雲台一夢醒34

雲台一夢醒34

自打二人被曝光之後,季家壓住了新聞,可壓不住的,是曾經每天在醫院裏板着臉的蘇醫生,毫無人性地秀恩愛。當事人都這麼坦然,再是有人想要指指點點反而是讓自己的樣子難看了。季路言則是根本不在意這些,因着二人「平常心」出入各種場合,他倒是省了不少被「前女友」糾纏的麻煩。

路露撐起半邊天,一面風雨無阻地去醫院給「兒媳婦」送湯,還不忘藉機探討一下準兒媳對婚禮的要求,她的想法很簡單,自家兒子不缺疼少愛,尊重了他三十年的自由意志,如今也該是給他降降溫。抬高蘇河洲的地位,讓季路言看看蘇河洲在季家的位置,才能讓他心裏有桿秤——不要以為蘇河洲沒個「娘家」撐腰。別收斂了一段日子,尾巴就往上翹,子肖父,有些東西該傳承的還是要傳承下去,也算是老季家的優良傳統了。但這事兒讓蘇河洲很害臊,他這個「媽」和季路言有時候真的很像,「天大地大,老娘最大」的苗頭時常飄揚,今天給全科室的人送燕窩,明天給護士站送化妝品,理由只有一個——「麻煩大家多照顧我們家兒子。」

蘇河洲心想,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但這份心意讓他十分珍惜。

路露還「忙」著另一件事,就是球球,哦不,現在球球已經在季家有了新名字,叫「福球」。不是被人踢來踢去的皮球,而是被人爭着搶著的福氣寶寶。關於福球的領養問題,由於蘇河洲的年齡不到,只能剛達標的季路言來操作,一套手續跑下來費時費力,不過季家發話肯定是有「綠色通道」可走的,但路露沒這麼做。既然不用經歷生孩子的辛苦,那領養孩子受的累怎麼着也該過上一過。

季明德耽誤了幾日才回海城,再見時還是那個除了在老婆面前認慫,無時無刻都在意氣風發的樣子——「小兩口」還沒挑剔婚禮的樣式呢,季明德先指點起江山了。一會兒要包海島了,又怕起颱風,婚禮當天「看天吃飯」那可是要留遺憾;一會兒又要搞個法國的酒庄莊園,說不成就買下來,以後還能帶老婆去度假,但路露說佔着孩子婚禮的地方度假總覺得怪。她想的是,怎麼着也該是小輩兒占老輩兒的「光」,但季明德一下子想到,自己長得人模狗樣的兒子竟然是……又是個浪起來沒邊兒的,指不定在酒莊裏怎麼教壞小蘇呢,這麼一想,那酒庄就是買,也不能給那混賬東西辦婚禮用。

季路言現在做事越來越有蘇河洲的影子了,起碼凡事有個計劃安排,這不,他把未來的「小目標」一個個畫在牆上的白板上,拿出自己磨練出的那點初具雛形的為人師表德行,和蘇河洲一一講解起來。

季路言:「我們先去雲台寺還願,然後去加拿大領證。」

蘇河洲問:「為什麼去加拿大?其實如果太麻煩的話,我可以……」

「不麻煩,必須去。」季路言敲了敲白板,清了下嗓子說:「我開始想帶你去荷蘭的,那裏同性婚姻享受和傳統家庭的一切權利,就是我的遺產你可以繼承……」

「你說什麼呢!」蘇河洲聽見「遺產」兩個字心裏就憋火,「趕緊呸掉!」

「呸呸呸!」季路言趕緊上前哄著,「我不就想表個決心嘛,那這點我們先跳過?別生氣嘛。我就想說,我查了一圈,去加拿大咱倆拿着旅遊簽去了就成,不用移民也不用拿永居什麼的,而且還允許領養孩子。蘇河洲,雖然我們在國外領了證,回來還是一樣的『單身』,但我想給你最多的承諾。還有,這個證必須拿,我不想有個意外,你的手術單上沒人能簽字,」季路言親了親蘇河洲的發頂,「你這些年到底怎麼過來的啊,我想想都難受,你能保證一輩子不生病嗎?就算得不到認可,起碼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跟你討要一份授權委託書,你這輩子,我擔了。」

「季路言,你、你別說了……」蘇河洲的眼眶驀然一紅,他上輩子欠了季路言,難道是老祖宗積了天大的德,今生才能被人這樣關懷愛護?還不僅僅是一個人……

「哭啥,」季路言把人摟在懷裏,他站着,蘇河洲坐在高腳椅上,剛好是耳朵貼在心臟的位置,蘇河洲聽見那顆炙熱的心臟在說,「我們一路走來多順啊,上輩子的彎路這輩子一條都沒走,兩情相悅,父母祝福,還有個正在路上的孩子,大團圓啊這是,好事,得樂!」

「就下周末去雲台寺吧,正好回來順路去店裏把咱戒指拿了,再上咱爸媽那兒吃頓飯,給二老報備一聲,婚禮的地點也定下來,福球下個月也能回來了,趕在他到家前,咱倆去把證領了,然後就每天圍着小毛頭轉悠,再也沒有二人世界咯!」

***

日子轉眼到了周末,季路言難得沒有花枝招展,但這人就是套個麻布口袋也是要站上T台佔據C位的。時值仲夏,季路言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頭髮垂順,若不是蘇河洲看慣了那瀲灧之色,晃眼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哪家俊俏少年郎。

蘇河洲也穿了一樣的衣服,沒了白大褂,也沒了一絲不苟的襯衫,眉心的細紋失業已久,顯得他整個人眉目清秀,俊逸出塵,季路言覺得自己看見了「全部」的蘇河洲——身着白T,圍着圍裙學做飯時的青澀害羞;雪白裏衣嚴絲合縫,掌燈閱文時的矜持不苟;白袍翻襟立於皚皚雪山,登雲駕霧時的焚舟破釜;一身正裝挺立船頭,荷燈將玉素河耀成白晝時的情深不悔;純白的少年踏入黑夜,與他乘風穿雲的勇敢無畏……眼前的這個蘇河洲,都有。

他還有,不再悲苦的結局,以及他們的餘生。

從前有座雲台山,山上有座雲台寺。現在想來,雲台寺作為一座香火旺盛的廟宇,着實有其得天獨厚的條件。不用舟車勞頓出市區,不堵車的話,從蘇河洲家出發,一個鐘頭就能到,比去他那上風上水的「婆家」還要近便。雲台山也不高,坡度和緩,石階又寬又齊整,累不著七老八十的,連狗都嫌的小毛頭也不用大人抱着就能上。除了燒香拜佛,雲台寺的風景也是自成一派,來郊遊都不用花門票錢。

季路言琢磨著這種把人引進門,再關門做生意的手段的確可取。

上山路上,季路言不曾鬆開蘇河洲一分,緊緊交握的手帶着蘇河洲給他的全部力量,讓季路言覺得一切等待都是值得,所有的「虛幻磨難」都是有價值的。

雲台寺起了薄霧,在仲夏這樣的上午,彷彿從一個世俗香火地突然變成了仙境,雲台山的奇景便是這裏漫山遍佈紅葉,密實的火楓終年紅艷,似火照山中,燎原起一把恣意的艷紅,升騰出漫漫白霧,卻是安寧宜人的期待,是緊握的兩種人生,融於一幅畫中。

只是今日雲台山上不見寺。雲台寺平日裏恨不得彩旗飄飄飄地招徠生意,就差掛個走馬燈似的「網咖」招牌攬客,而今日,幾乎可以說是人跡罕至了。越是通往山頂,越是濃霧瀰漫,若不是蘇河洲有情飲水飽,滿心滿眼都在那比楓葉妍麗的人身上,若不是季路言在穿越里真就騰過雲駕過霧,算是經歷過天上人間甚至是海底的大世面,兩個人總該有一個會察覺出點不對頭。

二人沿階而上,季路言開始描繪婚禮的藍圖,蘇河洲只是默不作聲地聽着,反正季路言說的就是好的。搖曳的火楓漸漸越來越擁擠,將唯一的小徑都快遮擋不見了。季路言隨口抱怨了一聲,嫌棄雲台山疏於園林管理,話音未落,腳下的土地像是心領神會一般,豁然開朗起來。

雲台寺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是季路言第二次來,上一次不走心,光顧著要討回香火錢和送錦旗的事情,周遭是個什麼光景他不曾留意過,現在想想,過去三十年他走過什麼路,看過什麼景,都變得模糊——因為他的生命里,現在起有了一個全部,大概就是這樣,用盡了季路言所有的心神。蘇河洲更是好不到哪裏去,這是他第一次來雲台寺,季路言帶他走的路,都是走向幸福和圓滿的,哪怕前頭是個懸崖,他都能腳不頓一下地走下去。

雲台寺的一切都是自然一景,沒什麼好琢磨的。

除了路住持,真像是能掐會算似的,遠遠還不見人影,濃霧裏便響起了那滄桑又無憂無慮的聲音:「喲,二位來了,我可是從日出就開始等了。」

濃霧一散,季路言這才瞧見那高僧,依舊是一臉不怎麼着調的模樣,但他不能以貌取人。季路言心想:這老……高僧確實厲害,算起來還搶了月老的功德,於情於理,都得再捐些香火。

「路住持,」季路言道,「您這是,在等我們?」

「是啊,專門等著吶。」老住持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白須。

季路言突然覺得自己做和尚那會兒,八成是受了這位的影響,不禁莞爾一笑,「怎麼今日沒有絡繹不絕的善男信女?最近生意可還行?」

「這不有人來顯擺自個兒圓滿了唄,」路住持側了側身,抬手道,「請進,外頭霧大,進來說話。」說完又想起了上一個話頭,接着道:「你們這一路走來,把我這雲台寺都襯成了月老廟,我若不閉門謝客,那到時候來捐香火的太多,不合適、不合適。現在咱不都得響應上頭號召,節能減排么?我這煙霧繚繞的也算是PM2.5了。」

蘇河洲眉心一跳,藉機湊到季路言耳邊問,「這是主持?你確定?你是不是又讓人騙錢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路住持年歲豐滿,可其耳聰目明的功夫,怕是山腳下的蟋蟀叫一聲都逃不過他的耳朵。蘇河洲隨即手忙腳亂地雙手合十拜了拜,他現在不得不搞「封建迷信」,自打和季路言同居生活開始,哪怕他握著戒指睡覺也做不出以前的夢了,他很想回去再看看——季路言失足落水殞命,是真是假。

「主持師父……」季路言說着就要往蒲團上跪,路住持伸手一攔,「可別跪,你現在的一跪我可要不起,」說着爽利地一笑,揮揮手道,「來來,咱們坐,坐下說,二位今天可是來還願的?」說着,老住持靈活地一盤腿,坐在了蒲團上。

季路言拉着蘇河洲也跟着盤腿坐下,咂摸了兩遍老住持的話,皺眉問道:「嘶,師父,您這是掐算過?怎麼知道我今天來,怎麼知道我帶着人來,怎麼知道我帶的人是我的……對象?」

「這位施主的反應弧挺長,」路住持捻起佛珠,「你的劫難已過,肯定會回來的,你是什麼人呢,你不清楚,我倒是清楚,不過無礙,如今你已找到命定姻緣,被你耽誤的氣運都會回來的,往後啊,」路住持看向蘇河洲,「往後蘇施主也會苦盡甘來,你是個惜福的,他是個有福的,往後的路啊,且走着看着吧。」

路住持手中念珠一停,「蘇施主,念在你第一次來,我給你開個張,你可以求一個願。」

季路言:「……」

這主持讓人說什麼好?上次忽悠他買「網卡」,說起來他的「網卡」還有一張留在系統里了,這倒好,是又要打算給蘇河洲賣什麼?

「那我想求一個永恆,」蘇河洲抿唇,耳尖通紅,飛速掃了一眼季路言,小聲道:「和季路言的。」

「哈,」路住持又開始轉動佛珠,雙目一閉,沉思片刻,「你們兩個人的因緣,是前世因,現世緣,但因緣所生皆不是永恆。眾生之所以輪迴不斷是因為善惡業所致,有慾念則善惡業起,所以抵消完了前世今生的業債,十方萬物皆滅盡無餘,緣缺不生,就沒有業力產生來世。要我說,不生也不滅即是永恆。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人心執著任何時間段,都是虛妄,無無明則明,明則有正見。」

「咳——」路住持掩唇咳了一聲,刻意強調的調調像是生怕二人光顧著思考,忽略了他的存在,「不好意思啊,賣弄了下專業知識,聽懂了沒?」路住持又捋了捋不存在的白須,「肯定沒聽懂,沒聽懂就好,沒聽懂就好啊。」

「……」

「……」

「二位施主是否到現在心裏依舊覺得對對方有所虧欠?」路住持道,「那就欠著,欠著欠著就是牽絆,一家人也不用計較得那麼清楚嘛。不用時間記錄人生,用光陰,看見光了,就有了永恆,正所謂道法自然。」

「行了,趕緊走吧,我這兒一會兒還等著收香火呢。」路住持一揮衣袖,雲台寺大門大敞,日頭高耀,雲山霧海四散,迷境幻象不過爾爾。

前往雲台寺的人絡繹不絕,彷彿他們要去的不是佛門聖地而是廟會。

季路言:「……」

是不是不對?又穿越了?剛剛路上明明一個人都沒有,這會兒哪來的人?

蘇河洲:「……」

那主持有問題!一個和尚,前曰佛法金剛,后又「道法自然」?這是師承哪一門哪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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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鞠躬,明日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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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從良變「嬌妻」(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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