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蠱10

噬魂蠱10

白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他想移動身軀與白延相擁,卻發現身子被一股力量定在原地。

他眼睜睜看着白延身形虛淡,慢慢消失在他視線,他又哭了出來……

等他從夢中驚醒,發覺臉頰下的衣衫也濕了一塊。

他怔怔坐起,看着一旁的白孑。

夜色籠罩下來,藉著月光才看見他的身形輪廓,他還在昏睡着。

城內異常安靜,往日的燈火繁華之城,現在已成一座斷石殘垣的廢城。

一日之內屋舍盡毀,王宮也隨之塌陷,地面裂紋道道,在那股力量作用之下塌陷又抬升,直要將全城變成深谷與崖壁嶙峋之象。

山川被力量傾翻,大河也從中間切斷,漫成一片泛濫之水。

整座關城半點生命氣息也再找不見,滅世之景象,哪是單單一個觸目驚心能夠形容的。

白決醒來之後眼中的水光也沒停止泛出,他的臉頰一片濕潤。

他只是呆坐在原地,看了看身旁隱約的黑色印記,不想動,也不想再哭嚎。

父君之死,叫他的心也跟着他一起疼死了,發泄過後,他現在只如一具傀儡,大腦是空白的,就快要徹底失去意識了。

白延的血肉早都化了,白決知道這世上再也找不見能夠證明他活過的證據了。

他走得太快,隻言片語也沒留下,叫他心中所有的期待都同他一起死去,化成無限缺憾與懊悔,叫他心尖如被扎刺地疼著,久久不止。

夜風吹得身子有些冰冷,白決曲起雙腿再雙手抱膝,縮成了一團。

溫熱的淚滴似要划爛他的臉頰,久久不肯停下,他也無心將其擦去。

喉頭血腥的味道還沒沖淡,他的嗓子喊得啞了,有些發疼。

他的腦袋有些迷糊,卻見眼前閃過一個個虛影,他看着看着,嘴角陷了進去,一時又哭又笑,將臉上五官扭曲成一團……

白決看見小小的一個人兒跟在哥哥和父君身後,笨手笨腳地同他們跑着,小臉累得泛起紅暈,他也不肯讓他們將他甩下。

小時的白決走路說話都慢,哥哥會叫父君時,他也只會發出相似的音調,嚶嚶亂叫。

白孑雖身子弱,但病痛不發作時,也是個靈活的,若是鬧起來了,白決往往累得滿頭大汗,還追不上他們。

他們自幼喪母,父君便又當爹又做娘的,不僅要照顧他們一日三餐的飲食,還要每日同他們玩鬧,逗他們開心。

白決的記憶里,父君總是笑着的,他雖然偶爾會因為思念母妃鬱悶一陣,但只要看見他們,也會即刻將煩憂丟下,留給他們的只會是笑臉和溫聲細語。

他們少時的時光雖然不像旁的小孩有母親陪伴,但也慶幸有父君全心全意地愛護,依然是幸福快樂的。

他們再長大些,父君忙於公務,便時常不在府中,白決便會和白孑日日搬著小椅子坐在府門外等他回來。

常常是等到天幕暗了下來,父君才會突然出現,將他們兩個抱在懷裏,一起進了殿內。

白決喜歡纏着父君,即使是長大了些,閑時也總要去他書房尋他。

白延常在書房處理公務,白決也不出聲擾他,乖乖搬來一張小椅子,伏在他的書案上看他認真處理政務的樣子。

白延不時回頭朝他笑笑,白決也會看着他笑。

有時候心血來潮,白決也會握着筆桿學他寫字,可他笨手笨腳的,往往弄得滿臉花花,逗得白延笑個不停。

白決便會撅著嘴,怨父君取笑他,用力擦擦臉,試圖將墨汁擦去,卻往往適得其反,越弄越亂,逗得白延亦哭笑不得,拿他無法……

少時的時光總是叫人留戀,與父君相處的點點滴滴幻在眼前,每一幅畫面都沉浸在記憶深處,叫他貪戀不已。

白決身子微微顫動,不是叫夜風吹的,是他又控制不住情緒,哭出聲來了。

天人永隔,再遇已是枉然,修了這數百年的緣分,終究也到頭了。

白決只是不甘心又後悔,數百年得他養育,得他庇護,他才能無憂長大,一回首,他已欠他頗多,他卻什麼也沒為他做過。

他以為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讓他慢慢長大,讓他慢慢還他的,可天意總是不如人意,叫他愧意鑽心。

感覺到身旁有些細碎的聲音響起,白決轉頭才發現是白孑動了動身子,他的手指搭在眼睛上,許是腦袋還有些昏沉,他正揉着眼睛,想是即刻便要醒來。

「哥哥……」

白決顫著聲音喚他,挪動身子向他靠近過去,將他上身扶了起來,讓他腦袋枕在他的腿上。

白孑揉了幾下眼睛,便慢慢睜開了眼縫,熟悉了一下周圍漆黑的環境,才後知後覺抬頭看了白決一眼,卻叫他滿臉瑩瑩的水光吸引了視線。

「阿決……」

白孑心下隱隱生出不安的感覺,看他哭得梨花帶雨,心也隨之一緊,趕緊從他腿上爬了起來,湊近去看他的臉。

「阿決怎麼哭了?」白孑晃了晃腦袋,腦中有些暈暈的感覺,叫他一時還有些不大清醒,只是看着他的淚花本能地問了一句。

白決卻突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哭聲也大了起來,將白孑嚇了一跳,清醒了些。

「阿決,你怎麼了呀?怎麼又哭上了?父君呢?怎麼不見他的身影啊?我記得他將一道咒印打入我的額間,我便無知覺昏了過去,我方才醒來,該是睡了很久了,父君現在怎麼樣了?

衍月呢,怎麼他也不見了?是不是父君和他飛到別處打鬥去了?父君身子受傷了,他打不過衍月的,我們快些去找他們,也好幫幫父君。」

白孑即刻站了起來,伸手想要將他也從地上拉起,白決卻越哭越大聲,身子也軟在地上,叫他拉不起來。

「阿決,你先別哭,你先站起來,有事就和哥哥說啊,你這樣叫我很擔心知不知道?」

白孑的心弦隨着他的哭聲繃緊,叫他隱隱有了壞的念頭。

他醒來時便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確定他們所處之地還是在關城之中,只是城中的慘狀更甚,而打鬥已經停下。

白決看着他的反應,不由得揪心起來,白延與衍月二人都不在此處了,他便不知道父君的安危如何。

白決只是哭泣,叫他一陣心慌,沒了底。

「阿決別怕。」白孑在他身前蹲下,一隻手撫摸着他的腦袋,一隻手擦去他的淚痕。

溫聲道:「父君呢?你知道他在哪裏對不對?你為什麼要哭啊,是父君受傷了么?阿決別怕,哥哥在呢,我們一起去找父君,我們可以保護好他的,別哭了好不好?哥哥在這呢,別怕啊。」

白決抬起眼皮看着他,一邊搖著頭一邊落淚,嘴唇微顫道:「父君……父君沒了……哥哥,父君已經死了……」

白決又向他撲了過來,鑽進他的懷裏哭得更大聲,沙啞的嚎聲刺人耳膜。

白孑卻即刻僵硬在原地,像是被人打人一拳,叫他心口一陣刺痛,壓迫得他快要喘息不上。

他雙眼怔怔,眼中卻也不自覺漫出水光,叫他臉頰上亦是水痕道道。

他只是突然覺得心臟裏面空空的,像被人掏了個大洞,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叫他那處好疼好疼。

「阿決……你說什麼……父君……他……死了么……」

白孑的聲音也變得哽咽,白決在他懷中點了點頭,身子一陣顫動,叫白孑上身也跟着他顫動起來,胸腹起伏不定。

「我昏睡之前他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醒來之後就……就會這樣了?父君的修為明明僅次於衍月了,他能如此輕易就將父君殺了么?父君明明那麼厲害,他也會死么……」

白孑視線穿過白決身後,定格在那片模糊的黑印上,它彎曲的形態叫他心也一頓。

即使是在夜色里,那印子輪廓也隱約看得清楚,分明是條長蛇被力量劈焦后留下的,父君便是生生叫那股力量劈碎的么?

白孑鬆開白決,踉蹌站起,向那處走去,每走一步,雙腿也越發軟了,最後直接跪倒在黑印邊緣。

白孑雙手在地上撫摸,焦黑的印子還殘餘些許血液燒焦的味道,每一絲氣息衝進鼻腔,都似柄利刃在剜割他的心肉,叫它鮮血淋漓。

白孑直接將額頭砸在地上,血液即刻與印記交融。他伏在地上,臉頰與黑印緊貼著,讓淚水和他焦黑的血腥化為一體。

「父君……父君……」

白孑身子倒在地上,抑制不住地抽動起來,他的聲音也沙啞了。

「父君,阿孑不要離開您,您回來好不好啊?阿孑會好好修習術法,保護好父君的,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阿孑不想你離開我,阿孑害怕啊,您回來陪着我們好不好……」

白決跪在他身旁,一隻手搭在他的身上,粗啞的嗓音快要讓他的字音也發不出來了。

「哥哥,父君會在天上看着我們的,從此以後,這世上便只有我們兩個至親之人了,我們都要好好的,父君才會放心。以後的日子我們便要相依為命,我也會保護好你的,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從我的手中將你奪去,我會拚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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