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啞巴
「你叫什麼名字？」
沈清竹蹲下身問他，那孩子沒有回答，眼底帶着一絲戒備，瘦小的身體蜷縮著，彷彿一頭被人遺棄的小狗崽。
這樣的孩子，最能激起女人的母性，沈清竹也不知怎麼軟了心腸，伸手將他抱了起來。
落入暖烘烘的懷抱，孟陵的意識才稍稍扯回一點。
他居然還活着……
想不到，堂堂幻海天波掌門人，修真界第一高手，竟會被暗算隕落，神識寄托在一個六歲稚童的身體里。
幸好，幸好他還活着。
只要活着，他還能有機會回到中州，查清楚當時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何人膽敢暗算他。
高高在上一輩子的孟陵，一朝跌入神壇，睜眼便是被曾經視如敝履的凡人所欺辱，他胸膛涌著怒氣，沉沉黑瞳中醞釀着暗流洶湧。
「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個小傻子吧？」
沈清竹有點擔心，畢竟這孩子被欺負了也不知道躲開，沒準真是個傻子。
她若是帶回個小傻子，恐怕要被師兄恥笑一整年。
沈清竹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身體雖然虛弱，但還算健康，沒有什麼其他的病，就是緊閉着嘴巴不說話這點，很是奇怪。
「你在這村裏還有什麼親人嗎？」
沈清竹問道，無人應道。
孟陵竭力壓下怒火，這個相貌平平的女修士竟然說他傻，還觸碰他的身體？
要知道在幻海天波內，他的侍女皆是絕色美人，就連門前灑掃的童子，都是姿容姣好者。
孟陵此人有怪癖，決不允許長相平庸、資質平庸的人靠近自己，若換做他的原身，沈清竹這樣的女修還沒靠近便已被他一掌打飛。
他動了動唇，結果發現自己無法說話，乾脆放棄了言語的念頭。
沈清竹抱着他，向村裏走去：「算了，我帶你進村問問。」
她抱着孩子敲開一戶人家的門，那人看見這孩子，一臉嫌惡之意。
「這孩子他娘住在村東頭那間茅草屋裏，他那個狐狸精一樣的娘可是把我們給害慘了，他娘都不管他，你管他做什麼？」
沈清竹並未回答，微笑道：「多謝。」
她抱着孩子一邊找尋茅草屋，一邊輕聲道：「我也不是那麼想要收你為徒，誰讓你不光是個小傻子，還是個小啞巴呢，無奈師命難違，我是一定要尋得新弟子回太羲宗的。等下找到你親人，若你們都同意，那就跟我走吧，小猴子。」
孟陵：「……」
如果他現在能說話，肯定要告訴這女修，自己也不是那麼想跟他走！
還有，小猴子是誰？
沈清竹找到了小孩子的娘親，她穿着一身藕粉色裙衫，臉蛋白凈細膩，如同上等膏脂，衣服鬆鬆垮垮地搭在肩頭，別有一番風情。
孟陵的眼中瞬間多了幾分厭惡之色。
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女人一聽說沈清竹想要帶這孩子走，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下來：「隨便你，反正這孩子也不是我親生的，不過是我撿來的小雜種。」
聽聽這語氣，這世界上有這樣當娘的人嗎？
果然不是親生的。
沈清竹抱起孩子：「既然如此，那我就帶他走了。」
「等等！」
女人追出門來，臉上帶着媚笑：「怎麼說我也養了他一段時間，你看是不是要補償我些銀子……」
沈清竹微微一笑，將孩子扔在了一旁的乾草堆：「錢，我沒有。孩子還你，你接着養吧。」
孟陵：「？？？」
他被摔懵了，神色茫然中帶着一絲震驚。
堂堂第一門派掌門人，竟被人生生摔了下來？
女人連忙擺手：「我不要銀子了，你還是快點將他帶走吧，快點帶走！」
「真不要了？別勉強，畢竟我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
沈清竹再三確認，在女人如同吃了一顆蒼蠅的表情下，抱着孩子走出了院子。
「這回你不想跟着我都不行了，你娘不要你了。」
沈清竹語氣竟有一份幸災樂禍，小娃兒的眉頭瞬間緊皺，咬牙切齒地瞪着她，恨不得能夠在她身上戳出兩個大洞來。
那種卑微低賤的女人，也配做他的母親？
「來，叫聲師父，像你這種小瘦猴子，估計我師父不會收你，你只能拜在我的門下啦。」
孟陵閉緊嘴巴。
沈清竹一直不斷地逗他，他給沈清竹氣的急了，忍不住發出一聲嘶吼聲，那聲音如同砂紙磨牆，粗糲難聞，沈清竹這才知道，原來她撿的小徒弟真的是個小
小啞巴目光兇狠，帶着一絲狼崽子般的狠厲與傲然，可惜沈清竹看不穿那眼瞳深處的滄桑，只當他是離開家怕生。
他的肩膀微微顫抖著，緊咬着嘴唇，帶着一股子倔強，蒼白瘦弱的小臉毫無血色，襯得越發可憐。
沈清竹捏了捏他的鼻子，直到他臉色通紅忍不住咳起來，才頗為惡趣味地收回手。
「徒兒啊，你本身長得就不怎麼好看，還是別擺出這幅皺眉的表情了，答應師父，注意形象好嗎？」
孟陵幾乎給她氣得吐血。
這女人竟然說他不好看？！
孟陵的風姿，放在修真界，不說前無古人，也是後無來者。
引無數女修趨之若鶩，心神嚮往，更有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稱號，只不過這個稱號只是私下裏流傳，若是明面叫出來，那是會惹孟陵不快，血濺當場的。
「放心，咱們太羲宗可是曾經的修真界第一門派，絕對不會虧待你的。你師祖師伯都是很好的人，大家都不會以貌取人，不會歧視你的。」
孟陵冷冷地看着這個正在作死的女人，如果他的修為還在，一定要出手捏死她……
不行，死對她來說太便宜，他要折磨的她生不如死，丟進黑暗間，讓惡鬼幽靈一點點啃噬她的靈魂。
沈清竹話說的漂亮，當她抱着小啞巴回到山腳，沈飛鶴還是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嘲笑。
「師妹，你這是從山裏撿了個猴子回來嗎？！」
他捧腹道：「完不成師父的任務，也不能隨便抱着猴子來糊弄師父啊！」
孟陵：「……」
如果眼神能殺人，沈飛鶴一定被千刀萬剮許多次了。
不苦道人皺着眉頭看着沈清竹懷裏的小孩兒。
「師兄，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我徒兒雖然長得不怎樣，可也是太羲宗一份子啊！師父，我看師兄就是想阻礙咱們門派發展，擾亂內部和平，必須好好教育一番！」沈清竹一臉陰暗。
「逆徒，你師妹好不容易找到了徒弟，為門派的延續貢獻一份力量，你有什麼好笑話他的？」
不苦道人當即就是一拂塵甩過去，沈飛鶴委屈地捂住頭：「我也找到徒弟了啊……」
孟陵實在受不了他們的吵鬧，自己掙扎了脫離沈清竹的懷抱，走了沒幾步，剛好看見旁邊有一汪湖水，本想着鞠一把水洗洗臉，走到湖邊望見自己的倒影，徹底愣住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奇臭無比的人？
這稀疏的眉毛，淡的幾乎看不見；狹長的眼睛，如同兩道縫隙，堪堪看見一點瞳仁；鼻樑塌陷，嘴巴癟癟，怪不得沈飛鶴看見他直呼猴子。
孟陵：「……」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魂穿的事實，卻無法接受這幅面貌。
要他堂堂風光霽月孟掌門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孟陵立於湖邊愣住了，沈清竹發現了他的反常，以及眉目中的震驚糾結之色，連忙安慰道：「小猴子別傷心，其實你也沒有……額，那麼丑，瞧你長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呃，別聽他們瞎說，咱們不醜，帥著呢。」
沈清竹真誠道：「師父以後不叫你小猴子了，咱們改名小帥怎麼樣？等你修行成功，成了厲害的仙者，咱們把美顏丹當成糖豆嗑，保證變成大帥哥！」
絲毫沒有被安慰到的孟陵憤而看着她，臉上的肌肉顫動，他無法接受自己丑成這幅樣子。
而這幅表情落在沈清竹眼裏，就變成了要哭不哭的神情。
她憂心忡忡地看着小徒弟，眼睛小成這樣，不會連哭都哭不出來吧？那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