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誘局

第41章 誘局

由於身中沈荊川的柳葉飛針,紅裳自流雲居回到紅菱小筑後,便已然體力不支了。雖然柳葉飛針只擦傷了她的左臂,然那飛針上卻淬有罕見的劇毒,她立刻調息內力壓制,強行用匕首割肉放血,並輔以解毒丹,才勉強暫時遏制住了體內的毒性,使自己能夠暫時勉強恢復神智。

這江湖上百聞不如一見的柳葉飛針,果然名不虛傳。此針細如絲髮,輕若浮塵,卻淬有世所罕見的劇毒,且招無虛發。傳聞凡中此針者,一時三刻,若無解藥,難見熹微。如今紅裳被此針所傷,雖然方才經過緊急處理,然也只是暫時勉強壓制住了毒性。倘若五天之內,沒有解藥解毒,便會立刻毒入心脈,回天乏術。

今夜紅裳潛進流雲居,並有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原本便是預備與沈荊川魚死網破,而故意為之的。所以她才會故意留下一條線索,意欲來個引君入瓮。而現在她又中了沈荊川的柳葉飛針,自識時日無多了。所以在這最後的時日里,她除了想要殺了沈荊川為筠兒報仇之外,她還想借沈荊川的手,來證明一件事情,一件她一直很想知道,卻不敢確認的事情。

兩天後,紅裳得知楚雲潔將要從城外的邊防駐地回來了。所以她便趁此機會,以身體不適為由,讓君竹到流雲居延請沈公子前來紅菱小築為自己診視。君竹覺著此事,不甚妥當,於是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府中的管家,並囑咐管家立刻通稟王爺知曉。而後才遣人帶著紅裳的一封書信,到流雲居去請沈荊川沈公子。

「啟稟公子,這是王妃吩咐府中小廝帶給您的書信,說是近來習舞頗感身體不適,而先前又曾得公子照拂診視,所以想請公子到府中看看。」,荷風手執書信恭敬的稟告沈荊川說。

「書信中說了些什麼?」,沈荊川閑坐扶椅,細細品茶說。

「無字。」,荷風打開書信后,略顯驚喜疑的回復說。

「無字?」,沈荊川說。

「是。信封中只有白紙一張,並無隻言片語。」

「有意思?呈上來,拿給我看看。」,沈荊川頗感奇異的說。

「是,公子。」,荷風恭敬的將那封無字信箋呈遞給自家公子沈荊川說。

沈荊川接到荷風呈遞給他的信箋后,再三的反覆翻閱檢查一番后,並未察覺有什麼異樣之處,確如荷風所說只是一封無字之書。「無字而有香?是她?哼哼……有意思,這可是著實有意思啊!」,沈荊川在一番探查之後,細嗅信封又聞到一股令他十分熟悉的淡淡馨香。

「香?」,荷風疑惑的問說。沈荊川將空白無字的書信又遞給了荷風,荷風貼進鼻翼輕嗅一番而後回復沈荊川說,「是一股很熟悉的,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

「很熟悉?為什麼會這麼說?」,沈荊川詢問荷風說。

「回公子,如若只是普通的茉莉花的清香,到也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但是,方才荷風在這股清淡的茉莉之中,還問出了些微盛產於南山深谷之中的君子蘭的幽香之氣。而這兩種花香氤氳柔和之後,所形成的這種清淡恬靜的味道,如人如翡,確乎令人難以真正忘懷!」,荷風解釋說道,說道觸動之處,不覺油然生出了幾分落寞和傷懷之感來了。

「多言!」,沈荊川自然聽出了荷風言語之中,流露出的稍許的哀怨,於是假意凌言警示說。

「荷風該死,請公子恕罪。」,荷風立刻躬身請罪說。

沈荊川見荷風如此模樣,知道此時他心中的苦楚和委屈,也不忍做多懲戒。便起身吩咐荷風說:「下去吧!」

「是。」

「等一下,下去回復王府來人先回稟王妃,就說我稍後便立刻前往王府,為王妃診視。」,沈荊川思量片刻后,叫住荷風說。

「是,公子。」

荷風退下以後,沈荊川獨自一人思忖了好久。雖然他早就懷疑,如今這位頗得王爺恩寵的妃子,潛伏再王爺的身邊,恐怕是居心叵測,用心不良。但是礙於王爺幾次三番的「警示」,他也選擇暫時按兵不動。可是前幾天的暗夜行刺之事,以及今天的這一番「鴻門夜宴」。

如今看來,己不動,敵已先行。沈荊川猜度,多半是自己先前的一些行動,引起了她的懷疑,所以致使她開始安耐不住了。可是令沈荊川十分疑慮的是,如若此前種種卻如自己所料那般,又為何她的身上會出現那種淡淡的清香呢?她們之間難道有什麼關聯?如果有關聯,那到底又會是什麼關聯呢?

這些問題讓沈荊川,百思不得其解。或許這些問題,等稍後到了臨安王府,見了「王妃」后,一切便能夠迎刃而解,真相大白了。

沈荊川到了紅菱小筑後,便被君竹引進了外室內等候王妃的宣召。「啟稟夫人,沈公子到了,正在外室等候召見。」,君竹安頓好沈荊川后,便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內室,通秉紅裳說。

「奉茶。」,紅裳由於前幾天受了沈荊川的柳葉飛針,身體還相當的虛弱,氣若遊絲的對君竹說。

「回夫人,方才君竹已差人奉了茶。」,君竹回復紅裳說。

「嗯。來扶我更衣……」,紅裳無力的吩咐君竹說道。

「是,夫人。」,君竹立刻迎上窗前,輕輕的攙扶紅裳起床,並服侍紅裳披上一件紅色的輕紗披風。此刻的紅裳,和往常相比,神色和臉色都略顯蒼白和無力了許多,少了幾分生人勿近的冰冷,多了一些病弱溫柔的風姿,像極了一隻柔弱受傷的小鹿,最易引起他人的溫柔和保護欲。

「荊川,參加王妃。」,紅裳在外室正首坐定以後,沈荊川躬身向她問安說。

「無需多禮,沈公子請坐。」,紅裳有氣無力的回復說。

「荊川聽聞近日王妃舊疾複發,身體頗感不適?」,沈荊川主動詢問紅裳說。

「回稟沈公子,前幾日王妃練舞時不慎跌倒,崴傷腳踝,致使新傷引發舊疾,實在疼弄難忍。如今王爺身居城外邊防處理軍務,王妃體恤王爺辛苦,不忍增添王爺繁瑣愁緒,而先前曾得沈公子照拂王妃傷勢,這才差君竹勞煩沈公子百忙之中,來幫王妃診視一番,以解王妃神憂。」,君竹向來機敏聰慧,這一番條理清晰的說辭,到一時讓人挑不出問題來。

「實在有勞沈公子了。」,紅裳無比虛弱的說道。

「荊川不敢。能為王妃診視,實乃荊川的福分,荊川不才,這就為王妃診視。」,說話間便見沈荊川,上前躬身作禮之後,慢慢走到了紅裳的腳邊。

沈荊川來到了紅裳的身側后,便附身在紅裳的腳邊屈身半蹲半跪了下來。此刻紅裳也非常配合的將自己的裙擺,輕輕的往上方提至膝蓋,並露出了光潔白皙的小腿,而沈荊川則是小心翼翼的捧起紅裳的右腳,輕柔的幫她褪去玲瓏繡鞋白布鞋襪,不多時便見她那一雙柔荑般的玉足,盈然落於沈荊川寬大的手掌之上。

「沈公子,王妃的腳如何?」,正在沈荊川和紅裳,為著方才二人肌膚觸碰之時,騰起的一陣難耐酥癢而慌神兒的當兒,君竹立刻開口詢問沈荊川說。

沈荊川察覺到自己方才的失神后,立刻收拾形容神色說:「腳踝紅腫十分突出,是筋骨錯位導致,如今情形十分危機,若要完全恢復,即使輔以療傷聖葯血龍羯,至少也需要一個月的修養才行。請王妃恕罪,荊川才疏學淺,面對此種情況,荊川建議必須要通秉王爺,請宮中的御醫前來看診,方為穩妥。」,而心中則暗暗的感嘆腹誹道:這個女人,對自己可真狠!

「這麼嚴重嗎?那我這就差人去請王爺……」,君竹十分擔憂的問。

「君竹,無礙的。俗話說:傷筋動骨,還得一百天呢?王爺身負軍國大事,如此小傷莫要驚動他了。我想沈公子既然知道療疾之法,也必然是有治理之法的。」,紅裳一字一頓的說道。

「夫人……」,見王妃執著,君竹也不敢違拗,只能用企冀的眼神望著沈荊川問說,「沈公子?」

而如今被兩雙殷切眼神,團團包圍的沈荊川也可算是騎虎難下了。既然王妃都如此言說了,他又不能直接推拒,所以只能悻悻的回復說:「確如王妃所言,這療疾之法,荊川確實知曉一二。只是這治療過程中,需要荊川給王妃施針,而施針的過程,會很痛苦,荊川怕王妃,怕王妃會難以承受……」

紅裳聽到沈荊川如此說后,心中不禁暗暗自嘲,自筠兒之死後,自己加入花月樓,進入魔域冢后,幾經生死考驗,大小傷痕無數,刀劍毒針等創痛於她早已司空見慣了,又豈會懼怕這小小的施針問葯呢?

「哼哼……沈公子,切勿多慮。裳兒出身清寒,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大小姐,施針問葯寫番小小的疼痛於裳兒來講,還是能夠忍受的。而且,裳兒也相信沈公子,一定能夠更快速和更有效的幫助裳兒,度過和避免這種創痛的?」,紅裳用她那雙溫柔多情的雙眼,望著沈荊川說道。

「既然王妃決定了,那荊川自當竭盡全力。」,沈荊川看著紅裳那般絕色的美人,如今因為病痛而虛虧嬌弱的模樣,尤其是她方才的那一段話兒,不禁油然生出了幾分憐惜來了。

「融荊川差人回府,取一下血龍羯,而後再為王妃施針。現在荊川先給王妃開一副方子,緩解王妃的疼痛之感。」,說話間之間沈荊川已然寫好了藥方,並囑託君竹親自監督,按照藥方配藥煎煮。

君子離開后,房間里便只餘下紅裳和沈荊川二人。此刻兩人心中各懷鬼胎,房間的氣氛也變得有些許的難以名狀。沈荊川看著斜椅在桌几上的紅裳,由於中了自己的柳葉飛針,雖不似往常那般明媚艷麗,驚艷絕俗之美,反而增添一縷嬌弱之勝。

「荊川斗膽,想請教王妃一事。」,沈荊川心中疑慮叢生,自他進屋以後便又聞到了那股讓他十分熟悉的清淡的味道,所以他猶豫再三之後,還是決定要一探究竟。

「沈公子,請說。」,紅裳回復沈荊川說。

「荊川冒昧,荊川察覺王妃室內盈香,清新恬淡,若幽谷馨蘭,細嗅芳塵,令人心曠神怡,所以斗膽請問王妃,此香是何品相?」,沈荊川試探詢問說。

「沈公子也懂品香?」,紅裳見沈荊川終於安耐不住了,開始詢問此香由來,於是試探性的反問他說。

「荊川不懂品香,只是覺得這種茉莉柔和君子蘭的淡淡清香,很像荊川多年未見的一位朋友所用,所以非常的好奇,想要請教王妃。」,沈荊川眼神略顯低沉落寞的說。

而當紅裳聽到沈荊川說道,這是他曾經的一位朋友所用之香的時候,瞬時憤恨溢滿胸腔,她緊緊的攥住手掌,眼神開始變得凌厲了起來說:「裳兒想,這位女子,定是一位才情卓著,秀麗出塵,溫柔可人的姑娘,才會使得沈公子如斯念念不忘。」

「她,是很好……」,紅裳見沈荊川在聽到自己所以後,神情變的更加的暗淡和傷懷,她心中殺心也更加濃重了。

於是她繼續小心的探聽說:「既然沈公子如此思念那位姑娘,為何不去尋她呢?裳兒雖然不解江湖之事,但是對於大名鼎鼎的柳葉飛針流雲劍的威名,還是有所耳聞的。以公子的能力,如若想要尋一個,天涯海角,碧海蒼穹,卻也未必是一件難事。」

沈荊川聽到紅裳的話,臉上瞬時染上了三分的無奈,七分的哂笑,一臉自嘲的笑著說:「天涯海角,碧海蒼穹,在這塵世之間每一個角落,都再也尋不到她的芳蹤了。因為她,死了……」

「死了?是你害死了她!」,紅裳有些急躁的說,而後察覺到后,便立刻收拾形容的問沈荊川說,「她芳華之年,又有沈公子這般如玉的君子傾心相待,她為何會選擇尋死呢?」

「那荊川斗膽請問王妃,王妃又是如何得知那女子是死於自殺呢?」,紅裳聽到沈荊川的話,察覺到自己方才的失言,立刻做出掩飾說,「沈公子必是誤會了,裳兒與那女子素未謀面,又怎會知道那女子的死因呢?相必是沈公子方才聽錯了吧!」

「那相必今天這滿室的清香,也只是王妃偶然為之的。」,沈荊川冷笑的說道。

他們二人原本就想藉此機會,清算前塵過往,如今窗戶紙已然被捅破,紅裳再也沒有什麼好隱藏的了,反正紅裳今日也準備與沈荊川殊死一搏了。

沈荊川見紅裳滿眼殺機,目露凶光,不再言語,所以他繼續對紅裳說:「如果荊川猜測不錯的話,王妃便是筠兒口中的那位,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又識花懂香的好朋友,對嗎?」

「筠兒,沈荊川,你不配叫她的名字!」,紅裳惡狠狠的望著沈荊川,並朝他扔去桌几那杯剛汲滿茶湯的茶杯說。

「荊川提醒王妃,切勿動怒。王妃中了柳葉飛針的毒,雖然做了處理,及時強行壓制住了毒性侵蝕心脈,但是這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如果強行動用內力,只會加速毒素入侵心脈,而毒素一旦侵入心脈,不到一時三刻,王妃您可就香消玉殞,必死無疑了。」,沈荊川一副冷傲的模樣說著。

「沈荊川,你別得意。少廢話,既然大家早已心照不宣,那就明人不說暗話,告訴我筠兒為什麼會自殺,是不是你傷害了她?是不是你害死她的!」,紅裳用盡全身的氣力,支撐自己坐了起來,憤怒的質問沈荊川說。

紅裳見沈荊川聽到自己的質問后,神情暗淡,不再言語的模樣,更加篤定了內心的猜想說:「沈荊川,真的是因為你!筠兒是那麼善良,那麼美好,那麼天真,那麼那麼的活潑開朗……她把她最好的都給了你,你既然如此絕情的傷害她,拋下她,甚至讓她珠胎暗結之後,棄她而去,讓她一個人承受無盡的痛苦,甚至最後不得不選擇自殺。她寧願選擇死亡,都要維護你的名聲和尊嚴。她這樣愛著你,你卻害死了她。沈荊川,你真該死!」

沈荊川在聽到了紅裳的這一場痛訴和謾罵之後,他的內心也劇痛無比。他深深知道,對於蘇文筠的死亡,他是有無法推卸的責任的。當年他少年輕浮,不懂分寸,折辱一個花季少女的夢,為她留下了一身的傷痕,甚至是一個年輕的生命。而她也成為了自己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創痛。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紅裳的質問,曾幾何時,他也曾無數次的這樣問過自己。是的,對於蘇文筠的死,他有悔。雖然他從未愛過她,可是如若他能后早一點告訴她,後果或許不會悲傷到如此境地。所以此刻他只能直面王妃的質問說:「你說的對,荊川確實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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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丘坡之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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