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慶功宴

距離上次刺殺，一晃一月有餘，紅裳的身體，經過悉心調養，已經痊癒了。

而紅裳，終於迎來了，她期盼已久的，第一個任務。

夫人說過，只要幫她殺了那個人，她一定會遵守承諾，助她復仇沈荊川。

她知道，花月樓的暗影，向來九死一生。可筠兒是她活著的唯一信念，為了筠兒，刀山火海，她在所不惜。

為了順利完成這次任務，她花費一年的時間，進行徹底的改頭換面。現在她才真切的明白了，當時夫人所說的話，並不是任何人都能成為一個好殺手。因為一個好殺手，她們是沒有生命，沒有情感，更沒有自己的。她們存在的唯一目的，是讓自己活著，不擇手段的活著，然後再去殺人。而這次她要刺殺的目標，身份極其特殊，處境更是複雜。所以，她為了這次暗殺，必須做出犧牲一切的準備。

早已經習慣了殺手生活的紅裳，想要徹底的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譬如：走路、說話、梳妝打扮、飲酒烹茶……

而其中最重要得，莫屬如何，才能抓住一個男人的心。

男人生性薄涼，又慣於風花雪月。

她以為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並非難事。只要在花月樓里，呆上一個月，什麼都能學的會。夫人很重視這次任務，所以派遣清荷親自教導她。

琴棋書畫，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但是武功與舞蹈，卻是異曲同工。

時間如春水，不知不覺，杳然而逝。

還有兩天，她期待已久的刺殺，就要開始了。

可是，她的心情卻十分的複雜。胸口百思纏繞，心頭五味雜陳。她不知道那漫漫歧途，通向何處。

然回首這漫長的四年，她發現自己，最擅長的莫過於偽裝。

任何一個殺手，入門的第一課，學習的就是偽裝。然要如何偽裝，才能雲淡風輕，不著痕迹呢？

不過就是改變，自己的氣息、表情、動作、姿態、生活習性等方面。這些於她，早已駕輕就熟了。而她需要擔憂的問題，絕不在此。

在行動的前一晚，夫人將她喚去了花月樓。

「參見夫人。」

「起來吧！」

「是。」

夫人從卧榻上起身，慢慢的走到了紅裳的身後，雙手輕觸她的肩頸，湊近她的耳際說:「把衣服脫了，我來看看。」，然後便慢慢的轉身，又回到了卧榻上躺著。

夫人話音一落，紅裳立刻一頓，而後隨即回復說:「是，夫人。」然後她便慢慢的退掉了自己的全部衣物，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身體，惹人遐想。

「方才，你猶疑了三秒。「，夫人審視著她說。然後上下大量了一下，她的潔白無瑕的身體接著說:「處理的不錯。」

這時旁側的清荷回答說:「全部按照夫人的要求處理的。先將所有的疤痕用刀刮平，而後塗抹祛疤消腐膏，化去腐肉，除去膿皰，再以雪蓮生肌，才能達到煥顏再生的效果。「，說到此處，清荷猶疑片刻后，又接著說：「只是，所用新葯，痛苦不減反增。」

「好了，我知道了。你帶她下去更衣吧！」

清荷察夫人意興闌珊，不敢多做言語，便回復說：「是「后，再紅裳穿戴整齊后，就退下了。

出了夫人的房門，向左走過一間房，便是清荷的房間。推門進去后，只見清荷，用手轉動，房間床頭旁邊的那個盆栽，而後帶紅裳走進去，不一會兒，便到了一間很大得盥衣室，這是專門為殺手們偽裝各種身份而準備的，裡面形形色色的華服首飾，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而紅裳此次的身份，是偽裝成為一個舞姬。清荷為紅裳準備了，最為適合她的服裝首飾，顏色多為深紅，首飾以簡約為主，突出艷麗奪人，也符合她的人物身份。

沐浴更衣過後的紅裳，果然名如其人，與以前清秀冷峻相比，此刻簡直脫胎換骨，煥如新生。坐在梳妝台前的紅裳，顧盼流彩的眼眸，注視著鏡中無端盛放的人兒，竟然也失了神兒。

她不敢相信，鏡中的人兒，竟是自己。

清荷也忍不住讚歎道:「裳兒，看你多美啊！」

只是，她們都不知道，這生命之美，到底能夠綻放多久。

第二天，她便坐上了車鑾，踏上了漫漫征途。她仔細回想著，臨走時夫人在書信中對她的交代，回想起昨日清荷姐，對她的叮囑，此刻她把這些全部都嚼碎了，爛熟於心。

因為從今日起，她便是雲晟國，最傑出的桑林舞姬——紅裳。

一個沒有任何，前塵過往的殺人利器。

車攆經過半月的長途跋涉，終於抵達了雲晟京師——臨祁。

紅裳一行的表演團體，在經過層層的安檢排查后，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了。她們作為當朝王爺——楚雲絜，得勝歸來的慶功宴會的表演嘉賓，被安置在設宴行宮：重華的一個小小的偏苑裡。

雖則是偏苑，但是皇家園林，格局之大，自是不比平常人家。偏苑，布局極為精巧，假山環繞，翠竹盈牆，其他基礎設施一應俱全。他們所住房間的裝潢，以華貴為主，雕梁畫柱，走筆龍蛇。而一應屏風家居，則以清新淡雅見長，確實是休閑娛樂的好去處。

小小偏苑，對於平常之家，宛如瑤台勝境。管窺蠡測，整個重華重殿，可見一斑。

隨行的其他同行，心情都非常激動，大家七嘴八舌，你爭我搶，一言以蔽之:能入此園，能瞻此勝，三生有幸。

不過幾日，慶功宴會，便如期而行了。

此次宴會，是為雲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楚雲絜，凱旋歸來而辦。普天同慶，他戰敗雲晟國最大的敵人——敕勒，為雲晟帶來了渴望已久的和平。

這次慶功宴，場面之勝，前所未有。

根據宴會的流程，先是百官朝賀，雲晟和平富強；接著是臨城王楚雲絜的冊封大典；最後才是晚宴的歌舞表演。

等到宴會開始，整個京師燈火通明，舉國歡騰。

表演開始，歌舞團隊早已在場中待命，音樂響起，紅裳領著舞姬們，徐徐上場。

她們均是一襲紅衣，手執一柄紅傘，按舞陣擺開。

一經起勢，漫天飛花，便仿若春花拂風，凌波微步；若夏荷經雨，太靨生愁；若秋菊歷霜，娉婷起舞；若雪梅朝日，裊娜生姿。

其中尤其紅裳，輕紗拂面，姿體靈動，百轉千回，最為攝人。

而每一次跳舞，紅裳都謹記師父的教誨:舞蹈的生命，是身體。但是舞者的靈魂，在於信任。當你足夠信任你的同伴時，盡情釋放你的身體，你就能成為，最好的舞者。

這次亦復如斯。

一曲舞畢，果然全場讚歎。

結束后，紅裳帶領舞姬們，走上前去，跪拜謝恩，準備退場。

當此之時，正座於重華殿正堂紫金鑾御上的天子楚雲町，威嚴的說:「起來吧！」

紅裳回答「是。」

然後楚雲町便盯著紅裳，打量再三，又接著說:「摘掉面紗。」

「是。」紅裳尊詢摘了面紗。

「抬起頭來，讓寡人看看。」

紅裳沒有言語，只是慢慢的抬起了頭，當即全場嘩然，在座賓客，都被吸引住了，竟一時失了魂兒，有的痴傻呆愣，有的深色複雜，不一而足。

然而，在這央央會場中，只有三人，迅即引起了紅裳的注意。第一個，便是端坐九五，緊盯著自己看的，雲晟國王楚雲町；第二個，便是一人之下，面無表情的臨城王楚雲絜；這第三個，便是坐於楚雲絜近旁，與她有著血海深仇，且正在自顧飲茶的流雲居士沈荊川。

紅裳望見沈荊川，神色複雜，一掃而過。而這短短的一瞬停留，便迅速被高做於上之人，捕獲到了

「叫什麼名字？」，楚雲町繼續問說。

紅裳想起臨走前清荷姐的叮囑「衝動，是殺手的大忌。這也是你，要克服的最大問題。」，便迅速梳理思緒，恢復平靜，回答說:「紅裳。」

「紅裳，果然人如其名。」只見楚雲町，似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楚雲絜，又招近旁官宦於耳邊悄聲輕言了幾句后，便見太監正禁威嚴的宣旨說:「傳陛下旨，紅裳姑娘，清雋過人，舞姿蹁躚，適才傾城一舞，驚艷絕絕。賜綾羅華裳，金銀玉器，寶麝香珠各百件。封裳夫人，准明日，入住未央宮，梓芳苑。欽此！」

宣旨完畢，只見下方跪拜的聽旨一行人，均齊聲高呼:「謝陛下，隆恩！」

然後皇帝便回復說:「都平身，退下吧！」

「是。」紅裳一行人退下后，重華宮正殿的熱鬧與喧囂，仍在繼續，大家清歌嘹亮，推杯換盞，醉酒狂歡。

而此時的重華偏苑，與紅裳同行之人，得了封賞，自然樂此不疲，喜上眉梢。

但是，這一切的歌舞繁華，都與紅裳無關，她推開窗幾，抬頭仰望，那一輪高高掛起的清月，那麼近又那麼遠。她緊緊的攥著那對兒紅木珠串，思念著她的筠兒，彷彿觸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