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鯨落5

「墨清塵！」她跪在逐漸僵硬的墨清塵面前，抱著他的頭，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來。

原本乾淨的衣服沾滿了鮮血和塵土，她痛苦地嗚咽道：「不要離開我。」

天色越來越暗，無妄山上狂風大作，樹木傾倒，鳥獸哀嚎。

她的腳不知道已經麻過幾輪了，又痛又癢，彷彿有無數只螞蟻一直在叮咬，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看著面前的人已經模模糊糊的。

而此時！

「轟隆隆——」

整座無妄山已陷入崩潰狀態，倒塌聲接踵而來，山下有無數哭喊的聲音正此起彼伏，其中一串特別急的馬蹄聲，正朝著他們所在的山洞而來。

聽見外面傳了小馬駒的蹄音，荊嶠岫的眼中剎那間爆滿了血絲。她霍然起身，雙手緊緊捏起拳頭，半晌后又平靜鬆開，跪回到原地，小聲地叫：「墨清塵。」

她可以感受得到，外面的局勢已經岌岌可危，無妄山毀滅，已是定局，但是她捨不得。

她……捨不得的。

那可是無妄山啊。是待她那樣好，給她買鞋買衣服買木偶，是她如今心裡最重要的……墨清塵用生命守護的無妄山。

它不可以被毀掉！絕不可以！

下一刻！

「轟——」

山體倒塌之聲鋪天蓋地地襲來，速度之快，聲勢之猛。一瞬間，倒坍之地樹木洞穴均化成一片廢墟，道路被砸出一個個巨洞。

荊嶠岫把墨清塵小心翼翼地放下，理了理他有些凌亂的髮絲和衣袍，然後起身，走向洞口。

她站在狹小的洞口中間處，右手輕輕抬起，周身開始散發出幽藍色光芒。

「以星海之靈，召風雨之力，鯨落！速平！」荊嶠岫雙手合十，輕聲念訣，頃刻間便有一道道幽藍光芒從她體內奔涌而出。

本來已經混亂不堪的無妄山，本來已經黃沙漫天的無妄山，此時迎雨而立！無數如海洋般幽藍的光芒，無數風一樣的雲鯨氣息，如爆發的火山岩漿一樣迸發而出。

那一刻，山下近乎絕望，準備等死的鎮民們清楚地明白了！

什麼叫震撼人心？

什麼叫劫後餘生？

什麼叫絕處逢生？

「嗚——」

那悲壯凄厲的雲鯨之鳴，猶如仙音臨世，把所有人的心都揪住了，把所有人的魂都攝丟了，不由自主的，心懷敬仰！

荊嶠岫站定洞口前，她抬起了雙手，手心之中慢慢凝聚了一顆晶瑩剔透，絢麗奪目的幽藍色珠子，那珠子越聚越大，越來越耀目。

等珠子有一粒葡萄般大時，荊嶠岫的手終於動了動。

「唰！」

手心中的珠子迅速上竄，有濃郁的海洋氣息便以她為中心，一下子撲散覆蓋了整個無妄山。

「以鯨靈之名，風雨平！」

荊嶠岫清聲一喝，手腕靈活翻轉，她手心中的珠子「砰」一聲炸開刺眼光芒，整座無妄山亦因此「轟」地顫抖了一下。

緊接著！

「轟——」

「轟——，……」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無妄山被一層層雲霧籠罩，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秀麗，鳥獸從窩裡小心翼翼地爬出來，山下小鎮迸發出響徹雲霄的歡呼聲。

沒有一個人發現，一個時辰前，他們面臨絕境時，有一隻弱小的雲鯨，獻上了自己的靈魂，化做鯨珠，將其深埋在無妄山心脈之中。

明月沉浸在荊嶠岫的記憶里，被她的情緒感染，久久不能回過神，從鯨珠的記憶中退出來后，眼前也是一片天旋地轉。

睜開眼，旁邊的裴松照早已經目光清明，不動聲色地繞著洞穴走了半圈，尋找荊嶠岫的記憶里鯨珠埋藏的地方。

片刻后，他在最角落的一面畫壁前停下，然後蹲下，右手向腳下的地面探入靈息。

明月在旁邊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看來就是在這裡了！

「你要挖出來嗎？」她跟在他旁邊，也蹲了了下來，「這不太好吧？」

裴松照哭笑不得，「月牙兒你想什麼呢？這顆鯨珠干係著整個無妄山的枯榮，不可輕易移動。」

他站起身，悄然走近兩面畫壁交接處，停住腳步。

從兩面畫壁的縫隙里看進去，漆黑的密閉空間里居然有氣流在流動，在沙沙的風聲中，有一道白光在那裡飛來飛去。

絲絲縷縷的白光順著畫壁縫隙處漏出來。

一匹白色駿馬忽然出現在半空中，降落到地上時，一陣白芒閃過，哪裡還有什麼駿馬，分明是個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郎。

明月右手捂嘴，一臉詫異地將眼前的少年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心裡略微放鬆了一下，似乎並非是什麼兇惡之徒，試探地開口問：「你是打哪出來的，荒山野嶺的幹嘛要跑來嚇我們啊？」

「我以為我們剛才已經算是見過面了。」說著，瀟洒地來了一個360°華麗大轉身，身後突然露出一隻馬尾巴，毛色潔白順亮。

熟悉的畫面在腦中閃現，靈光一閃，明月咽了咽口水，目光驚訝，「你就是那匹小……」馬駒。

「不錯，我就是你們在她記憶里看見過的馬。」少年微微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把她沒說完的話接了下來。

比起明月，裴松照的反應則表現得比較平靜，彷彿對眼前這個少年的突然出現早有預料。

少年笑了笑，走到洞口，說：「二位的來意我已知曉，且先和我去一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