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鯨落6

第11章 鯨落6

「就是這兒啊?」明月看著山中的一棵桃樹,這桃樹不就是荊嶠岫記憶里的那棵嘛?只不過看著比前者要更加高大些,嶙峋粗壯的樹根旁枝錯節,裸露在地面,張牙舞爪。縱橫交錯的枝幹也不甘示弱,向著四面八方放肆延伸,霸佔一方土地。

人間四月,山中三月,此時的桃花正是開得旺盛的時候。明明只是一樹桃花,卻能讓人覺得是千樹萬樹,遠觀氣勢磅礴,如濤似海,綿延不絕;近賞清麗嫵媚,恰似豆蔻少女細描初妝,桃紗覆面。清風輕輕拂過,那花瓣便像不要錢似得嘩啦啦地往下砸來,把周圍的地面都鋪得一片粉黛似海。

明月用力嗅了嗅,不禁謂嘆:「這花開得真好啊,隔著大老遠就能聞著香味了。」

少年一言不發,走到老桃樹跟前,凝視許久,而後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目光悵然,喃喃道:「真是……好久不見了。」

又繞著老桃樹慢慢走了一圈,密密麻麻的落花中,整個人看著就很傷感,語氣里儘是失落之感,「除了這個老傢伙,什麼都不在了。」

什麼都不在了,人不在了,兩層小木屋不在了,籬笆,馬廄也都不在了,就連前院的石凳和後院的小池塘也沒有了……

他回到老桃樹下,在最粗大的樹根前蹲下,徒手刨土,明月想攔都攔不住。

不多時,就挖出了一個小木匣子。那木匣子不大,看著已經有些年頭了,不過看起來還是極其精緻的,上面的圖案還十分清晰可見,從明月的角度都可以看得很清清楚楚,上面描的是灼灼桃花和……一隻雲鯨。

這是當初墨清塵留給荊嶠岫的東西,因為當年沒來得及回去取,結果成了她這麼多年來的執念,久久念之,險些成了心魔。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捧了出來,用衣袖仔細擦拭上面的泥土,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說了些什麼話。

明月心中觸動,從衣袖中掏出一隻布袋,遞了過去。

少年接了過去,勉強一笑,「多謝。」

明月還來不及回答,旁邊的裴松照雙手抱胸,毫不不客氣地回道:「你笑起來可真難看。」

少年的嘴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硬了。

明月有些尷尬,撓了撓鼻子,果斷轉移話題,「那個,接下來還要幹嘛?」

「把帶它回去給她。」

「這樣就可以了?」太過於簡單了,她有點不敢相信。

裴某人欠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然呢?難道還準備和她大戰八百回合嗎?那你們怕是打不過她。」

明月、少年:「……」

……

三人回到了山洞,少年卻沒有立刻進去,腳步在山洞門口前停住,目光複雜,「我日日夜夜念著的事,如今真到可以實現的地步,我反倒不敢踏進這洞門了。」

明月看了他一眼,「一定很難熬吧?在這裡守了這麼久。」

「是啊,都這麼久了……」

屋檐下的那盞琉璃燈快要熄了,光亮一晃一晃,鬧的他有些煩躁。他從馬廄里挪出頭,隱隱感覺到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面積不大,五臟俱全的麻雀小廳堂里,剛才躲進自己地盤的小姑娘正光著腳丫,不知所措地踩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紅腫的腳板上儘是混著血跡的泥土,怎麼看著都有些嚇人,如果不是地板前幾天剛鋪了毛絨絨的毯子,她應該會更可憐吧?畢竟沒穿鞋子。

而木屋主人墨清塵則坐在廳中主位上,星目微斂,手中捧的是一卷古老的牛皮書,指節分明的手翻頁,翻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漫不經心。

這應該是這間屋子自建成以來,第一次經歷這樣熱鬧的時刻了。

其實他心裡也是有些激動的,自被墨清塵從山下撿回來到現在,不知都隔了多少年了,他終於見到了除墨清塵之外的其他人了。

哦不對,她好像也不是人誒,墨清塵說她是一隻雲鯨。

真是奇了,這年頭連魚都可以上岸了。

屋子裡說話聲很小,他什麼都沒聽見,只在最後,小姑娘聲音突然拔高,他才得以窺聽幾句,「我看上你家池塘了!」

墨清塵:「……」

他:「……」

那時的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個小姑娘也太忒沒有眼光了吧!看看他這威武雄壯的身軀,萬里挑一的氣勢,還有他主人清風明月般的氣質,完美無缺的臉蛋,再不濟就是這棵會開漂亮花兒的老桃樹,哪一個不是比那水池賞心悅目的啊?她看上哪個不行,偏偏看上了那黑黝黝的破池塘!這是腦子進水了還是眼睛不行啊?!

後來,她被墨清塵留了下來,當女兒一樣嬌養著。從此,無妄山一人一馬的排面變成了兩人一馬。

他的預感告訴它:以後的日子只怕是沒這麼舒適了。

果然,接下來荊嶠岫用行動證明了他的預感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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