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南城異

第二十六章南城異

「砰!」魏慎摔在了外頭的樓梯上。

「郎主……」魏慎的聲音聽起來很難過,「……圓子買回來了……」

「你拿進來罷。」淵重華面上還是十分溫和,師玟清卻看到淵重華耳尖都紅了。魏慎面色十分糾結,眼神里還帶著驚恐,提著油紙包著的花圓子竄進了雅間,捯飭出一個乾淨的食盒,將圓子裝進裡頭。

花圓子十分漂亮,晶瑩剔透的,不過比珠子稍大一圈,上頭點綴著幾朵小花兒,很是誘人。相比之下魏慎的神色便十分複雜了,他裝好圓子便欲走,彷彿屋子裡有洪水猛獸一般。

「……你坐下,把南城的事兒說一說罷,正經世子在這呢。」淵重華耳朵愈發紅了。

師玟清聽到南城二字,面色便登時肅穆了起來。她攏好了身上的外衫,便問:「我那兒出了什麼事不曾?」

魏慎說起正事倒很快冷靜下來,先是將門掩了,方立在淵重華下手抱拳回稟。

「方到時亦十分平靜,因您與師小郎已是聯手,師小郎的人倒不曾對我們的人有敵意。南城一切皆好,只是屬下覺著有些事情十分匪夷所思,便傳書於郎主,卻不曾接到迴音。屬下便親自走了一趟,在祁陽關找到些非同尋常的物什。」魏慎便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包,從裡頭拿出了一塊兒漆黑的骨頭。

他將骨頭墊上銀絲手帕子,呈給了淵重華。那銀絲的手帕正是用來包裹毒物的常用物什,骨頭甫被放入當中,手帕子便迅速變黑。淵重華接過卻徑直遞給了師玟清,道:「我不太懂這些,葉微你看看。」

師玟清便接過了,她只是略略地扇聞了一下,面色便十分不好。「是冥河水。」

魏慎臉色大變。冥河水十分罕見,只是怎的這東西總是糾纏著師小郎陰魂不散,從前在大雲的時候這些東西只是在大麗醫書上看過一二,從沒見過,原以為是這輩子也見不著的稀世毒藥,到了大玄國一查,這東西卻幾乎藏在師玟清身邊的每一處或明或暗的地方。

「這是人的指骨?」師玟清問道。她思考時習慣性地抿著嘴,一雙碧瞳翻湧著殺意。

「是。我們傳信多用人,這樣不易被發現,亦容易損毀。屬下見遲遲沒有回信,便順著路摸了一通,卻發現祁陽關的線人失蹤了。找了三日,才發現他被分屍了藏在小屋的灶中……屬下見他屍骨漆黑,便疑心是用毒所致,便取了一截帶回。」魏慎神色發冷。

藏屍灶中!這手段十分可怕,令人髮指。師玟清便想到嬌嬌軟軟的胞姐在她面前化作一具扭曲黏膩的屍骨,眼前便有些發黑。淵重華便看見他身旁的紅衫小郎面上還算冷靜,瞳仁旁卻泛出一圈玄色,他便皺了眉頭,低喝了一聲:「葉微!」

師玟清眼眸里浮起疑惑,她側頭看向淵重華,淵重華便發現她瞳仁旁的玄色霎時褪去,只餘下清清澈澈的碧色。淵重華便道:「圓子好吃,你嘗一個。」

「……」魏慎黑臉。他怎麼不知道他家郎君說正事時怎麼這般不正經!

師玟清亦有些哭笑不得,淵重華卻拿了玉箸將一隻丁香花的圓子夾起來,一手在下頭護著,舉到師玟清面前,「你嘗嘗這個。」淵重華神色溫和,師玟清向來不愛拂美人意的,便就著玉箸咬了一口,清甜清甜的,確實好吃極了。師玟清碧瞳不自覺地亮了一亮,將剩下半個吃了。淵重華便又夾起一個投喂著,師玟清便很是乖巧地吃著。

師玟清吃了五六個小圓子,便擺了擺手示意吃不大下了,淵重華便又倒了茶來給她喝,十分盡心儘力。

魏慎今兒吃的驚或許比他這輩子吃的還多,便很是麻木了,隻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那位線人的屍骨如今在何處?你可能確認爐灶中的屍塊是那位線人?」師玟清端著茶杯,指甲輕輕地點在杯沿,她偏了偏頭,視線又落在那一小段漆黑的骨頭上。

「屍骨已就近埋了冢,我們的人有一些我們自個兒才知道的法子,可以確認是我們的線人。」魏慎道。

「你可還找到其他的物什不曾?線人身上的傳信可還在?」

「別的物什不曾見,信已被線人自個兒毀了。許是他早察覺到不對,人卻已在圈中,只能先一步將信件毀去了。」

師玟清便起身了,走到門前敲了四下雅間的牌子,樓下便跑上來一個小二模樣的男子,看上去十分機靈。

「你去孟堂主那把上月與這月南城的信件都拿來。」

「是。

------------------------------

孟齊悅是師玟清麾下日月星辰堂中辰堂在衡京的堂主,辰堂專管情報一司。平日里師玟清鮮少見他們四位堂主,只是差人往來交代差事,這回了又遣了人來拿信件,倒司空見慣了一般。

孟齊悅對過了暗號與信物,便將這倆月的來往情報皆封好了遞給郎主遣來的使者。使者退下后孟齊悅便立在書桌前,神色有些悵然。

他生的十分平凡,只是一雙眼睛分外清雅,如今過了不惑,倒是更具儒氣。他平日里最得心應手的屬下正要遞上日常的情報,在院外碰見郎主的使者,見了禮後方進了孟齊悅的書房。

「堂主,方才是郎主派來的人?」

孟齊悅方驚醒一般,答道:「是,來取些信件。」

郎主從不見我們,下面那些小的甚至不知自己郎主是誰,是不是不大妥當?」屬下將今日的情報放在書案上,斟酌了半晌才開口。

「你不懂這些,郎主自有自己的道理,下去罷。」孟齊悅好似十分累了,眉目里浮出疲倦神色,他捏住了緊皺的眉頭,揮了揮手讓他下去。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師玟清這邊,正談著南城之事。魏慎投給淵重華一個「可說否」的眼神,淵重華回以一個「無所不言」的眼神,魏慎便十分痛快地說了。

說是師玟清已離了南城,仍有狂浪子日日來扒南定公府的大門,要見師小郎一面。這些狂浪書生不愛喊她的世子名頭,說是過分世俗了,還給她取了個雅號,叫什麼「極樂郎君」,非要與師玟清一較文采高下,更有甚者有斷袖之癖的,日日喊著要同師玟清結為契弟,明明連面兒都未曾見過,還整日地拖著師府的下人事無巨細地問師玟清幼時的事兒,可以說是十分猥瑣了。

淵重華的臉都快黑了,他淺笑地看向這位「極樂郎君」,問道:「從前也是這般么?」

師玟清明明白白地從這位佛子大人眼裡看到了「你要敢說是我現在就去南城砍死這幫登徒子」,不可自抑地笑了,碧瞳彎彎的,她伸手去捏了淵重華的腮幫子一把——才不是報剛剛被他捏的那一箭之仇呢——道:「自然不是,你且放寬心,我南城經不起佛子大人的折騰。」

魏慎覺得自己聞到了濃烈的酸臭味兒,眼睛都被熏的睜不開了,心裡暗暗想著以後要是再要見這樣的場景恐怕他會先被熏死。

師玟清捏過了之後道:「此事確實有疑點,我如今人不在,他們卻這樣放肆,傳到我耳里反而不美。我瞧著扒我府門要同我比文采都是幌子,只那個纏著我家老僕問我幼時事情的人十分不妥。」

魏慎便道:「個中細因屬下不知,我瞧定南公府上師小郎的屬下們好似司空見慣一般,只我覺得不妥,若屬下貿然插手,便是越俎代庖了,便想著同我們郎主說說,也好讓郎主轉告小郎多留些心眼。」

「此事多謝你。」師玟清極鄭重地朝魏慎拱了拱手,魏慎忙側了身不敢受禮,說是分內之事。他是屬下,師玟清已能算是他半個郎主了,這禮他不好受的。

「我南城可還有甚不妥當的地方?」師玟清算了算時辰,這會兒她差過去的人應已經到了孟齊悅那兒,一會兒信件便能回來了,她許是太放心手底下這些人了,刀不僅僅是架在她一人脖子上,他們都忘了?

魏慎便皺了眉頭,斟酌了半晌道:「小郎勿怪,屬下只覺得小郎在南城的人手有些怪異。」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恰似寒光遇驕陽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恰似寒光遇驕陽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六章南城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