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鵝黃衫

第十五章鵝黃衫

「你傷不重,出去喊祺娘給你收拾一番。喊倆個機靈的過來伺候你家郎主,我開了葯便即刻去煎了來。」師玟清還切著脈,眉目里尤有怒色,瞥都不瞥慕楓一眼。

慕楓便有些為難,才拱手道:「我家郎主...慣來不愛人伺候。」

「那也去喊人。總不得我來伺候你家郎主?」師玟清閉了眼,神色有些晦暗。候在門口的祺娘便將慕楓拉了出去,直叮囑他機靈些。

過了許久才進來倆個面白生嫩的小郎倌,生的倒是俊俏,滿臉笑的很討人喜歡。這會子師玟清已切好脈了,便寫了藥方子喊了玄色衫的那個去抓藥,另一個著鴨青色衫的打水來給淵重華擦身子換衣裳。

小郎倌雖說年紀不大,伺候人倒是麻利,師玟清這會子面上容色已然鬆動開了,不如先前一般沾著薄怒,只坐著瞧他給淵重華解衣服。

鴉青色衫的那個郎倌生的女氣些,眼角好似還沾著緋色胭脂,描畫地如同脂粉堆里的小娘子,身板子亦嬌小,確實是個好胚子。那郎倌見師玟清瞥了他眼角胭脂一眼,便忙忙地拿衣袖去揩了,再給淵重華脫衣裳。

因他只是給淵重華擦擦身子,倒還方便,解了淵重華衣裳,便擰了巾子擦著。

師玟清便將眼光落在淵重華的胸膛上,佛子大人胸膛肌理分明,只是遍布疤痕,不大好看了。

「你們畫舫里姑娘也愛給伺候她們的小郎倌畫胭脂?」師玟清方才寫了藥方,又折身回了書案前,取了一隻狼毫小筆,便去沾案上先前餘下的朱墨。

「郎君竟也知這些,姑娘們白日里閑些便愛畫奴們,說是畫自個兒不得勁。」那小郎倌便笑道。他原本就生得嬌軟妖媚,一笑便極勾人。

「我見你這胭脂頗好,是哪家的胭脂?」師玟清也笑,她生的風流高貴,笑起來亦極美。

「奴不知,今日這胭脂是方才樓下一新來的姐姐為奴畫的,郎君若是想知,奴一會兒出去問問便是。」小郎倌方進來的時候未曾見師玟清容貌,亦不敢隨意看,這會子正好他轉身去取乾淨衣裳,正好瞧見師玟清笑的模樣。見了她的容色很是吃驚,原他已自負美貌,卻不想還有這般好看郎君,偏還不似他一般女氣,當真是男色翹楚。如今衡京不少郎君也愛抹些胭脂,他便當這位是想買了胭脂回去為自己添色,便乖乖巧巧地答了。

「那便多謝。」

「郎主衣裳換好了,奴便先下去了,一會兒阿墨便煎了葯來。」這小郎倌便下去了,正巧逢了慕楓回來。

「郎主情況如何?」慕楓臉色好了許多,可見祺娘療傷得當。

「所幸你家郎主底子好,舊毒發了亦能調理,我方才喊人去煎藥了,只是他內力虧了許多,這幾日你看著他,不許他仗著武力高便可勁兒用。」師玟清將手上又寫罷的三份藥方遞給慕楓,「這三份藥方子你取了,待平日里照看他這病的大夫到了衡京交予他看過,挑一個先用著。」

「是,屬下代郎主謝過師郎君。」

「無妨,舉手之勞罷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那倆個小倌兒是你喊過來的?」師玟清轉頭過去看向關上的門兒,眸里一點深色。

「是也。此處郎君來的少,只是挨著各色藥鋪近,想來是郎君要來此的緣由。一時要伺候的人卻是沒法的,只得喊了幾個信得過的姑娘身邊伺候的人來。」

「姑娘信得過,這伺候的可信得過?」師玟清手指便曲了起來,一下下地敲在桌案上。

「畫舫不是屬下管轄的範圍……」

「也罷,這倆小郎倌問題亦不大,只是你們這處已被人盯著了。」

「……郎君怎知?」

「你可知今日一至,此處只能棄了?」師玟清抬眼看過去,她眼神極銳利,同方才淺笑的模樣全然不同。「方才那小郎倌,眼旁抹胭脂的方式乃是大麗的。你可知那手法嫻熟,還是時興的大麗美人妝,我問他,說是新來的姐姐替他抹的——我料想你郎主還不曾收大麗美人往這銷金窟里放著,若是放著,玄帝便容不下這幾條船了——不論如何,這處便不可留。」

慕楓便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拱手道謝。這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一般已到了畫舫裡頭,若只是單純不知何時來了個大麗美人——不出倆日玄帝得了消息他們便吃不得好——且不說淵重華手下人做事向來縝密,便是偶爾有了疏漏,也不得如此,定是此人明面兒上掛的別的名頭來的,這便更要命了。

如今已混進了人來,消息漏了底兒,是萬萬不能留了。

「郎君敏銳,世無其二。」

「謬讚,非也。只我更有注意罷了。」師玟清碧瞳再一眨,便又波瀾無驚地如同清淡的流雲。「今日之事是誰下的手兒?」

「屬下無能,不曾查到。來的這伙兒人行事詭秘,出手狠辣,直指我家郎主。郎主原是要去烏衣巷附近的鋪子,卻不想遭了埋伏。這些人人數不少,三五個的纏了我的身,便有人近了郎主身。」慕楓便道。

「道是如此。」師玟清斂了神色,便道:「你出去找了這兒你們管事的人,查查漏了幾成底兒。也告訴我家祺娘一聲,差她去查我那幾條船並周圍其他人的船——若是漏的多了,便全棄了。」師玟清吩咐慕楓下去了,便起身站到淵重華跟前兒,正巧阿墨葯已煎好,便喊他伺候了服藥。

許是此處淵重華的確不曾重筆布置,連他平日里的衣裳也沒備。方才小郎倌給他換的是如今這溫柔鄉里郎倌們愛穿的服飾,雖是撿了色彩溫柔的鵝黃長衫,仍是一股子繾綣媚氣。嫩的鵝黃絲帛上綉了大朵大朵的合歡,倆只穿花蝴蝶點綴其中,好不妖俏。

師玟清還不曾見過高潔賽雪的佛子大人穿過這樣風流繾綣的顏色,便很是欣賞地多看了許多眼——淵重華容貌出眾,同她一般是性別極不明顯的皮相,這般穿倒很是美麗,不似窗口聽經的那朵安然花兒了,倒似這花魁指尖捻著的一朵沾了胭脂酒氣的富貴牡丹。

阿墨卻伺候喂葯喂不進,很是著急。師玟清見他急的彷彿要哭了一般,便笑著伸手在淵重華胸口喉頭點了幾下——這便喂的進去了。

伺候過用藥后阿墨便下去了,說是郎君們處著便好,他在樓下侯著,要是要伺候了便喊他一聲他即刻便上來——這小郎倌笑的曖昧,連瞅向二人的眼神兒都不太對勁。

師玟清便失笑了,她與淵重華倒是頭一遭遭人誤會成這般——感情兒她還能和淵重華斷袖分桃的?

她倒是喜歡這人好看,不過她也沒那作案工具不是?

這會兒已經到了掌燈時分了,燈下看美人真是要了命罷。淵重華服了葯靜靜地躺著,某調皮的碧衫郎君手便不安分開了。她又抓了淵重華的手細細地把了脈,把過脈后便去解這人衣衫,伸手進去——師小郎說這絕不是佔人便宜,不過是她要看看淵重華渾身骨骼經脈如何罷——然後正當她摸的興起之時,佛子大人醒了。

他一雙墨瞳悄然睜開了,便對上了師玟清的一雙碧眸,師玟清便看著那一片水墨丹青似的清澈眼瞳里印著她的樣子,一分分地泅上了溫軟笑意。

美人一笑,如萬千花開。

從前師玟清聽她南城眾人誇她如何如何好看,這般那般動人——耳朵都要起了繭子,這回換她了夸人了,卻也只能比擬一個花開的俗套之詞。

師玟清面上一熱,便移開了眼去。

便聽見那人胸膛都震動了低低地笑出了聲。「怎麼,精通風月之事的南城師小郎也會害羞的?」

「不曾!」師玟清便起了身,「想不到佛子大人竟喜歡這般紅軟之處,真令葉微心下折服。」

鵝黃長衫的郎君軟軟地靠在塌上,身下塞了個軟枕。他面色不是十分好,失了血色,便不如先前一般光華耀眼,卻多了好幾分柔軟之氣,碧衫的小郎君便又伸手去捏他的面頰。

「過了前頭這個彎兒好幾條畫舫都姓著師呢,葉微喜歡,我如何喜歡不得。」淵重華由著這小郎君為非作歹,他失了氣力又方才醒來,便被這調皮的郎君輕薄,一雙墨瞳便都是無奈。

「我見你還有氣力同我鬥嘴,我便告辭了。」師玟清便收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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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寒光遇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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