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無下回分解

「誰？」

「東北小院。」

洛葉恍然大悟，連忙跟他過去，路上諸葛風並沒有多問小院之事，反而提及公孫守和慕容雪快到，待會要去接待他們，而且也早已派人去郊外帶莫小膽來此一聚。

穿廊過園現小院，見諸葛風離去后，洛葉深吸口氣，才推開院門進去，並沒有看到黑衣守衛，想來都隱藏在暗處保護院子主人。

水池邊，桂樹下，輪椅上，老嫗靜默望月色。

洛葉來到她身前，拱手行禮道：「見過前輩。」

諸葛明轉過頭來，讓他隔着石桌坐下，又讓他把仙宗大會之事詳細說來。洛葉說得事無巨細，而諸葛明望着池水幽幽聽，表情一如既往平靜。

等到洛葉講完，諸葛明用深邃目光打量着他，當洛葉問起雲夢山神時，才搖頭道：「此事我並不知曉，以後有機會你得問他。」

洛葉撓頭道：「我那天挖坑埋人，會不會太高調了，恐怕引來仙人的額外關注。」

「誰說當間諜，就一定得低調了？」

一時間，洛葉竟無言以對，又聽諸葛明道：「大哥的功力，已壓不住你的靈氣。在出發之前，你須得將觀色訣修成，否則會被察覺出來。」

「可我這段時日都沒有勤加練習，觀色訣似乎也沒到大成。」洛葉疑惑道。

諸葛明道：「今夜之後，你將大哥功力散去，到時會有所感知。這幾天，你就在府中修行，等到說書那天再出來。桌上的，便是血鷹獸精魄和眼淚。」

洛葉看向早已發現的錦盒，輕輕將其挪至身前打開，只見盒內擺着一個藥瓶和一顆尾指大小的黝黑珠子。珠子上有血光流轉，勾勒出一隻展翅雄鷹輪廓。

「血鷹獸乃妖靈道的凶獸，其神極強，可預兇險，其眼極銳，可視千里。等到說書那天，你須在群情激動時，以眼淚塗抹雙眼，并吞食雪鷹獸精魄，屆時便可大成。」

洛葉小心翼翼收好，好奇問道：「聽說世有六道，除卻人間道、天仙道和獸蟲道和妖靈道，其餘兩道是什麼？」

諸葛明輕嘆一聲，道：「等實力足夠強大，你便會知曉。天仙道三重境，這條路可不好走，你須得小心行事。到此為止，你且去吧。」

洛葉不敢多問，收好錦盒，躬身尊敬行禮，才離開東北小院。

風吹池水，數片桂葉飄零，落在老嫗掌心，引起往事漣漪。

他將錦盒放回房中，才到大廳尋諸葛風，發現慕容雪、公孫守和莫小膽早已到，便湊一桌邊吃邊聊，敘說仙宗事，也敘離別意。

飯罷，公孫守道：「對了，聽肖掌柜說，你要在逍遙樓舉辦萬人說書會，當做是修仙辭行。如今這事在帝都很轟動，都要來看仙人弟子說書。」

慕容雪嫣笑道：「聽說逍遙樓這段時日，都在賣力宣傳這消息。洛公子現在的風頭，可比我的名氣還要大咧，再加上仙宗大會桂冠，到時候恐怕都坐不下了。」

「場地倒也無妨，難道憑我們三家之力，還不能讓人坐下來了，明日我就安排人去幫忙，保管讓洛兄弟說書大會成功。」諸葛風道。

「洛哥哥，那很厲害的少年說書人，原來就是你呀！」莫小膽大眼睛閃過一絲亮光。

洛葉笑道：「如此我就不客氣了，不過這幾日我需閉關準備，相關事宜就麻煩你們了。」

「兄弟忒客氣，我肯定監督肖掌柜，讓他辦得妥妥噹噹，就等你閃亮登場。」公孫守拍著胸脯道。

眾人聞之皆笑，繼續商討了會說書事宜，又見夜色已深，才各自告辭歇息。

返回房中，洛葉終於可安穩下來，取出錦盒仔細端詳一會，才盤膝坐下，重新開始荒廢的修行。

閉目凝神，念動法訣，天地靈氣入體。

洛葉只覺得體內有兩股精純的力量，沿着五臟八脈緩慢移動，一股是諸葛暗的武者之力，另一股是雲夢山神的靈力，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為何山神要將靈力至於其中。

胸前小古鐘散發出氤氳青光，猶如鐘影將洛葉籠罩其內，青光與靈氣交融，不斷沖刷著五臟八脈，終於撞上兩股外來力量。

在青光靈氣沖刷下，那兩道外來力量沒有任何抵抗，彷彿冰雪消融在陽光下，不時便化作精純靈氣，融入到五行丹意中，成為他最精純的補品。

洛葉渾身靈氣暴漲，猶如小溪變江河，他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在青光保護下，藉此錘鍊陰蹺脈，直到靈氣消耗殆盡，才驚覺一日已過。

內視自身，他發現陰蹺脈通體幽黑，自足舟骨始，到目內眥止，幾乎大成。這讓他心中大喜，尋思片刻，猜測是靈氣被多日壓制，才有了這樣的爆發。

只是他沒想到，小古鐘會這般厲害，竟然可以將諸葛暗和雲夢山神的力量輕易消融。

想到此，他趁熱打鐵，開始修鍊觀色訣。

果然和猜測一樣，仙宗大會戰鬥時的提防意，靈氣壓制后的反哺力，等到重新修行后，都在小古鐘的推動下，都在逐一釋放出來。

這讓他有了底氣，於是愈發專心修行。

三日時光，轉瞬即逝。

「哎呦！舒服！」

洛葉從修行中醒來，伸了個懶腰，只覺神清氣爽，回想這三天不眠不休修行，終於將陰蹺脈修鍊成功，而距離觀色訣大成也僅一步之遙。

他明白凡事得張弛有度，沒有貿然開始修鍊第二脈陽蹺脈，而是洗漱一番后，換上嶄新白袍長衫，取上說書家當，懷裏揣著錦盒，才準備去逍遙樓，進行觀色訣大成儀式。

剛出房門，就有等候的守衛去通傳。待等到諸葛風匆匆趕來，言道洛葉出門太遲，時間恐怕來不及，立刻拉他上了馬車，一路飛奔趕路。

剛到逍遙樓門前，洛葉就聽到比往日更為熱鬧的喧囂聲，掀開馬車帘子一看，只見外面人山人海，陣陣聲樂通過增音螺傳來，幾乎傳遍整個東市，其熱鬧喧囂更勝上元節。

諸葛風將洛葉帶到逍遙樓側門，兩人下了馬車悄悄進到廂房，就看見公孫守和莫小膽正在裏面焦急等待。

「哎喲，你可算來了。」公孫守擦了把額頭汗水，急忙跑上來道，「你準備好沒？該你登場了，不然雪妹子可得累壞。」

「嗯？」洛葉一臉疑惑，這和慕容雪有什麼關係。

諸葛風笑道：「在你閉關時，我們又商量過，要將這當做人間最後留念，就將說書會改為辭行會。這大會的主角，便是天香居頭牌羽雪姑娘和逍遙樓說書人洛小爺。」

「是呀！雪姐姐今天可漂亮了，她在外面唱了兩個時辰的曲子，可好聽咧。」莫小膽憧憬道，「如果我也有這麼厲害就好了。」

洛葉明白過來，揉揉莫小膽腦袋，笑道：「你也很厲害呀。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登場。」

公孫守聞之，連忙出去通知肖掌柜安排，而洛葉等人來到後台，掀開帘布偷看慕容雪表演，看那美人兒俯首低眉，迷倒台下萬千人。

烈焰紅裙，美人終落幕。

白袍長衫，說書人登場。

洛葉帶上增音螺，登上說書枱子，放下精緻錦盒，取出白摺扇黑醒木，看着滿座賓客，一捋白袍長衫，習慣性揉下眉心，拱手作揖道：

「諸位，好久不見！在下洛葉，洛水的洛，葉子的葉。感謝您的捧場，這就給您說上最後一回書咧！」

「洛小爺好！」

「啊！真是那個奪得仙宗大會桂冠的洛小爺！」

滿場歡呼，從逍遙樓起，幾乎響徹東市，與燈火交相輝映。

洛葉一拍黑醒木，一揚白紙扇，朗聲道：「有道是，別離乃人生常態，相逢乃意外之喜。既是最後一回，咱就來講講那仙宗縹緲的傳說，看看那仙界風光，也算得償所願。」

「好！」賓客歡呼不絕。

嘩啦啦地，便有無數賞錢落在台上，猶如春雨灑滿大地。

洛葉拱手謝過，道：「相傳，在那傲來國上，有一水簾洞花果山，內有一隻天地所育的猴子，自稱為美猴王。」

當下，洛葉娓娓道來，從三星洞拜師學藝，到向龍王借定海神針，再到地府強銷生死簿，繼而受封弼馬溫，因不甘官微反出天庭，自封齊天大聖，講那猴子的修行之道。

從大戰哪吒三太子，後來受封管轄蟠桃園，到偷吃蟠桃仙丹，擾亂蟠桃盛宴，到與二郎神鬥法，最後被老君金剛鐲打中，受盡千百種刑罰，講那猴子的逆天之行。

紙扇開合間，醒木響默間，傳說再度被傳說。

洛葉憑藉前世記憶，將猴子大鬧天宮之事，講得跌宕起伏，讓賓客心情激蕩，惹來滿場歡呼。

待講到猴子被老君放進八卦爐，煉出火眼金睛時，洛葉心有所感，取出血鷹獸眼淚，雙手一捏一抹，將其塗抹於雙眸。

剎那間，雙眸青光閃爍，猶如火眼金睛，讓萬千賓客為之震撼。

轟！

七七四十九天，八卦爐破碎，猴子逃出生天，吃盡老君仙丹。

與此同時，洛葉取出血鷹獸精魄，模擬大聖盜丹之狀，將精魄一吞而下，看得滿座賓客目瞪口呆，恍若看到大鬧天宮之舉。

剎那間，洛葉只覺得體內，有一頭血色雄鷹振翅，五行丹意上涌匯入雙眸，引得他手舞足蹈，看得旁人以為他是猴子附體，不禁深深佩服說書人的惟妙惟俏。

賞錢紛紛落，叮咚響徹滿地。

他雙眸掃過在場賓客，感覺到每人身上皆有深淺不一的氣勢，向他散發出濃烈的敬畏崇拜之意，而他心底多了一絲感悟，那是對凶吉的未卜先知。

雙眸若重瞳，陰陽觀世間。

觀色訣，至此大成。

洛葉沉浸其中，直講到佛祖出現，猴子被壓五行山後，觀音大士悲憫言道，「十萬軍中無敵手，九重天上有威風。自遭我佛如來困，何日舒伸再顯功。」

「五百年後，捲土重來！」

啪！

醒木響，紙扇收，故事止。

洛葉一捋長衫，拱手道：「故事已然道盡，再無下回分解。」

此情此景，恍若當初，辭別洛間城。

洛葉深吸口氣，壓抑內心激動，拂袖轉身入後台，驀然有種明悟，自己一直嚮往的，想活出個仙樣，大概便是這種感覺吧。

大鬧一場，瀟灑離去。

從這以後，人間再無洛小爺說書，唯有少年的傳說，活在百姓的茶餘飯後，成為那一直念叨的故事。

人間城，依舊燈火繁盛；凡世人，依舊奔波不停。

悄然出了逍遙樓，重返諸葛府後，洛葉見到如風客棧的老許，本以為老許讓他去踐約，誰知老許卻說，在逍遙樓看到那般轟動，恐怕客棧容不下，只好放棄這個機會。

當下，眾人聚於諸葛府，喝得酩酊大醉，立下同登仙途求長生之約。

翌日，五人收拾行李，辭別親人，揮手告別，在城門外等候仙人至。

天青氣朗，白雲悠悠，當登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