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獅駝功

洪放剛剛所敗這三人在江湖上都有些來頭，商隊鏢頭是扶風鏢局總鏢頭「出雲指」路平，在大月國南境和南越國北方武林都頗有聲名。他這一手出雲指法乃是出自祖上從東島所學探雲手的殘招中新悟而來，自成一家。探手如霧，出指如雲，憑此絕技在江湖上闖出了不弱其祖的聲望。

馬臉青年和後來的烏眼青年卻是天狼山年輕一輩俊秀，馬臉青年雙眼殷紅，練成天狼山絕學白虎煞拳，血眼嗜魂，人稱「嗜血狽」都滿海，烏眼青年臉上的烏青卻是胎記，世傳他出生時因為胎記醜陋，被遺棄天狼山祭祀狼神，不想群狼不食，反而餵養他數月，終被祭月薩滿發現帶回撫養並傳授天狼山鎮派絕學天狼圖騰功，人稱「鬼狼」兀而那。

此二人在天狼山的地位就好比太虛六雛，都是年輕一輩翹楚，自然心高氣傲，先後在洪放手上吃了虧，豈肯罷休？特別是鬼狼還有再戰之力，只見他抽出腰間一枝怪角準備繼續出手。卻在這一時，商隊人群后又行出六個人馬，為首是個身披金線禇色袈裟六十歲上下的老和尚，頭頂六個戒疤，叢眉瘦臉，面容肅穆，高宣一句佛號，走進戰圈，來到洪放身側，看他臉色發青，一掌搭在其右背肩下，內力如流水般在洪放體內檀中，神門等諸穴運行一周天，收回之時見其臉上已有血色。

鬼狼見來者是佛門高僧，修為不俗，心裡有些忌憚，不敢再隨意出手，這時耶律棋已經知道這邊出了意外，帶人走回來，那蒙面少女見洪放十招不到便讓平日里飛揚跋扈的兩個師兄吃了小虧，不由驚奇的多看了他兩眼。其後的寶光喇嘛，也不聲不響跟了過來。

「阿彌陀佛，原來是耶律施主當面，貧僧圓正，有禮了。」

「老和尚，你們一來就打傷了我們天狼山的後輩，這就是你們白馬寺的禮儀嗎？」耶律棋見這和尚臉色清瘦，眼中卻神光湛然而且生機無限，氣機內斂真氣凝實，以他的經驗看來這老和尚已然進入先天之境，可以稱得上一流高手。

「禮止於法，貧僧和吾徒路過此地，見有走私不法，出手取證，不想竟誤傷貴派弟子，不知這些走私販子是否和耶律一族也有關聯？」圓正反問道。

耶律棋當然不會向老和尚承認自己和這些走私販子有任何關聯，但實際上耶律家作為狼煙國十三部族之一契丹部的王族，一直是西北絲路上最主要的東家之一。而小金川上的兵器走私想在出倉關后一路通達，沒有耶律家的首肯那是不可能的，這些兵器軍火的最終買家也有契丹族。

耶律棋作為這一代耶律族族長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不知情，否則剛剛怎麼會出面喝退謨顏部，呂方這種小小的皮草商管事有多大的臉面能指使得動西北狼煙國的右賢王，還不是因為這事關自家的生意。

「老和尚，這裡可不是你們北齊，管好你們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就行，閑事管多了可要折壽的！唔——這小子是你徒弟洪放？」耶律棋縱橫天下大半生和白馬寺的和尚打過無數次交道，知道這些人軟硬不吃，極為固執，鬥嘴說理還講不過，糾纏不休，最讓人不耐煩，對付他們最有效的方法要麼就是打服，要麼就是避退。

而以白馬寺的實力，這世間大部分人都是打不過的，最後只能退避三舍，成就其赫赫威名，在其他大部分門派看來這些禿驢簡直就是心平氣和地耍流氓。

眼前這圓正老和尚他此前雖未見過，卻也略有耳聞，應該是般若院研法長老之一，幾十年來一直低調苦修，並不在意名聲，只是他培養出來一個弟子確實有名，就是剛剛出手打傷自己兩個師侄的洪放——白馬寺可字輩俗家弟子可放。

這個伏牛二字，針對的卻是太虛六雛之首的石牛李青。

當然兩人緣慳一面，更未有過交手，齊人給他冠號伏牛也不過是想聲勢上壓過大月國的石牛一籌而已。今日之前，耶律棋聽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因為五六年前，他確實在龍門關外見過裴擒虎帳下石牛李青，二十上下歲的年紀，修為未固卻添為先登死士的先鋒牙將，憑八百騎死士和朵顏部三千鐵甲精騎血戰一個早上和晌午，戰到最後只剩十幾個人，但朵顏部三千精騎全部戰死！

那一戰耶律棋有數次都忍不住想踏入戰場親自扼殺這個天生的戰將，可惜對面裴擒虎也親率大軍在正面死死壓制，根本騰不出手。

那一天的戰鬥耶律棋對大月國一大一小兩位虎將印象可謂深刻入骨，他並不覺得這世間會出現一個能壓服這等為戰而生的戰將，特別是這傢伙還運氣超好的站到了天下最強國的一方，又有一個天下前二的名將作為長輩親身教授！

不過剛剛洪放和兩個師侄一戰，耶律棋卻看出了點名堂，雖然受挫的是自己的師侄，但草原上弱肉強食，耶律棋並不准備替他們兩個出頭，這兩人可不是一開始就是自己的師侄，不是出生王族的他們都是通過次次殘酷的爭鬥和淘汰才被選為天狼山真傳弟子。

這洪放也是一位天生為戰鬥而生的戰士！越是陷入絕境，心態越平穩，生死度外的冷靜，節制可控的瘋狂，超常優秀的練武體質，又有白馬寺高僧傾心培養教導，從個人基礎方面來說，幾乎已經和李青站到同一線上。

這已經是耶律棋近些年所見唯一有希望和石牛在戰場上爭鋒的後輩，雖然十有八*九還是爭不過。可成長起來將來也是妥妥的十大神將級將才。

「耶律施主焦躁了，這位正是劣徒可放。沒想到這次之事竟然是賢王親自過來！」有耶律齊在，老和尚覺得這次的發現也只能這樣了，不由轉移話題。自己這邊今天人少，想收繳這批裝備明顯不現實，拆穿這批走私再回去報告給大齊朝廷就算完事，出家人不沾紅塵俗事嘛！怎麼處理是大齊國朝廷的事情，自己這次入川可是另有要事。

而且眼前這位右賢王可是草原上最出名的老狐狸，攪了對方的好事，能不能全身而退他都沒有必定的把握，早知這老傢伙在此，就不該讓可放出手。

當下老和尚避實就虛道道：「小僧一行也準備去白帝城拜訪故人，耶律施主可是同路？」

耶律棋眉頭緊皺，這就是他討厭和這群老和尚打交道的原因，仗勢欺人的時候冠冕堂皇，一旦落單或者弱勢的時候，身段又能放得軟綿，左右而言他，偏偏背後靠著白馬寺這個龐然大物，誰也不敢輕啟事端。不過——狼煙國本就是北齊死敵，難得抓到一絲把柄，對方現在又勢弱，耶律齊豈會錯過機會。

「是嘛？那算同路，」耶律棋點了點頭，不想更不宜糾纏對方打翻商隊車架泄露走私箭簇的事情，至於這些和尚是否藏了些證據，在左賢王看來都是小事，也就這些沒有政治博弈經驗的禿驢會有這等小心思。

「不過你拜訪歸拜訪，傷我師侄算怎麼回事？」

「小輩較技，一時收不住手，也是情有可原，好在只是小創，並無大礙，貧僧讓小徒給天狼山兩位少俠賠罪。」

「既然是他們兩個技不如人，賠禮就不用了，本派自會處罰他們。白馬寺不愧是名門大派，一個俗家弟子也有這等身手，伏牛羅漢是嗎？好，很好！」耶律棋臉色難看道：「都滿海，兀而那，這次回山你們去天風崖面壁三個月！」

「是！賢王。」都滿海，兀而那滿臉心悸又不敢反抗，只得應了下來。天風崖是天狼山上的一處絕地之一，西北山高天近，天狼山天風崖更甚，風疾又厲，白夜溫差極大，地勢也極為險峻，一不小心被風刮下，就是萬丈深淵，乃是一處懲罰過錯弟子的所在，天狼山上人人聞之色變。

「久聞白馬寺般若院鑽研天下武學，院中高手如雲，不知老和尚學的是哪門子的絕技？」嘴上懲罰兩個弟子后，事情似乎就此揭過，耶律棋反而問起了武學。

「小僧愚鈍，苦研七十二絕技須彌山掌，略有小得。」圓正見耶律棋發問，便知道他還是要下場出手，不由小心應付。這次西行白馬寺其實並不止這些人，只是羅漢堂首座師兄路上另有耽擱，要晚幾天。所以如今才顯得勢單力薄。

「須彌山掌？那可是你們佛門聖山之一，傳說中高萬萬丈，重無量量鈞，不知老和尚你的掌法可有須彌山幾分神韻？」

「慚愧，貧僧的掌法只是自己觀想，不及聖山萬萬份之一。」

「既然差這麼遠，怎麼好意思稱須彌山掌？」耶律棋故作不屑道：「正好，本座也有一門神功，練到高深處傳聞也能擔山抬岳，現在也只得皮毛，你若能接我四掌，今天這事就此揭過，咱們還可以同路搭夥去白帝城，如何？」他生平謹慎，故意讓對手硬接四掌便是怕這老和尚不老實，還有修鍊其他絕技，三掌之內未必能穩穩壓下。何況須彌山掌至大至剛，這老和尚雖然修為差自己一個境界，拼起命來也不好輕易拿捏。

「阿彌陀佛，若是貧僧力有不殆，又待如何？」

「哈哈哈，那我也不為難你，你可以讓你身邊的徒子徒孫接著，若是實在接不住，本座也會酌情考慮留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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