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慶功宴

洪水三日方才退盡，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商紂將士的屍體。

翼州城的老老小小全都湧上城頭，振臂歡呼。

蘇護決定放將士們三天假，大擺宴席，犒勞三軍，並好好招待我這個有功之巨。

『不可！『我大聲疾呼，『大水剛過，正是細菌肆虐流行的時期，現在屍橫遍野，已經造成了很大的環境污染。如果，不及時處理，一旦引發瘟疫，後果則不堪設想。『

蘇護問我：『什麼是細菌？『

我說：『細菌就是一種可以讓人生病的微生物。『

『人吃五穀，哪有不生病之理。生了病，請巫醫跳跳神，吃幾付湯藥，就沒事啦。『

『可這不是一般的病……『

蘇護擺了擺手說：『好了，這要多說了，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將士們太累了，這些天來，連日征戰，人不解甲，馬不卸鞍，大家都是血肉之軀，又不是鐵打的。現在打了勝仗，如果還不讓大夥歇歇，放鬆放鬆，就顯得太不近情理。『

『就是嘛，還是候爺體恤將士，大家十多天沒回家啦，打了勝仗都想回家看看，抱著老婆孩子親熱親熱。『站在一邊的鄭倫大聲咐和著。

我瞟了鄭倫一眼，只見他高大威猛，兩隻眼睛瞪得象燈籠一個圓。據說，這個人有很高的魔法，我來之前，他帶領自己的三千烏鴉兵與商紂的大將崇候虎大戰過好幾場，一度曾擒得崇候虎的弟弟崇黑虎，算得是翼州城裡的有名的功巨。

我無言以對，卻又憂心忡忡。

看來我想得過於天真。

我位卑言輕，又是一個局外人，雖然幫他們出了一個點子，打了個勝仗，但要他們完全聽我的是不可能的。

宴會開始了，為了答謝翼州城全體百姓的患難與共，蘇護決定把宴席擺到城牆上，把全城的老百姓全都請來了。

這是一幅怎樣壯觀的景象喲，城上酒菜飄香，杯盞交錯；城下屍橫遍野，風聲鶴唳，一群野狗拖著死人的胳膊大腿，滿世界亂跑。

絲竹聲響起來了，幾人妙齡少女揮舞著長袖，旋風似地舞了起來。

我實在看不下去，便偷偷地站了起來，踱到一棵千年古樟下，默默地發獃。

妲已似乎看出了我有什麼心事，也無聲地跟了過來。

『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關切地看著我。

『沒有，我很好……『我望著她，笑了一下，卻顯得很古澀的樣子。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在為翼州城擔憂。『

『不是打了勝仗嗎，你還擔什麼憂？『

『正因為打了勝仗，我才擔憂……『

『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我越聽越不明白？『

『你知道『塞翁失馬『的故事嗎？『

妲已搖了搖頭。

『古代有個叫塞翁的老頭，養了一群馬，其中有一匹最好最順人意的種馬。可是，有一天，這匹最好的種馬丟了。『

『這可夠這位老人喝一壺的啦！『妲已感嘆地搖了搖頭。

我緊緊地盯著她的雙眼，說：『這麼說，你認定了這是一樁壞事？『

『難道說，丟了馬還是好事羅？『她反唇相譏。

『當然是好事！『

『你騙人？『

『我沒騙你，因為三天後，這匹種馬帶了一群母馬回來。『

『原來是這樣……『她輕輕地說了一聲。

『那麼，我問你……現在他得了這一群馬，你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事呀！『妲已肯定地說。

『不對，這又變成了一件壞事。『

『又怎麼啦？『

『因為在這群母馬當中混進了一匹性子特別烈的公馬。塞翁的兒子是個馴馬狂，越是烈馬越是想馴服，結果被這匹馬巔了下來，摔斷了一條腿。『

『原來是這樣……『

『所以，人們常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塞翁得馬焉知非禍『？『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一件好事有可能蘊藏著壞的一面，同樣，一件壞事也有可能蘊藏著好的一面，這就叫『一分為二『，是哲學裡面的研究範疇。『

『哲學？『

『好，不說啦，說了你也不懂！知道什麼是哲學嗎，這是一門獨立的學問，大學裡面要專攻四年，如果碩博連讀的話要八年，加上基礎教育十二年，幼兒教育五年，一共是二十九年……『

妲已不耐煩地說：『好啦，好啦，快告訴我，打了勝仗有什麼不好？『

我說：『你真的想聽？『

『嗯。『

『你看現在全翼州城都在喝酒慶功，可偏偏忽視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麼事？『

『掩埋這些正在發臭的敵軍屍體，對那些污染過的環境進行消毒處理。你想想，如果現在這處理我這些事，一旦瘟疫流行開來，翼州城以後死的人只怕比商紂的兵士還要多，到時候恐怕連埋人的人都沒有……『

妲已大聲地喊了一句：『喂！你別嚇唬我，好不好？『

『我說的是實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兩人一時無話，停了停，妲已對我說：『走，我帶你去找我爹說。『

我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一聲息，說：『沒用的，我說了，你爹根本聽不見去……看來也只好聽於由命……『

正在這時，妲已的貼身丫環跑了過來，大聲地喊叫：『小姐，小姐，我找了大半天，原來你在這裡……弘先生也在這裡……候爺叫你們過去。『

妲已說：『什麼事？『

『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是說要給小姐定親什麼的……『丫環偷偷地瞟了我一眼。

『我爹又可能喝多啦。『妲已嘟嚷了一句，不情願地跟著丫環走了。

我愣了會神，也跟著她們向宴會席上走去。

『嗬--！『將士們看見我們來了，大聲地叫喊著，跳了起來。

『難怪我們喝著喝著，不見弘先生和小姐的蹤影，原來你們兩人跑到一邊約會去了。『

『自古美女愛英雄，弘先生英俊瀟洒，文蹈武略，確實是個可以託付終生的英雄。『

『小姐和弘先生，一個郎才，一個女貌，確實是天生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蘇護一言不發，只是捋著長長的美髯須，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妲已，不住地點著頭笑。

妲已的哥哥蘇全忠端著酒杯靠了過來，說：『父親，我看家妹年歲也不小了，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弘南先生為我們翼州城立了大功，又和家妹情投意合。我看不如趁今天的慶功宴，大夥高興，就把家妹許配給弘先生，也好斷了紂王這昏君的念頭。『

『好！拿酒來，我要親自為這兩個有情人祝福！『蘇護大聲地喊道。

『且慢！『鄭倫跳了出來。

蘇護說：『鄭將軍有什麼話要說？『

『候爺要嫁女兒，我們做家將的無可厚非，可是翼州城這麼多名望貴族不嫁，為什麼一定非要嫁個外人？『鄭倫說。

蘇全忠說：『鄭將軍休得無理，弘先生不僅是小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們翼州城的救命恩人。『

『小姐遇難，哪一個有血性的男子遇了，都會出手相救。至於，救翼州城更是無稽之談，他沒來時，我們就打得好好地，他來這裡根本就是多餘的！『鄭倫搶白了一句。

『你！『蘇全忠氣得臉紅脖子粗。

『好了，好了，忠兒不要爭啦！鄭倫也是我們翼州城的有功這巨，我們不妨聽聽他的想法。『蘇護摁住了自己的兒子。

鄭倫說：『候爺，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令愛這般花容月貌，自然令年輕男子愛慕。說真的，將士們奮戰沙場，以死相搏，也全是因為令愛，不想讓這如花似玉青春美少女落到無道昏君紂王這個淫賊乳手裡。如今你放著，這麼多名士家將不嫁，偏要把她許配給外人，實在令大家心寒。如果，商紂再次發兵來攻，只怕人心渙散，翼州就危矣。『

蘇護說：『那依你之見，應該如何？『

鄭倫說：『弘南先生確實立了大功，但有功之巨並非弘南一個人。而候爺的千金只有一位，我看候爺不如來個比武招親，來個公平競爭。明日在城裡搭個大擂台，誰當上了擂主，誰就娶小姐。『

蘇護猛地一擊掌，說：『好!這是個好主意!就這樣，明日打擂台，比武招親!『

我長長地嘆了一聲，這回妲已玩完，沒入虎口，卻落到了狼窩。明天的擂台一打，擂主非鄭倫莫屬。這鄭倫是個什麼角色，五大三粗，一身橫肉，仗著有幾招妖術，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實足一個色狼。妲已落到他手裡，還有什麼好果子吃？不行，我得救救她。可我一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又沒什麼武功，明日貿然上場，豈不被那莽漢砸成了肉漿。我後悔平時沒有參加體育鍛煉，都是我爸我娘和老師們害了我，只知道要我讀書呀讀書，到如今倒成了一文不值的庸才，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眼睜睜地，拱手相讓給那個淫賊。一想到這裡，我便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地溜了出來，跑到護城河邊嚎啕大哭起來。

不知是我真情感動了上蒼，還是什麼緣故，一時間，烏雲密布，雷聲隆隆，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我默默地矗立在風雨之中，象泰山頂上的一棵青松，一動也不動。

『轟隆--『一個炸雷劈了下來，我身邊幾步遠的一棵千年古被削了頂，一股青煙從斷了的樹洞里冉冉升起。

我打了一個寒顫，心想自己為了那份『愛『，穿越了時空來到這裡，好不容易著了一點邊，卻要被雷劈死，真有點不甘心。轉念又想，我死了后，妲已也可能活不了。她怎麼可能嫁給鄭倫這個淫棍呢？她一定會步我的後塵，追隨我而來，古代烈女貞婦都是這樣。想這裡，我的心又得到了些許安慰。

我不再害怕雷電，反而撒開腿追著雷電跑。

『轟隆--『一道藍光閃過後，身體一麻，嗖地射到了九天雲外，接著便什麼也不知道啦。

風停了，雨住了。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彷彿作了一個長長的夢。

太陽又從雲層里鑽了出來，一道彩虹高高地掛在湛藍的天幕上，煞是好看。小鳥又重新落在樹枝上，唧唧喳喳地叫著，草上樹葉上的水珠兒晶瑩發亮。要不是地上躺著一大堆被雷電擊斷的樹枝，誰也想不到這裡剛才曾受過一陣雷雨的侵襲。

我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的周身，確信自己完好無損。

我試著走了幾步，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特別輕，就象宇宙員上月球一樣。我連著跳了幾步，竟好象武打電影里的演員一樣，在空中飄來飄去地飛了起來。

『天哪!難道我遭雷擊后，有了特異功能？『

我高興地一跳，竟象《西遊記》的孫悟空一樣，一個筋斗雲蹦到了九天雲外，然後又穩穩噹噹地飄了回來，落在剛才被雷電擊倒的古樟上。

『這是什麼？一把古劍，還有一本牛皮紙寫的劍譜……『

『難道老天真的在幫我？『

我喜出望外，打開劍譜，一口氣背了下來，然後開始練劍。

太陽什麼時候下去了，月亮什麼時候升起來了，我不知道。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鄭倫打敗，穩穩地坐在明天的擂主席上。

天亮時分，妲已在河邊找到我。

『弘先生原來在這裡練劍，害得我昨晚找了你一夜……『

我抬眼瞟了她一下。

妲已兩眼紅紅的，不用說肯定也是一夜未宿。

『怎麼樣，看看我的劍舞得如何？『

『嗯。『妲已點了點頭。

於是，我便按照劍譜所記，舞了一套給她看。

『好，好，『妲已高興地跳了起來，『弘先生的劍術太棒啦，簡直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我告訴她，我的劍術是才學的，是現炒現賣。

妲已怎麼也不相信。

我便將自己怎樣遭雷擊，身子變輕，又是怎樣發現這把古劍和這本牛皮紙劍譜，一五一十地告訴她，並將揣在懷裡的劍譜遞給她看。

她這才半信半疑，說：『好了，不管你是才學的，還是你以前就有這本領，我只要你能打敗鄭倫就行!『

『這回我一定能打敗鄭倫!『我信心百倍。

『比賽開始了，我們快走吧!『妲已拉起我的手就跑。

我一動腳，就帶動她飛了起來。

我們鑽進雲層飄著，那些房子鴿子籠似的在下面一晃就過去了，耳邊一陣陣呼呼風響。

妲已有些頭暈，直往我的懷裡鑽。

我一把將她攬住，迷人的體香，醺得我麻酥酥的，其中的美妙真是無於言表。

臨近賽場，我降落雲頭，給了心上人一個飛吻，便快步向擂台走去。

鄭倫在台上已打敗了好幾十位對手，正氣高志昂地叫囂著：『怎麼樣，還有沒有人敢來？如果，再沒有人來，那妲已小姐就是本將的啦，哈哈……『

蘇全忠在眾人中尋了尋，不見我的蹤影，著急地說：『弘南先生怎麼還不來？『

『也許，他真的沒什麼武功，不敢來……『他身邊的副將輕輕地說。

『唉……『蘇全忠長長地嘆了一聲。

『嗬--!弘南先生來啦--『我一出現，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了強烈的騷動。

『弘先生!『

『弘先生!『

『弘先生!『

百姓們揮舞著草帽手帕，大聲地吶喊著。

蘇全忠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臂膀，說：『弘先生，我們支持你!『

我舉了舉拳頭，示意說：『我一定能贏!『

鄭倫從擂台上跳了下來，和我握了下手，冷冷地笑了笑說：『想不到，弘先生還有這麼多支持者？『

我大大方方地和他擊了一掌，笑著說：『彼此彼此!『

比賽的鼓點擊響了，我做了個手勢說：『鄭將軍請!『

鄭倫輕蔑地瞟了我一眼，轉身就往搭在擂台邊的梯子上爬去。他究竟身手不凡，兩三丈高的樓梯，三兩步就躥了上去。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在他快要踏上擂台的最後一刻，我一運氣，一縱，穩穩地落在了擂台上。

『好!『

台下一片歡呼聲，追隨我的那些死黨們，一個勁的高呼。

『弘南必勝!『

『弘南必勝!『

『弘南必勝!『

鄭倫面有難色，急氣敗壞地向我猛撲過來。

我一閃身，避其鋒芒，一轉身，抄到他的背後，再來個順手牽羊，一甩手把他扔到台下去了。

『嗬--!『台下一片歡呼。

蘇全忠燃起了早已準備好的炮竹。

蘇護宣布比賽結果，將他的女兒妲已正式許配給我。

妲已也竄上了擂台，把嘴唇上的胭脂印在我的臉頰，然後撫著發燙的臉在一邊落淚。

我夢一般地被一群『追星族『抬著走了好幾條街，接著又喝了幾天酒，才好好地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