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人心啊

【我想去旅遊，你做個攻略吧，看看哪裡好玩服務又好，我們去玩。】

【我們去雲南吧，那裡風景美。】

【還可以去北京，看故宮長城。】

范欣然迫不及待地跟賈世源分享自己的計劃，這些都是她從吃飯到現在想到的。

賈世源有些暈：【怎麼會突然想出去旅遊，你不是不喜歡嗎？】

【現在又喜歡了，想去散散心嘛。】

【考試失敗了，不開心。】

【在家裡每天都過得很壓抑，呼吸都不自由了，想出去走走。】

【你快做攻略】

賈世源習慣了不拒絕：【好，明天就做。】

「旅遊？」賈媽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這個熊小子！還沒吃夠苦頭嗎？現在還想著旅遊！」

「這一年年的，到處瞎轉，賺點兒錢都散出去了，現在好了，買房子呢，人家直接全款買，你湊個首付就花光了還不夠！」

「還想著出去旅遊！你不趕緊找個門路，怎麼還房貸？你爸爸能幫你還，可別忘了還有你哥你嫂子，幫你還得久了他們肯定鬧意見，到時候咱家非得演牆頭記。」牆頭記是一個嘲諷不孝子的戲曲，講兩個兒子都不養老父親，把父親扛到牆頭上。

賈世源無法反駁，又不得不堅持：「媽，我也不想去玩，這不是欣然沒考過，讓我帶她出去散散心嗎？」為了兒媳婦，媽媽會答應的吧。回到家就這點兒不好，以前在外面，想去哪裡直接就去了，哪像現在，幹什麼都會被父母干涉。

賈媽媽說：「你還好意思提欣然，你也是要成家立業的人了，怎麼還能跟小孩子似的，就知道玩，還拿欣然當擋箭牌。我不信人家欣然想出去玩，沒考過不應該想著怎麼學習，接著考嗎？怎麼可能想著出去玩！肯定是你攛掇的。」

「熊小子，你不好好乾，不能賺錢，指望啥娶媳婦養孩子啊！」

「你姨夫跟我說好了，讓你跟著他跑跑市場，學點兒東西，我答應了，你這就去吧。你給他開開車，送送貨，幫幫忙啥的，到時候可不能偷懶啊！」賈媽媽說，「我好聲好氣跟你說，你可得聽話啊，不然讓你爸爸知道了，非得又生氣。」

賈世源也不想看到爸爸生氣的樣子，他也說服不了媽媽，沒營生又沒錢，他任性不了，只能跟范欣然說：「我打算跟姨夫學跑客戶，學會了好開門店做生意。線上跟線下銷售技巧不一樣，我得學學，不然以後只能讓你養我了。」

范欣然看得直樂：「行，我養你，沒問題，哈哈。不過你吃太多了，我可能養不起你。」

「我少吃點，」賈世源笑不起來，「說正事，我要去了。」

「願意去就去唄，」范欣然說，「我還能攔著你？等我們旅遊回來就去吧。」

賈世源沒有說話。

范欣然明白了，也不高興了：「不會是想不旅遊了，直接去學吧？怎麼能這樣，賈世源你答應我了的！」

賈世源頭疼，黯然說：「欣然，我在外面這些年，也沒攢下錢，付個首付就沒了。」

范欣然心疼他：「干幾年就能攢下首付已經很厲害了，很多人買房子都靠啃老呢。源源，你是不是沒錢了，我可以請你——」

「不用！」賈世源倉皇打斷她的話，他的自尊心容不得自己聽下去，「欣然，我們不去旅遊了，好不好！」

范欣然搖頭：「不好！賈世源，你聽我說完！」

「我的好朋友，我大學五年，就這一個好朋友。」范欣然舒緩地說，「我們曾經一起說起過找男朋友的標準。」

賈世源屏住了呼吸。

「她要求善良、正直、正派、有趣等等，她說，她對未來男朋友唯一能夠忍受的缺點就是經濟條件不好。」

賈世源莫名眼眶發熱，別過頭去看外面的樹。

「我不知道大家是不假思索還是蓄意為之，總是傳播女孩子找男朋友就找有錢的這種觀點。」范欣然說，「賈世源，我告訴你，這是不對的！至少是不全面的，不能代表所有的女生。」

「經濟條件不好，說到底不是道德問題。一個人沒多少錢，不代表他人品有問題。」范欣然正色，聲音依舊溫和，「可是，源源，失信是啊！失信是人品問題。你失信一次，就會失信無數次，這樣，讓我怎麼相信你說的話？」

賈世源低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對不起，欣然，我——」

「這年頭不是都在宣揚男女平等嗎？以前出去旅遊我理直氣壯地吃你的住你的花你的，這次出去花我的有什麼問題？男女不是一樣的嗎？還是你認為我們是不一樣的？」

賈世源忙說：「不，不是。」

「你不用忙著想怎麼賺錢，我不用你養我。」范欣然越說聲音越小，「我要你陪我。」

賈世源一把抱住范欣然。

決定要去乾的事，就迅速去干。賈世源火速帶著范欣然各地旅遊散心去了，享受被女朋友養的美好日子。

賈媽媽倒也不太生氣，勸自己說賺錢啥時候不能賺，關鍵是讓兒媳婦開開心心的，這樣以後生活才能和和美美的。只是未來兒媳婦面試失敗，讓她有些難以釋懷，丈夫兒子都沒耐心聽她說話，難免就跟妯娌訴說：「我懷疑是第二名找人托關係了，讓人把他的面試分打得高高的，都賴你哥哥，我讓他托關係他不去，這下好了吧，咱的人讓別人給擠下去了。」

賈柳期媽媽，賈世源的三嬸子說：「考不上也不一定是壞事。」

「這是啥意思？」

「你還不知道吧，這小妮兒傲氣得很，那天我和柳期在街上遇見她，柳期跟她說了，『這是俺媽』，她吭都不吭。」三嬸子說，「柳期說，她就是這樣的人。」

「她家開廠子，有錢，把她慣得很嬌氣。你知道不？她綽號叫小貓，就因為她跟貓一樣嬌氣難伺候。」三嬸子說，「她沒考上也就算了，要真考上了，估計更傲氣了，你能伺候起來。」

「再說了，啥大人啥孩子，你看孩子的樣就知道大人啥樣的。估計她娘也是個傲氣的准，她要是考上了，漲了身價，她娘萬一不叫她願意咱了咋辦？」

她素來是個木訥蠢笨的，這些話都是賈柳期離家前跟她閑聊時說的，她又不假思索地說給賈媽媽。於是，成功攛掇賈媽媽逼婚——

「不結婚就先訂婚也行啊。」

「你們都不小了，該訂婚了。」

「你問問她爸媽願意不？願意咱這邊就托媒人過去。」

……

賈世源不勝其煩，范欣然的散心之旅，他不想拿亂七八糟的事情煩她，只得自己應付。

再說賈世源的表姨夫，就是約好讓賈世源去「學」做買賣的那個，他店裡原本雇著一個司機，年輕的男孩，工資不高，活也不重。過年那會兒那男孩子結婚了，之後就嫌這清閑又低薪的工作養不了家，辭職到大城市打工去了，表姨表姨夫兩人尋覓了大半年，就沒找到個願意干這活的。提高工資吧，自覺司機的活不值更高價，出更多錢要賠的。不提吧，沒人干，兩口子忙得暈頭轉向。

好不容易賈世源不知道怎麼搞的回老家了，年輕小夥子，會開車，有把子力氣，干這清閑的活正合適。表姨就打著教賈世源做生意的幌子跟自己表姐妹說了，表姐妹整日愁著孩子以後幹什麼，便替賈世源做主答應了。

哪料表姐妹只有瞎操心的份，根本管不了孩子，賈世源陪著女朋友溜得遠遠的，給她留下個兵荒馬亂的爛攤子。

表姨心裡那個怨憤啊：「早別答應啊！答應了又不算了，耽誤我招人，有這幾天功夫說不定我就找到人了。前天還有個男孩來問呢，咱想著許給她家了，就沒答應……」

事實上，給她再多天，她都找不到合適的人，她還嫌棄前天來的那個男孩子傻乎乎的，不願意用他。但這一切都不妨礙她怨上賈世源和范欣然，她跟表姐妹打電話說：「世源的對象，那小妮我看不行，不是過日子的料。不年不節的，說旅遊就得去旅遊，想幹啥幹啥，這傢伙你以後可伺候不起來。」

這大概是鳳凰縣每個婆婆最怕的話，偏偏賈媽媽最近接連聽到，她心臟一縮一縮地痛：「哪用我伺候，他們以後免不了在縣城住，我和你哥哥在老家，誰也不妨礙誰。」

「那你老了怎麼辦？指望她伺候你啊？」表姨非要出一口惡氣，定要往表姐妹胸口插幾刀子才舒坦。

賈媽媽不高興：「誰知道以後咋樣，誰也不能保證以後咋樣。」你確定你將來的兒媳婦就是個好的？

又說：「咱又沒養人家，也不指望人家疼咱，他們兩個願意就行了。你不是很忙嗎？」

多年姐妹，至此不歡而散。

別看賈媽媽懟老姐妹懟得利索，夜深人寂的時候，又難免想起這些話來，反反覆復咀嚼，猜想種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