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陽光

林朔自從查出自己有腦幹腫瘤之後，自然也專門諮詢過相關的情況。

腦幹，是人體的呼吸循環中樞，這個位置一直以來都是神經外科手術的禁區。

手術的成功率，還要看腫瘤侵犯腦幹的程度，如果腫瘤是挨著腦幹生長，手術成功率還算是比較高。

如果是膠質瘤或者是瀰漫性的腫瘤，病變組織本身就是長到腦幹裡面的，這樣的情況，手術成功率能有20%就已經是非常理想了。

而這個惡鷹，居然說有九成把握讓他恢復？

「以外界的醫學水平，腦幹腫瘤的手術成功率本來就很低，特別是你這種還擴散侵入到腦幹內部的，死亡率就更高了。」

那怪物頭顱注視著林朔，平靜地說道：「你這樣的情況，依靠手術是無法真正痊癒的，只能依靠你自身。」

「自身？」林朔微微皺眉。

「之所以危險，說到底還是因為人類的大腦太過脆弱。」

那怪物頭顱輕聲道：「如果你的大腦足夠發達，腫瘤細胞就無法繼續擴散，甚至被你自身的細胞吞噬，或許都不需要做手術，就能自行痊癒。」

林朔沉默了一下，忽然嗤笑道：「比如說……異變成你這樣的怪物嗎？」

「異變成夜魔，確實是一種方法。」那怪物頭顱說道：「如果一定要你選擇的話，活命和成為怪物，你選哪個？」

林朔反問道：「成為怪物之後，活下來的我，還是我嗎？在我看來，變成怪物的你，已經不是你了，與死又有什麼區別？」

那怪物頭顱沉默了半晌，低聲道：「你很好……原來，除了精神意志之外，其他方面我也遠遠不如你……你說的沒錯，如果為了活命，喪失自我成為夜魔，那確實不如死了乾淨。」

童沫沫卻是忍不住問道：「你剛才說，『異變成夜魔，是一種方法』，那就還有其他方法吧？到底是什麼？」

那怪物頭顱說道：「其實方法也一樣，還是藉助『夜魔病毒』，這病毒引起的變異，本質上還是一種『進化』，只是畸變和精神感染太過恐怖而已。」

林朔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他。

那怪物頭顱沉默了一下，輕聲說道：

「在我的家園1-58號禁區里，有一位天才科學家『洛博士』，她發明了一種可以抑制夜魔病毒擴散的特殊藥劑『黎明』。

「當人類感染了夜魔病毒，只要在『畸變』之前注射黎明抑製劑，就能阻止病毒擴散到全身，同時還能中和病毒的畸變效果，這樣一來，就只有大腦會發生進化。」

那怪物頭顱注視著林朔，「如果能成功，你就能痊癒，而且讓大腦發生進化。」

「黎明抑製劑？」

林朔卻是微微眯起眼睛，問道：「既然那抑製劑有這樣的效果，為什麼你還會異變成夜魔？」

童沫沫也蹙眉道：「那抑製劑還不夠完善吧？」

那怪物頭顱嘆了口氣，「我也不太清楚……但洛博士說過，在理論上，『黎明』是可以抑制住『夜魔病毒』擴散的，可是夜魔病毒很奇特，除了細胞上的異變外，還會產生特殊的精神波，干擾到人的精神，致使大腦配合病毒造成畸變。」

他的眼神有些悲哀，「我也是因為很久沒有注射『黎明』，還嘗試了那個人提供的新葯，才會變成這樣，比原本預料的畸變更迅速，也更誇張。」

「你刺殺邱議員，就是受到那個人的指示吧？」童沫沫問道。

那怪物頭顱緩緩道：「是的，抱歉……我知道自己有罪，但我家園的同胞們卻沒有罪，如果可以的話，不求你們拯救他們，只求你們把我的話轉告給我的同胞……不要在錯誤的路上繼續走了。」

林朔卻是忽然說道：「你告訴我這些事，就是希望我去1-58號禁區，替你轉達吧？」

「是的。」

那怪物頭顱在陽光下看著林朔，「但我沒有說謊，夜魔病毒和黎明抑製劑，的確可以幫到你，以你這麼可怕的精神意志，我相信夜魔病毒產生的精神波，是奈何不了你的，你是我見過的人之中，最有可能克服夜魔病毒的人。」

林朔臉色平淡，並沒有說什麼。

雖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這人明顯是想讓他幫忙去1-58禁區轉告給同胞，無法確定真實性有多少。

僅憑這麼簡單的三言兩語，他自然不會全信。

不過，如果外界真的找不到其他更可靠的方法，那他也只能……

「我知道你沒信我。」

那怪物頭顱注視著林朔，輕聲道：「是否願意去我的家園，由你自己判斷，但我相信……你終究是會去的。」

「或許吧。」林朔淡淡道。

「如果你真的去了，那就去找洛博士吧。」

那怪物頭顱說道：「只要你告訴她『最初的樂園是第21層』這句話，她應該會信任你的。」

林朔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叫什麼？」

「夏毅。」

那怪物頭顱認真地回答。

「我知道了。」林朔輕輕點頭，說道：「如果我真的去了，我會替你轉達給那位洛博士的。」

「謝謝。」

那僅剩下頭顱的『夏毅』露出一絲笑意，又緩緩轉動眼珠，直視著天穹中迷濛的陽光，說道：「我快堅持不住了，你們還有其他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就讓我最後再曬一會兒太陽吧。」

「我還有一些問題。」

童沫沫開口道：「你剛才說，你不知道那個戴面具的人是誰，那你認識其他同夥嗎？你又是怎麼從禁區離開，卻沒有被駐紮的軍隊發現的？」

夏毅沉默了一下，說道：「是『那個人』帶我們離開1-58禁區的，離開的時候我處於昏迷狀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他頓了一下，低沉道：「同夥的話……我懷疑，可能有夜魔被那個人帶出了禁區。」

「夜魔？」童沫沫眼神一變，「夜魔也有時間天賦？」

「夜魔過去也是人類，自然也能擁有時間天賦。」

夏毅說道：「而且數量應該不止一兩個，我在離開禁區之後，意識模糊時聽到了夜魔的嘯聲，應該是被那個人帶來出來，但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至於其他……我也不知道了。」

童沫沫輕聲道：「我知道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盜火者會進入1-58禁區繼續調查的。」

「謝謝……」

夏毅輕輕道了聲謝，沉默了一下，又說道：「我的那些具備時間特性的衣物，都放到了這家醫院的六樓更衣室，你們可以帶走。」

具備時間特性的衣物？

林朔不由得有些疑惑，看了夏毅一眼，不太明白是什麼玩意。

而童沫沫卻是美眸微微一亮，說道：「我知道了。」

「沒有問題，就讓我最後再曬一會兒太陽吧。」

夏毅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一言不發地望著陽光照射來的方向，靜靜地沐浴在陽光下。

他的意識逐漸昏沉，視線也變得愈發模糊了起來。

……

「爸爸，陽光是什麼？」

「小毅，陽光是很溫暖的，它會滋養萬物，讓植物生長，我們人造的太陽光，可不如真正的陽光哦。」

「那爸爸你見過嗎？」

「當然了，在你出生前，天空是沒有陰雲的，白天就有陽光普照，夜魔也不敢出來，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晒晒太陽就知道有多舒服了，哈哈。」

……

「爸爸，你說的沒錯……陽光……真暖和啊……」

恍惚間，他呢喃一聲，彷彿在那耀眼朦朧的陽光中，看到父母、朋友、還有她，在朝著他微笑，那笑容如陽光般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