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永恆

「他死了。」

林朔站在夏毅的頭顱前，看著對方在陽光下眼神逐漸渙散之後，嘴角浮現的那一絲微笑，不由得微微一怔。

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一直以來隱藏於自身，只有在每天重啟時才會發動的那股『神秘力量』，此刻忽然波動了一下，籠罩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視界內似乎隱隱發生了一些改變。

隨即，他便看到，一種猶如氤氳般虛幻無形的奇異物質，忽然從夏毅的屍體上飄散而出，自行凝聚在一起，化為大量擁有實質的顆粒，紛紛落在了地面上。

很快就形成了一小堆略顯虛幻透明的沙子。

「時之沙？」林朔明白了。

「這就是時之沙。」

旁邊的童沫沫雙手抱臂，打量著地面上的時之沙，微微點頭道：「看來，這隻惡鷹的時間天賦雖然是初步覺醒，但應該也鍛煉過很長時間了，居然形成了這麼多時之沙……儘管只是最普通的品質，不過也很不錯了。」

「我該怎麼吸收？」林朔問道。

「你觸碰到時之沙就能吸收了，估計也吸收不了多少，你的能力就能穩定下來了。」

童沫沫說著，雙手十指握在胸前，眼巴巴地望著林朔，「你吸收之後剩下的時之沙，咱倆分分吧？你出力最多，你拿八成，稍微給我喝口湯？」

「都留給你吧。」

林朔微微搖頭，說道：「要是沒有你，我也無法離開，就當是報酬了。」

「那怎麼行？」童沫沫立刻說道：「這樣吧，五五開，咱倆一人一半。」

「隨你。」林朔也不拒絕。

本來他還想用這玩意當做之前殺了她八次的賠禮，但她不願意，那就算了。

童沫沫笑逐顏開：「我就不客氣啦，我正想換兩件合身的衣服呢，多謝你咯。」

林朔沒說什麼，走到那一小堆時之沙前蹲了下來，隨即緩緩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了時之沙。

他體內那蟄伏的神秘力量一下被引動了，沿著他的手指洶湧而出。

那一小堆時之沙猶如融化了一般，頓時源源不斷地化為奇異的氤氳，飛快地融入他體內的神秘力量內。

不一會兒，眼前這堆時之沙就消失了四分之一。

而林朔也感覺到這神秘力量變得清晰了不少，從幾乎無法感應，到他能夠清晰感應到其存在，似乎已經穩定了下來。

他能感覺到……只要他一個念頭，就能引動這神秘力量了。

「怎麼樣？穩定了嗎？」童沫沫問道。

「嗯。」

林朔微微點頭，說道：「現在我已經可以自主控制它發動了。」

「你的時間天賦具現給你的形態是什麼？」童沫沫好奇道。

「形態？」林朔看了她一眼。

「每個人的時間天賦力量，形態都不一樣。」童沫沫說道：「有的是蛇，有的是河流，有的是蠟燭，鍾……各種各樣的都有，只要發動就知道了。」

林朔忽然想起來，每次他的能力發動時，腦海中就會浮現出無數虛幻的事物。

但太過虛幻，他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要不，你試試？」童沫沫建議道。

林朔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先拿出手機，打開了詳細時間。

現在是11月10日上午12點15分11秒。

隨即，他心念一動，便引動了自身這神秘的時間力量。

只是剎那間，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手機上的時間也停在了11秒這一瞬間。

然後，他感覺眼前一花，便『看到』無數有些虛幻的事物在腦海中浮現而出。

日晷、沙漏、水鍾、機械鐘、石英鐘、數字電子鐘、原子鐘……

他所知道的一切用於計量時間的工具，此時都能在腦海中找出來，無數計時工具都定格在最初，也即是0。

緊接著，所有的計時工具忽然都開始變化了。

日晷的陰影飛快地變化旋轉，沙漏以驚人的速度瘋狂傾瀉沙粒，鐘錶上的指針極速轉動，電子鐘上的數字時間也在閃爍變化……

水滴聲、沙落聲、齒輪轉動的噠噠聲……在此時更是變得急促無比。

時間不斷地跳躍，像是中了連續千年殺的痔瘡患者。

恍惚間，林朔感覺到一股神秘的力量裹挾著自己的意識，穿越了逶迤虛幻的時間之隙，似乎在朝著未來穿梭而去。

他能感覺到，只要他願意，就可以隨時停下來。

這也就意味著，他可以穿越到未來的任何一個時刻，只要不超過極限。

不過，林朔想試試看自己究竟能跳躍到多遠的未來。

在這裡，時間是長度單位。

那無數計時工具不斷變化，所跨越的時間尺度也越來越大。

但——

時間穿梭了11小時45分鐘48秒的距離時，這神秘力量只消耗了接近一半，那無數的計時工具就戛然而止。

就像是齒輪被卡住的鐘錶，又如同被截斷的時間長河，再也無法前進。

林朔能感覺得到，更遙遠的未來，是一片死寂的虛無。

從10日的上午十二點多開始穿越，約莫跳躍到11日凌晨，時間力量也正好消耗了接近一半，就到頭了？

林朔略一思忖，便隱隱明白了。

原本這神秘力量是可以讓他穿越到24小時之後的，但11小時45分鐘48秒就停了下來，是因為從這個時候開始，未來的他……就已經不存在了！

也即是……死亡。

他嘗試著後退了『一分鐘』的尺度，便讓那神秘力量放開了他的意識。

隨即，林朔的意識在混沌中逐漸清醒，無數虛幻的計時工具消失，視線內也豁然清晰起來。

如他所料，此時他正身處於學校的宿舍內，正坐在床位下的書桌前。

眼前光線微弱的檯燈，照亮了牆面上的動漫海報。

牆壁上的電子鐘，時間是2013年11月11日0點0分0秒。

他再次打破時間的囚籠，穿越到了『明日』！

然後，一個略帶揶揄的聲音從旁邊響了起來：

「兄弟，對不住了，哥們今年不過光棍節了，嘿，長得帥有什麼用，你還……」

不等這個重複了無數次的聲音說完，林朔就直接習慣性地握緊拳頭，很是流暢地一拳杵了過去，送上一朵慣例的『小紅花』。

「哎呦！」

室友任岩痛呼一聲，還沒來得及說完剩下的話，就捂著鼻子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他。

「兄弟，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打你了。」

林朔一臉誠懇地看著舍友，嘆息道：「我要走了，下次打你，也不知道要多久之後，還有點不習慣呢……」

任岩一臉懵逼地看著他，完全無法理解。

「別擔心，我會盡量救你們的，爭取在『真正的明日』狠狠地打你一拳。」

林朔對他微微一笑，也沒多說什麼，便起身走到了宿舍的陽台前。

夜幕天穹之上，那淡淡的迷霧正在消散。

他在心中默默地思索起來。

「這麼看來，我的時間力量一旦發動，就能穿梭到未來，最多跨越二十四小時。」

「在能力穩定之前，我無法控制能力，所以每次重啟的0點0分1秒，能力覺醒時就會直接發動，無法停止地一口氣穿越到極限的24小時之後，也即是『明日』光棍節的0點0分1秒。」

「而現在，能力穩定之後，我可以穿越到未來24小時之內的任意時刻……」

「按理說，我從10日上午12點15分11秒發動能力，極限應該是可以穿越到11日上午12點15分11秒，但只是跨越了11小時45分鐘48秒的時間尺度，就無法前進了。」

「算算時間，10日上午12點15分11秒，加上11小時45分鐘48秒，正好接近光棍節的0點1分。」

「嗯，只差一秒就是大滅絕之時。」

「只差一秒這個有點奇怪，時間循環的這一天，也一直是差一秒滿一天，正好少了一秒？」

「嘶，暫且不計較這個……」

「看來，穿越到未來的前提條件是……在我穿越到未來的那個時間點上，『未來的我』還活著才行。」

「只是，暫時還不知道，如果我沒有死的話，我能在『未來』待多久？」

「這個下次再試試，我的時間力量才消耗了一半……」

林朔站在陽台的欄杆前，看著無盡夜幕中的迷霧消散，腦海中閃過一個個念頭。

很快，一分鐘已經過去了。

一如既往，不知從何而來的光源，讓眼前的一切，忽然蒙上了一層黃昏到來般的奇異光芒。

腐朽，衰老，消逝……

在這絢爛而寂靜的黃昏中，一切都在走向歲月的盡頭……

那黃昏般絢爛的光芒試圖侵蝕林朔，但他身上的時間力量勉強庇護著他，不被那可怕的黃昏所侵蝕。

這一次，或許是能力穩定的緣故，他發現自己抵抗起來更加輕鬆了。

舍友已經完全變成風化的枯骨之後，他身上的時間力量依然沒有耗盡，還有些殘存。

「繼續成長的話，或許我能在這大滅絕中存活下來？」

林朔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旋即他自嘲一笑，如果一切都在這大滅絕毀滅殆盡了，他還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漸漸的，他的時間力量也趨於枯竭。

就在即將耗盡的時候，林朔忽然微微一怔。

他聽到一個神秘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聲音恍若在天邊，又如同在耳語一般，似乎無處不在，彷彿在向世間傳達著什麼——

「永恆……」

林朔才聽懂一個詞，就感覺到自身的時間力量已然枯竭，瞬間被那黃昏般的光芒徹底吞沒，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