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真相

第四十章 真相

小白將香點燃后插在地上,跟上天邪向前走去。走了幾步,一個模糊的深谷輪廓出現在兩人眼中。隨著越來越近,一些模糊地東西在空中向二人飄來。小白遠遠地就開始撒下紙錢。一個個如二鬼一樣的虛靈哄搶而上。等到更近一些,終於看清了盤旋在周圍的虛靈。有的卻是孩童大小,有的骨瘦如柴。想必,這便是一些死於非命的人兒吧。天邪突然想起二鬼的話。那鬼王是怎樣的一個人?還是說,是怎樣的一個虛靈?他囚禁這些人在這裡,是陰謀,還是真的如二鬼所說?好多疑惑,就這樣堵在心口,猜不透,理不明。

天邪突然邪邪地笑了笑。抓過小白手中的紙錢,連帶自己手中的,一起撒向天空。

遠遠的,一如繁星大的點滴越漸靠攏。像一個巨大的牢籠,死死地將天邪和小白困在裡面。這些光怪陸離的東西,總是會勾起人心最深處的恐懼。可惜的是,他們遇見的是天邪,是小白。兩個一直在血腥里掙扎的身影。

有什麼,會比失去人心更可怕?

小白睜著眼,看見一群群虛靈面目猙獰地從自己的身體中穿插而過。天邪則安詳地閉上了雙眼,身上暴戾的氣息一覽無餘,讓這些掙扎的虛靈不敢前進半步。突然天邪睜開血紅的雙眼,咆哮道:「我殺不死你們,卻能讓你們永遠被我囚禁,直到願意為我魂飛魄散!說,你們需要怎樣的解脫?」

一尊如小山狀的虛靈出現在兩人眼前。準確的說,那應該不是人類。而更像於一具巨人體異獸魂魄。小山般的身體遮擋住天邪所有的視線。天邪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這樣的魂魄,或者說,更不了解到底還有多少虛靈。讓他原本打算將所有虛靈裝進乾坤袋的想法,也一陣動搖。

「你們是什麼人。我鬼谷從來不參與世間恩怨。二位若是來尋仇,或者是想挑戰鬼谷,那就請回吧。」小山般的身軀伸展雙臂,再一次將二人的視線範圍縮小。鬼谷確實是從來未和世人有所交集,天邪自然拿捏不準鬼谷的險惡。

小白及時獸化,站在天邪身前。「不尋仇,不挑戰。你若是想試探試探咱們,儘管一試。」這時的小白,已經逐漸長出雙角。配合他貪吃的慾望,讓人不寒而慄。

「退下。」天邪拿出腰間的乾坤袋。陰陽二鬼,閃現在眾多虛靈跟前。

「你們,可認識他們?」天邪仰天長笑,桀驁中有淡淡地失落。第一次這麼苦澀,也是第一次,對一類人無可奈克。雖然,他們已經早已不是人。

眾鬼面色畏懼地退後幾步。

「如果,你們覺得自己比她/他厲害,就站出來向前一步。」

天邪怒目注視著四周的動靜。每向前一步,眾鬼就後退一步。

「不知道,我會不會比他們厲害?」一個聲音響起,領頭的碩大身影連頭也沒敢回,就唯唯諾諾地屈身退後。

那是一個人,很實在的一個人,有血有肉。因為,小白臉上露出興奮的血腥味格外濃烈。這份濃烈的另外一個證明就是,那人的修為必然在天邪二人聯合實力之上。天邪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英俊的男人。深沉的男子嗓音和他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是容顏不老,還是劫后重生?一時間,天邪只覺得自己眼花了。也只有飛身入仙的人才有這份感覺。可,如果他是仙,那,他又需要怎樣時刻提防天劫?緊了緊手裡的』幹將』,擺出防禦姿態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年輕男子。

「天邪?哦。這名字很好。哈哈」男子豪放地聲音穿透鬼谷,連遠處點燃的香燭也攔腰折斷。

「『幹將』劍,也不錯。但是,落在你的手上,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男子對著『幹將』招了招手,劍身脫離天邪的手掌落在男子手中。天邪望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腦子裡卻是在費盡心思尋找一個脫身的機會。

等他想完所有的辦法,依舊素手無策。「我跟你走,放我朋友離開。」

男子豪爽地一口答應。:「好啊,你想他去搬救兵?可以,我給它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以後他搬不來救兵」男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在天邪的眼裡卻是感覺格外詼諧。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他自己也不懂。但是,他。

似乎,看見了那人在笑。

「老大,生死與共。我不會離開你的。」

鬼面油畫背後的那張臉,看不清表情。天邪瞬間轉身:「滾。你這個廢物。沒本事保護好我,就滾回去保護好曲齒她們。否則,帶著她們來送死,老子做鬼也要天天咬你。」

小白楞在原地。這是天邪第一次罵他。小白朦朧中只聽到那麼幾個揪心的字。--滾,廢物,沒本事,保護,曲齒,送死,做鬼,咬你。每一個字,一如萬劍穿心。

響亮的一巴掌,響徹山谷。寒風襲來,男子也不自覺地擼了擼衣領,將脖子縮在裡面。「楞著幹什麼。趕緊滾。」天邪取下腰間的乾坤袋,丟下小白。

小白走了。男子特地示意那隻巨大的異獸魂魄將他送到了谷外。天邪被男子帶到一處河流邊上。河上有一座橋,橋上有一個亭子。兩人沒有爭吵,沒有打鬧,在涼亭里席地而坐。一壺不知道是特意準備好的,還是原本就放在這裡的燒酒,已經滾燙著冒著白煙。男子拿過酒壺,給自己滿上,一飲而盡。

橋上有連綿不絕的人流穿梭在男子的背後。有的藏有深深的不甘,更多的,卻是面帶微笑。男子起身走向橋頭,天邪尾隨而至。「孟婆,來碗湯。」

「還是那個味道啊。」男子笑著嘆了口氣。笑的是什麼,嘆的又是什麼?

被稱作孟婆的人搖了搖頭,已經見怪不怪。「小兄弟,來碗湯吧。」

「我沒錢。」天邪很尷尬地撓了撓頭。

孟婆回頭望了一眼男子。「喝了我的湯,才能過這個橋。否則,走到一半就會掉進河裡。」

天邪奪過瓷碗,將整碗湯倒進嘴裡。:「妖言惑眾,不喝湯就掉進河裡?我喝了你的湯,也不過橋,一樣可以游到對岸!」說罷,一頭扎進水裡。

孟婆和男人相視一笑。:「孟婆湯呢,喝過孟婆湯,行將奈何橋,忘卻前世夢,除去塵世繞。賣孟婆湯咯。」嘹亮的聲音,傳進谷中每個人的耳朵里。明明相隔很遠,卻有種近在咫尺的魔力。天邪意識逐漸模糊,寥寥幾個畫面從眼中閃現而過。

男子已早早守在暗邊。看著水中掙扎的天邪喃喃自語。:「人生幾度蹉跎夢,百轉千回賦離騷。是奈何?還是無可奈何?」

小白一路飛行,將速度催到極致。不停歇,耗盡全身精力往死淵飛去。等到他被一群修羅使者抬進大殿的時候,曲齒的眼中已經布滿血絲。

九月拿過琴,放於膝蓋,彈起一首纏綿的曲子。琴聲洒脫地穿過雲層,鋪滿整個死淵。一群正在相互攻擊的修羅,硬生生地停下步伐。自從天邪離開過後,九月再也沒有觸摸琴弦。睜開血紅的雙眼,踩著同伴的斷肢殘骸,修羅們集聚在空曠的煉獄廣場。也許,他們在等一個命令,或者九月的回答,再或者。已經不需要回答。

數不清的修羅沿著鬼谷的方向奔去。等到小白再次醒來,死淵已經靜謐得連蛐蛐叫聲都聽不到。「九月,曲齒!」一聲聲喊叫,回答他的卻是聲音穿過死淵,觸碰到樹林邊緣再次傳回來的迴響。

小白支起身體,想要再次強行飛行追上九月他們。這時候,一個白衣男子的身影,突然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若隱若現:「你還想不想活了?」

小白沒有搭理他,依舊固執地想要直起身子。

「你這樣,他還會罵你廢物。」白衣男人的聲音,像天邪的語氣一樣,將小白深深地震撼住,不敢動彈。

片刻后,小白不知哪兒湧出一股力量,從天而起。「那是因為你不懂,兩個人相依的溫暖!」

男子苦笑一陣,隨著小白的方向追了去。直到小白再次體力不支,從天而降。

男子摟著跌落在地的小白,伸手摸了摸他俊逸的臉龐。一種酸澀席捲而來,良久,才自言自語。「其實,你可以叫我一聲老爹。」

浩蕩的修羅大軍,把整個鬼谷圍了起來。曲齒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殺,再殺,這就是她現在最真實的想法。所以,她對著一群虛靈,卯足了勁揮砍也無濟於事。只有九月的身邊,沒有一個虛靈靠近她。剛開始,會有一兩個愣頭的虛靈圍了過去。片刻后,一臉哀傷地返回到自己的群體,既而消失不見。

人心,總是有脆弱的地方。也許,突然有一個人勾起你的那份柔弱無骨的哀傷,你就會捨不得去傷害他/她。

殺氣衝天的修羅大軍,面對一群無從下手的敵人。即使再多殺氣,也只能無力地癱軟在地。曲齒趴在地上痛哭起來,一滴滴淚水化作鮮血。修羅們也仰天長嘯,這是憤怒,也是無奈。面具后的九月,一陣顫抖,看不清那是怎樣的情緒。琴弦早已刮破她的手指,滴落在琴身,觸目驚心。

一個人影閃現在九月旁邊。他肩膀上扛著的正是昏迷中的小白。男人從小白身上取下乾坤袋,丟給九月。「你們這樣,估計是見不到他的。這些鬼物,殺之不盡,直到你累死。」放下小白,男人慢慢消失在死淵的濃霧中。

漫天修羅和曲齒一起,取出紙幣,揚起手灑向空中。等他們看見一扇大門,自然也見到了那個巨大的異獸魂魄抵擋在前面。九月放下手中的琴,慢慢地走向異獸魂魄。「九月!」曲齒焦急地想要阻止她的步伐。九月轉頭對著她笑了笑,卻不是那種赴義的慷慨。

九月在一群人詫異的眼神中,彎腰,跪了下去。雖然只是三個叩首,地上的血跡已經像一幅臨摹的油畫。乾淨,鮮明,慘烈。

異獸眼中散盡暴戾,儘是溫柔。

曲齒走向前,扶起九月。為什麼天邪就是有那種魔力,會讓自己和她這麼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見到了那座橋,賣湯的孟婆依舊賣力吆喝著。「孟婆湯咯,賣孟婆湯咯。喝過孟婆湯,行將奈何橋,忘卻前世夢,除去塵世繞。」

九月走了上去,接過孟婆遞過來的湯碗。端著碗,似回味,也似不舍。等她終於下定決心揚起手的時候。一雙陌生的收,抓住了她的雙腕。「現在,他已經不認識你們了。何苦要這樣執著?」

「我不信。」曲齒瞪著血紅的雙眼咆哮道。

男子出奇地平靜,並未將曲齒的暴怒收於眼中。轉過頭望向河心。河中慢慢地出現一個圓點,越來越近。

等到那人裂開嘴真切地站在她們面前。兩女再也忍不住,撲上去抱著他得腰,遲遲不肯鬆開。那人愣愣地呆在原地,伸開雙臂,卻不知道著雙手應該放在哪個位置。於是就那麼張著,像稻草人一樣,孤立於世。

「她們說,是你的朋友。你認識她們么?」

那人苦笑著搖了搖頭。

搖頭牽動著身體的顫動,讓兩女也是一陣呆泄。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喝過那碗湯?難道,那湯真有那種魔力?

不信。太不可信了!

這時,小白的身體動了動。等他睜開眼,看清眼前的一切,痛苦地再次閉上了眼。:「你們為什麼要擅自主張地來到這裡。連我和老大都不能全身而退的地方,你們來了不是送死么?」那個死字很輕,輕到連一點嘆氣都聽不出。

九月只聽清了半句話——連我和老大都不能全身而退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真的是這樣。他定然是知道鬼谷的兇險,所以才沒帶上自己。想必這裡的兇險,一聲果斷的決絕又算得了什麼呢?突然好難受,好難受。九月伸出手,想要再次摸摸那張臉,卻不料他撇過頭,躲了過去。

九月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張動人的容顏,面帶梨花。那人楞住了。九月再次伸手的時候,卻仍舊倔強地扭過了頭。

就那樣一直伸著手。像追逐陽光的夸父,一直在奔跑,不曾停下。

九月將手伸向孟婆,拿著手裡的碗再次看了眼,每天醒來就能看見的臉龐。

「我一直以為,你背後的影子可以為我遮擋住熱辣的陽光。卻沒想到,現在已經到了冬天,走出你的陰影,我就能得到溫潤的暖陽。也許,是我習慣了這份冷冷的,所以甘願這樣躲在你的背後。」九月頓了頓。「那時,你說,我哭起來不漂亮,所以我每次哭的時候,你都已經看不到。這也是最後一次讓你看見我哭。你那時,還說我應該站在你背後。所以,我從來沒有逞能地站在你的面前。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站在你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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