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鬼谷奈何

第三十九章 鬼谷奈何

這是壞老頭想要的結局。只不過,難捨的羈絆就這樣是是而非地斷了,算不算很殘忍?老頭想起佛祠里一個年輕僧人的四個字--非對非錯。

「木頭,走了。」壞老頭換過石后的青年,隨後向天邪他們相反的方向離去。一場別離的大雨,讓人分不清天與地的距離。兩個相反的方向,同樣的各守天涯。玉如閉上雙眸,任憑感覺驅使自己去邁步。風雨凜冽,一把傘下的天空卻萬里晴川。

九月配他們一起喝了酒。天邪格外地失志,一瓶一瓶接連灌下。等到醉得趴下,九月將他覓進懷裡靠在胸口。

「你可記得,你的背後一直有我?」緊了緊雙臂,愛憐地摸了摸天邪的臉頰。突然一滴溫熱的東西,滑落在掌心。天邪從九月的懷抱中掙紮起來,迅速離開。躺在床上望著天空,等到天空變灰,變黑,再變灰,變白,才發現這一夜,就這麼過了。陽光一點一點爬出地平線。也許用小時計算,會覺得,那就是一瞬間的事。可是把這一瞬間換成分分秒秒,就是一種難熬的艱辛。日出不會變。每個朝霞灑下來的時候,都是新的人生。

天邪起床后,走出了客棧。小販的叫賣聲充斥著寧靜的鄉鎮。一群為了爭搶糖果的孩子們,從天邪面前呼嘯而過。天邪在一個面具鋪停了下來。拿起一個劣質的鬼臉油麵套在臉上。放下一錠金子,將所有面具收入乾坤袋中。店家疑惑地望著突然放下一錠金子,離去的天邪。等他用牙咬了咬金錠,狂喜地揣進兜里,東西都懶得收拾,歡天喜地往家跑去。

九月和小白下樓的時候,便一眼望見一個鬼臉油麵的人,坐在他們特定的桌子上。小白大條地走過去,一腳踩在板凳上。正欲囂張地開口詢問,不料一個暴栗從天而降,砸得他七暈八素。九月掩嘴偷笑,臉上雖然多了件東西。可衣服和舉止沒變,一眼就能望穿面具背後那張動人的臉。小白看見九月偷笑,突然醒悟過來。狠狠地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九月。

「老大,裝什麼不好,偏要裝神弄鬼的。您這一刮子打得我不服。」小白厥著嘴,眼睛斜視天邪,留意著天邪的下一個舉動。深怕這話,又頂了某人硬傷。

面具后的天邪看不清表情。「以後,我們每次出門換一次面具。如果你還想天天被人追著跑,可以不帶。」說完,拿出兩張面具放在桌上。小白唯唯諾諾地抓過一張面具仔細打量。片刻后迅速帶上面具,站在凳子上,左手彎曲於胸,右手平舉,擺了一個射日的騷包姿勢,仰天大笑。面具只有半截,僅僅是一個燕尾鏡框遮住了雙眼。九月的是一張妖艷的女鬼油麵。配上她阿羅的身段,別有一番韻味。

三人都帶上了面具,小白換來了店小二準備要些餐點。小二詭異地望著三個人,等小白說完需要的糕點,小二這才一步一回頭地離開。吃完早餐,九月喚來掌柜準備結賬繼續前行。掌柜的任憑她怎麼說,也沒收下她的銀兩。小白衝上前,提著掌柜的衣領威脅道:「要命,還是要錢,自己選。」店家哭笑不得滴接過銀兩。等到幾人走遠,掌柜嘆了口氣。「哎,這修羅門人,為我們做了這麼多好事,一頓飯的情誼都不讓人回報。好人吶!」

出了城門,三人進入一片林中。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綿延而去。路旁的雜草鮮花開得格外茂盛。九月孩子氣地摘過一朵花,插在頭上。找了顆大樹,幾人靠著樹,難得地閉上眼悠閑地享受著陽光。突然,竄過一隻兔子,九月歡快地追了上去。

良久,等到二人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九月被一群人架著脖子出現在眼前。

白骨鋪成的路,分不清是人骨,還是獸骼。一灘死湖,妖異的血紅色。天邪皺了皺眉頭,小白卻是一臉興奮。幾人坐船渡過了血紅的死湖,上了岸,進入一片林中。

等到走出林端,天邪震驚了。所有的人,盡身赤裸,沒命地攻擊著旁人。空曠的平地里,隨處可見斷肢殘骸。腰間掛有一把雙刀的面具人,木訥地看著這一切。幾名同樣帶著油麵的隨從,架著天邪等人走向前去。四周的人,畏懼地讓開了道路。

隨從行了一禮,迅速退去。

面具人,拍了拍腰間的雙刀。「為什麼要冒充死淵的人?」

天邪沒有回答她的話。「這些人,被你下過什麼葯?」

面具人,抽出了腰間的雙刀。「脫掉衣服,加入他們。或者,現在就死。」

天邪緩緩摘下面具。「回答我,或者殺光你們。」

面具人瞬間楞住。拔出雙刀漫步走向天邪。小白飛身擋在天邪跟前。「你們還是一點都沒變啊。呵呵,忘記我說過的死淵了嗎?」一條刀疤從臉上滑進喉嚨深處,讓人看不清它的長度。天邪再次震驚地看著這張臉,熟悉而陌生。

「你不該這樣。」天邪責備的語氣中沒有一絲責怪。有罪過,有難當,還有一點點愧疚。雖然這不是他親手造成的。但,是他親手調教出了一個殺人兵器。

「這些人都是罪大惡極的人,被我抓了來。還有一些是從法場截下的死囚。我給了他們第二次選擇生存的機會。每批人,只會有一個站到最後,成為我的嫡從。這,是他們的命。而我的命,就是在這裡等著你,總有一天召喚他們。」

修羅曲齒。

難逃宿命。

曲齒的人生,原本會碌碌無聞地做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姐。直到一個邪氣凜然的男人走入她的視線。將所有的夢境摔成粉碎。是那樣一個,善良與嗜血並存的男人,一點一點地揀起地上的碎片,給她拼湊了一個圓鏡般的未來。鏡子上的一道道裂痕,一如交織的人體經脈,讓她沉醉在,給她未來的男人胸襟中,不可自拔。

死淵的夜,更外地冰入骨髓。像寒風初涉的深秋,有序而無邊地滑過。

天邪無法在這樣一個季節,拉著二胡去聆聽死淵的靜寂。唯有九月,依然會在殘骸布滿地林地里彈著琴。天籟下,一群雙眼血紅的修羅相互依偎,舔舐著龜裂的傷口。靜謐的溫柔,讓人不知不覺忘記他們烈日下地殘暴。雖然,大多人清楚自己的明天,或者還預料到也許沒有第二個明天。望著九月的素嬈,一種憐惜深深地烙印在久違的焚天修羅心。

若曲齒的命運是,等著天邪的召喚。那,九月的命運,便是站在背後,替他撫平王者的暴戾。

繁華人世,只求給你一線溫柔,慰你一生心安理得。

世人皆信夢。

夢,終歸是夢!人,何必沉溺之信夢者,皆為弱者。所以,我從不信夢。

可笑的是,進來我常做同樣的一個夢。一個瘋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夢。夢裡的一切變得超乎想象!是夢,亦或者是命運的徵兆?我不知道。但是,我倒希望這夢是真的,相信這一定很有趣。

蚩尤大軍和炎黃大軍交戰,百姓民不聊生。能夠參戰的,悉數被抓去充當了前線的壯丁。

我是一個修道中人,但是我卻不想成仙。只要給我母親足夠的歲月年輪,讓自己心愛的人,為我暖一壺烈酒,躺在她的腿上安然入睡。

太多修道人的加入,利益熏心。與其飛升成為一個小仙,倒不如轟轟烈烈地做世間的萬人之上。

一群群難民進入我的地盤,我的腰包也開始逐漸焉癟。拿著一碗酒陷入沉思,等到醒來,卻發現碗中已經乾涸。就算滿滿的一碗酒,一點一點地倒落,也總是會有見底的時候啊。

我丟下難民也加入了抗戰大軍中。冒充蚩尤,收颳了一大批金銀珠寶后迅速逃走。

如果我不劫城,百姓怎可我和蚩尤恨之入骨。等到炎黃大軍進入城內的時候,自然迎來了百姓的熱情款待。他們的熱情款待,打消了炎黃大軍抄城的念頭。這樣反而救了他們一命。若是等他們抄起城來,也會和其他城鎮一樣。天下大亂,受苦的永遠是百姓。

等到四周的鄉鎮都成了廢墟,他們終於知道了我的良苦用心。那一城人,為我豎了一尊銅像,樹立在官道中心。

蚩尤得知這件事後,也無可奈何。感嘆道,這世間,只有一人,能夠搶了別人,還被人頂禮膜拜。這就是他的魅力。

佛堂里,香火鼎盛。一個年邁的瘸子,一步一步爬上階梯。等他燒香祈福后,臉上掛滿了微笑。

接連三個月的大雨,三個月的烈陽。瘸子死了,活活餓死的。蚩尤的軍隊,洪水衝去一半,渴死一半,剩下的一些也無心再戰。

炎黃二帝集軍進攻,蚩尤軍大敗,留下的是廣闊無邊的廢墟。

我將炎黃二帝的頭顱踩在腳下。--這就是你們想要的萬人之上嗎?炎帝說,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黃帝說,再爛的江山,也是我的江山。

我憤怒地踩碎了他們的頭顱。

燒了寺廟,毀了佛堂。

我帶人修了堤壩,止住了洪水。命人修了房屋分給百姓,挖了深井抵擋乾渴。

眾人終於明白,聽天由命,就是等死。祈福上天,就是在奢求憐憫。

蒼天若有眼,又豈能這樣坐視生靈塗染?

漫天虛靈就在我背後,地上有成群結隊的嗜血修羅。一把琴虛浮在空中,凳子上坐著一位嫦娥般的女人。手握托塔的四天王就在我不遠的前方。不染塵埃,仙霧繚繞的帝王高高在上。

我面對的是一場浩劫。只要我一揮手,天地間必然會為我一個人而哀嚎。

我想殺他們,將他們趕出那個世人苦苦尋覓的位置。

直到,我舉起右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天邪滿頭大汗地再次從夢中醒來。這夢太過玄乎,止不住就會讓人沉溺在萬人之上的嗜殺中。到底夢的最後,是怎樣的結局?為什麼自己進來時常做著同樣的夢?

九月已經端來早餐放在桌上。「又做夢了?」

「恩。」天邪不敢去提及那怪異的夢。

這是我第59次作這個夢了。我不知道,我為何會作這夢。也許是命運的預告?59次了,似乎是要我永遠不要忘記、不能忘記那瘋狂地命運!

那人為何是我?還是,我根本就是那人?

人的命運是什麼?上天註定?自己創造?不!

人的命運只有一個——死亡!

死亡並不可怕。人出生的目的,就是逐步走向死亡。可怕的是,在生與死之間的這段距離中。

你、究、竟、做、了、什、么。

轉眼已是初春。天邪在死淵的一百天里,重複做著那個詭異的夢。太過連續的憶起,就越加發覺那應該不是夢。也許,當夢境出現在眼前,才會覺得那就是如歌一般的命運。

九月每天夜裡都會彈著舒緩的曲子。這是死淵最安詳的時候。曲齒在這一百天里,睡得很香。因為有天邪,有小白,她不用再為修羅門操心。一個女人,總是需要一份安穩。當沒有了懷抱的依靠,就需要一個高大的身影。這樣,她就會死心塌地的為那一樹偉岸翩翩起舞。像迎著烈陽盛開的向日葵,動情而妖嬈。

新的一天,總是會在朝霞的背後,不期而至。

天邪喚來小白幾人,圍坐在一起。曲齒知道,他,這是要走。對於這樣一個,不肯停下腳步的男人,她應該慶幸。輕輕地揚了揚嘴角,對著天邪報以微笑。「按原計劃,我們準備前往鬼谷了。曲齒,你還是留在這裡吧。是啊,總有一天還是會用到這些人的。」又想起那個夢,天邪不經意地嘆了口氣。

「你也留下吧。」天邪轉過身,面向九月。

九月身體一鈍:「為什麼?」她從來沒問過天邪對她的安排。可,這是唯一一次天邪不願意帶著她在身邊。

「留下。」依舊執著的兩個字,面具后那張臉,已淚如雨下。

一路急行,小白緊緊地跟著天邪。他其實和九月一樣,同樣屬於站在天邪背後的人。小白不清楚天邪到底是如何想的。這種麻木的信任,需要太多太多的相濡以沫才會懂。對於九月,小白打心眼裡喜歡這娘們兒。比起那個雲霧繚繞,天仙般的玉如,九月則更像是飛升前的仙子。但是也沒多問,他知道,天邪不是那樣是是而非的人。

將陰陽二鬼放了出來,二鬼怪叫一聲又縮回了袋裡。只在袋中說出鬼谷的方向,便沒了音響。等到兩人飛行了大半天之後,二鬼突然吱聲讓他們落下。依舊是兩個聲音,同一句話。一望無際的平原,天邪煞是疑惑。二鬼從乾坤袋中丟出三注香,以及一大袋紙錢。「點上香引路,如果有看不清的東西靠近你們,就撒下這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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