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福地,還是虎地?

120 福地,還是虎地?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忙碌能讓很多人忘記以前擔憂過什麼,陳大牛正是這一類人。

一晃眼大半年過去了,他終究在劉家那裏借來了一頭牛,一頭後來不用還的牛,家裏的生活也隨着這頭牛的到來,越來越好,各種各樣的好處,就像聞到包子香味的狗似的往他身上撞。

現在,那塊田,陳大牛已經請了一個人來打理,李清遠偶爾也會去幫忙,而陳大牛自己,總是神秘兮兮的。李清遠問過一次,他要保密,李清遠也就沒有再過問,只叮囑陳大牛要小心。

與此同時,翠娘的肚子越來越大,本來大夫說了,她的身子不適合生育,否則有很大可能性命不保。偏偏,陳大牛沒有再娶的打算,即便日子已經比尋常人好過很多,即便不少人已經說翠娘已經配不上她,他總會搖頭拒絕各種勸說,甚至有時候還會翻臉,這也成翠娘冒性命之憂也要給陳大牛生個子女的原因。

如此,李清遠愈加擔心善性未變的陳大牛,特別是近幾日,他已經在陳大牛的面相上,看出了以前看不到的不祥,那一縷常人無法看到的淡淡黑氣,從陳大牛的眉心往外冒着。

日落,赤腳的李清遠扛着鋤頭回來,才到院子,就看到翠娘面色蒼白的一手扶著牆,一手捂著肚子站着,腳下是一地摔碎的瓷碗,嘴裏冒出的痛吟聲顯得有氣無力,也不知道是被折磨多久了。

李清遠見此,將手中的出頭隨手朝旁邊一扔,那鋤頭便像落葉一樣,徐徐飄到牆角,落地無聲,這是他大半年來的修鍊結果,三品初窺,也許再過些許日子,就能突破到二品初窺。

近八丈遠的距離,李清遠一步便穩穩落在翠娘身旁,跟着他右手作劍指狀搭在翠娘扶牆的左手手腕上,沒一會兒,他就迎著翠娘緊張地眼神,還沒來得及說話,翠娘就先開口問道:「李神扈,我的孩子沒事吧?」

李清遠放下右手,肅然道:「這孩子你真不能生,而且,根據你現在的情況來看,別說生孩子了,不到生孩子那天,你就……」

接下來的話,李清遠沒說下去,他頓了一下,認真道:「這件事不能再瞞着大牛了。」

話音剛落,翠娘好像忘記了疼痛,雙手抓住李清遠的手,話還沒說,就要跪下,只是被李清遠攔住了。她急迫地搖頭乞求道:「李神扈,求求你,不要告訴大牛,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也不會讓我生,還會讓你幫忙阻止孩子出世。李神扈,我求求你,幫我讓這孩子出世,是你的話,一定有辦法,對嗎?」

望着翠娘熱切的眼神,李清遠如何讀不懂翠娘心中的堅定?他不知道,翠娘是什麼時候,把對陳大牛的感恩,變成了百世夫妻一般的情深意重。

「我從小就什麼都做不了,爹娘為了我,不知道向那劉家管事下了多少跪,受了多少罪。後來,大牛把我帶回了家,我本以為,也許用不了多久,也會遭到同樣的嫌棄,不想,大牛從未嫌棄過我,更沒罵過我一句。我不想真的什麼都不能為他做一點,就死了。」說着,翠娘咬了咬嘴唇,神情悲切地說道:「那劉管事沒跟大牛說過,我以前被大牛帶回來時不敢說,現在不敢與他說,我這身子,即便什麼都不做,也活不久,爹娘曾花了大代價,請劉家的大夫給我看了看,大夫說,我這病,凡草劣花根本治不了,除非請精通藥理的神扈出手,可是,我們家裏一天溫飽都困難,怎麼請得動精通藥理的神扈?況且,就現在來說,李神扈都治不好我,我這病,怕是沒人能治了。」

「所以,李神扈,求求你,一定要保下我和大牛的孩子,翠娘來世做牛做馬也報答你。」翠娘說完,忍着疼痛掙開李清遠,然後,她緩緩退後兩步,屈膝,跪下。

整個過程,李清遠本來可以再次阻止,只是,翠娘眼中的堅定,彷彿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兩步距離,好像是一條天塹,讓李清遠無法踏足。

此時,李清遠的腦中不禁回憶起和大醉的陳大牛有過的一段對話。

「大牛,說真的,你真沒嫌棄過翠娘?」

「嫌棄翠娘?呵呵,李神扈,你也太高看我陳大牛了,我有什麼資格嫌棄她?說出來你可能信,以前當太久乞丐了,可能沒有察覺,後來重新做人了,突然發現以前的日子太虛幻,也太沒意思。表面上,我是什麼幫主,懂得向我說點兒好聽話的人,肯定有酒有肉吃,但是他們突然哪天好運撈到了什麼,就沒有想起過我,這事我發現過好幾次,後來怎麼樣了,就不說了。遇到李神扈后,我因為怕死,選擇重新做人了,最初娶翠娘,也只是為了避劫,對她好,更是如此,生怕重新做人沒做好,劫難就臨頭了;可是,隨着日子一天接一天的過着,我突然被翠娘打動了,李神扈,你能想像嗎?你體會過嗎?一個人吃肉的時候幾乎都不吃,全給你,一個人買了什麼好東西,就買一個人的份,從沒想過自己,受到這種待遇的人,是什麼感受?她明明什麼都不能做,卻還是要努力做一點,我要是還繼續把這些看作她怕我趕走她,那我還能算人嗎?她是真的把我當她的男人對待,而且男人是女人的靠山,不是天經地義嗎?所以啊,李神扈,我又尊敬又害怕的朋友,你別想趁我醉了就試探我,我清醒得很,我這輩子能對一個人好,那就值了,所以,李神扈,我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感受到什麼是當人的快樂。」

這就是善有善報嗎?一些不美好的初衷,最終都會因為善因變得心甘情願嗎?李清遠心中感慨起來。

稍許,李清遠深吸一口氣,心中念頭的消散,也讓兩步之遙形成的天塹跟着消失,他走上前,扶起翠娘,他望了望某個方向,嘴角勾出淡淡的弧度,想道,陳大牛,吃了你大半年,就跟你成了朋友嗎?也許,你將是我這個世界裏唯一的平民百姓朋友吧?

「好,我想想辦法,來,我先扶你休息。」李安扶著翠娘,緩緩向陳大牛夫婦的卧房走去。

翠娘躺在床上后,看着準備離開的李清遠,問道:「李神扈,飯快好了,你要去哪裏?我休息一下就去接着弄。」

李清遠停下腳步,輕笑道:「不急,好好休息,如果大牛回來了,你們吃,不用等我,我現在要去見一個人。」

說完,李清遠離開卧房,他要去見田安,大半年前與田安分別後,李安何嘗不知道,田安不想惹上麻煩,他也不願意把火帶到田安身上,於是再也不見,成了一老一小的默契。

可現在不同了,李清遠沒辦法讓翠娘延命生子,更沒有條件讓城裏的其他神扈出手,思來想去,只有找看上去深不可測的田安。

太陽的落下,讓熱鬧的留仙城清冷了很多,太陽還沒徹底落下,就已經能看到查宵禁的巡查小隊漫步在大街上,也不知為什麼,近兩個月來,只要太陽徹底落下,留仙城就進入了宵禁時候,且巡查小隊的數量,明顯比平時多了很多,平民百姓敢怒不敢言。

如此嚴查,就連平時與劉家有生意往來的商販,都不敢晚上在大街上亂逛,使得所有花樓經過調整后,在白天做起了生意,當然,如果劉家的某位小公子需要,他們還是會把姑娘送上門,這種時候有令牌在,巡察隊也就不會過多過問了。

隨着最後一縷金光落下,留仙城正式進入宵禁,大街上,除了李清遠和巡查小隊,再難看到其他人。

李清遠還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大街上,自然而然的被巡查小隊盯上了,領隊的人都是修到者,察覺到李清遠身上散發着修道者氣息,到沒有像對付尋常人一樣,二話不說就讓人抓起來,以為李清遠是哪個家族的修道者,攔住李清遠的去路后,還算友好的問道:「敢問這位道友是哪家的座上賓?此時還出現在街上,莫非是要辦什麼事?」

李清遠看着那修道者,他可摸不出哪家的身份牌,對留仙城詳細的權力架構也是不清不楚,瞞是瞞不過去,只能借田安的名頭來用用了,平靜道:「田老神扈讓我去一敘。」

那修道者聞之一愣,脫口問道:「哪個田老神扈?」

「當然是師出扶搖山,別號田三卦的田老神扈了。」

此話一出,那修道者深深看了李清遠一會兒,不知在忌憚什麼,想了想后,笑道:「既然如此,我送你過去,以免等會兒道友遇到其他人鬧出不必要的麻煩。」

李清遠想了想,只能點頭答應,心中祈禱著等會兒不要出岔子才好,比如,田安閉門不見,那就尷尬了。

說來,如果李清遠憑藉修為,是能迅速就到田安家門口的,現在只能像常人一樣步行,只因宵禁提前開始前就存在的另外一條法令,禁元令,除了配有特殊身份牌的修道者,其他修道者禁止在城內使用真元,一旦發現,就會被送到劉家刑罰堂嚴懲。

一炷多香后,李清遠和巡查小隊出現在田安的家宅前,出奇的事情也發生了。

隨着李清遠的出現,門也打開了,跟着傳出田安的聲音。

「小友,老朽等你很久了。」

李清遠不由深呼一口氣,現在,他真的有些懷疑了,田安真的是被驅逐的外門弟子?

那領隊的修道者,聽了,連忙向田安的屋子作揖一拜,恭敬道:「田前輩,沒其他事,易風先告退了。」

望着燭光閃閃的屋內,李清遠有些慌了,此行,此地,是福地,還是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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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相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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