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深入虎穴
已經可以確定，田安的身份絕對不是對外公開的末流批命師那麼簡單。
迅速鎮定下來后，李清遠不再有一點遲疑，直接舉步走進屋子，最後一隻腳跨進門檻時，房門也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關上了。
「哈哈，我還真不敢相信前輩不是神機妙算，還是說，前輩知道有今天的緣分？」小道士曾經每年都與老道士到山外歷練，接觸人的下到販夫走卒，上到富家權貴，經常看到老道士跟各種各樣的人交際，小道士怎麼也能學去幾分。這不，剛進門就跟田安打起了哈哈。
屋內，田安正右手持着一看上去有些年代的枯黃竹卷，一旁的桌上擺着兩碗熱騰騰的茶水，似乎早就知道李清遠來了不會很快就走，這泡茶的時機和洞察天機的能力，不可謂不神乎其技。只見老人家頭也不抬地平靜說道：「如果能夠選擇，老朽寧可沒有這緣分，坐吧。」
李清遠心懷謹慎地走到椅子旁，然後坐下，看着只能看到側臉的田安，老人家此時顯得更加深不可測，如果老人家以前給李清遠的印象是一汪不見底的深潭，那麼此刻已經演變成一條湧向地下的地下河，不知何處是頭。想了想后，李清遠笑着試探道：「前輩不是常人啊。」
「命無此命的你，就是常人了？」田安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非比尋常，他將竹卷又打開一點兒，徐徐道：「不說老朽批命一輩子，即便縱觀扶搖山創建以來，還從未出現過命無此命的卦言，比起這一句，最後一句人留天不留，才更讓老朽震驚。你並不是惡人，怎麼看都是一個初入世的小兒，這點老朽能肯定；可是尋常的你，為什麼天都容不下？老朽實在想不通啊。」
說着，田安慢慢轉過頭看着李清遠，那雙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看過了多少興衰的眼睛，不再如以往那般有些渾濁，而是透亮得很，然後，他對神情很淡定的李清遠繼續平靜說道：「老朽不才，愧對家師期許，所幸在批命一術上略有建樹，當今世上，老朽沒法看清命格的人不多，就是一些修為深不可測的天神，老朽也能看得一二，也只有更強大的天神，老朽難得一二，為什麼平平常常的你，老朽也得不到一二，老朽想過，你是哪位強大天神的輪迴轉世？只是很快老朽就否定了，如果你是哪位強大的天神轉世，你所得的卦言，絕不可能是人留天不留，你，到底是誰？」
面對田安帶着些許質問味道的問話，李清遠欲言又止，他實在無法對一個並不信任他的人說自己的來歷，沉默了一會兒后，李清遠拿起蓋在茶碗上的茶蓋，然後將其豎放在桌面上旋轉，續而才輕聲說道：「前輩，有些人就像這枚茶碗蓋，很多事情，不是它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能任人擺佈，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更別說資格了，老老實實當一個茶碗蓋就是唯一的命運。」
「那你是茶碗蓋嗎？」
「我不是茶碗蓋，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那你是什麼？」
「我想做一隻小鳥，低眉順眼，不爭一樹，不搶一花，不問因果，不拜鬼神，百年之後，風中而逝。」李清遠與老家人對視，紅唇輕啟，語氣清淡，他所說的話，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平平淡淡。如此胸無大志的心性，與和老道士生活了十幾年時間有很大的關係，老道士生前就是一個樂天派，年輕時還喜歡遊走在大山之間，老了后，除了每年帶李清遠到山外走一走，其他時候就守着小小的留仙觀，為留仙村百姓的治病主婚喪等瑣事，都全部教給了學有所成的徒弟去打理。
所以，有這樣一個師父，李清遠又能有多大的抱負？
田安聞此心中一愣，他還第一次看到一個年輕人這麼雲淡風輕，在李清遠清澈的雙眼中，他看不到一點兒虛假，片刻后，老人家把視線放到桌面上那枚剛剛停下旋轉的茶蓋上，輕聲道：「天神之下，沒有誰可以為所欲為，至於因果之說，更沒有誰可以不用沾染，罷了，你的事，老朽不再過問了，你是生是死，全看你的造化了，該做的，老朽都做了。」
「多謝前輩。」李清遠站起來作揖一拜，隨後直起腰誠懇道：「前輩，晚輩想請前輩幫忙。」
田安果斷搖頭，道：「我不會再幫你，即便看不清你的命格，但是我清楚，就憑命無此命，人留天不留這句卦言，我已經可以斷定，凡是與你牽扯到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上次幫你一次，算是你我相識一場，日後，你也莫要再來找我，你也進不了這個門。」
「我並非是為了自己。」李清遠聲音大了幾分，見田安張了張嘴沒有再次拒絕，李清遠才把陳大牛和翠娘之間的事情說了出來，跟着，李清遠再作揖一拜，請求道：「晚輩才疏學淺，實在幫不了他們，望前輩看他夫妻二人情深意重的份上，慷慨出手相助。」
田安怔怔看着一拜不起的李清遠，然後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心道此子與陳大牛並無多少因果，卻願意為一介凡夫彎腰，品性實在難得。沉吟了一會兒后，田安沉聲問道：「老朽不懂藥理之學，無能為力，不過，老朽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助那姑娘達成心愿，只是代價有些大，你願意以身犯險？」
李清遠看着地面，心中猶豫了起來，只是，他跟着就想到了陳大牛的劫數，那心中的猶豫也隨之消失，大聲道：「請前輩指教。」
田安微微眯起眼，提醒道：「老朽要提醒你一下，你的時間並不多了，你懂老朽說的是什麼嗎？」
李清遠脫口答道：「晚輩明白，但是晚輩不得不去，即便此行會粉身粹骨。」
感受到李清遠的信念無可動搖，田安很詫異，就扶搖山的那些弟子來說，如果知道某個任務是死路一條，恐怕會百般拒絕，為了師門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這條誓言，真正能做到的弟子太少太少，他太清楚，修道者心中的執念，很容易會把一個人變得自私無比。田安深吸一口氣，問道：「我可以你為什麼這麼堅持的原因嗎？」
李清遠緩緩起身，一字一字的擲地有聲道：「只為心中無愧於人。」
「好！」得到答案的田安猛然起身，將一瓶丹藥遞給李清遠，認真道：「既然如此，老朽若不成全你，豈不是日後要心中有愧？此丹可讓翠娘的生機得以延續，然後你聽好了，要助翠娘達成心愿，只有拜入劉家，劉家有一丹藥，名三水續生丹，此丹珍貴無比，方圓十六城，只有劉家有，若得到此丹，翠娘不僅可以平安無事的生下子女，她一身的疑難雜症也會根除，可與陳大牛白頭偕老。」
「也許，此行對你來說，也是一場造化，當然，也可能劉家就藏着那頭猛虎。」
「多謝前輩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