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寒，飢餓

冷，好冷。好像墜入了萬年不化的寒潭，好像赤身裸體身處傳說中的弗雷爾卓德冰山。

易凡再次醒來只有這一個感受。易凡從小到大不知道什麼叫做冷，但是現在，他好像把一輩子受到的冷全補回來了。牙齒咯咯打顫，兩腿過篩子似的抖，易凡費盡全力睜開雙眼。如果他能看到，會發現自己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此刻已經完全被詭異的紫芒充斥！彷彿不帶有任何生氣。

「我在哪兒？我，我的衣服呢？我的項鏈呢？」易凡一個鯉魚打挺，發現自己赤身裸體，露出一身常年訓練出來的肌肉，身上的衣服，鎧甲，隊長贈予的一把精良匕首，包括父母留下的項鏈，通通不翼而飛了。他正身處在一片未曾見過的草原上，草是從未見過的種類，天空沒有日月，只有多如大漠沙礫般的繁星，散發着無盡紫色天光，映照得世界都是朦朧的紫色，透露著一種詭異的美。這裏，絕對不是德瑪西亞…

沒有日月，星辰也完全不是熟悉的那幾顆，易凡無從辨別方位，而且草原上的植物種類他聞所未聞，在德瑪西亞學到的野外生存能力，在這裏幾乎派不上用場。

易凡最後的記憶，就是一隻閃爍著致命紫光的毒鈎，狠狠地刺進自己的胸膛，然後就出現在這裏了。摸了摸胸口，哪裏有什麼傷，肌膚光潔，肌肉緊實，這一切像做夢一樣。但是如今的境地又在提醒着他，這一切都真實發生過。易凡還不想死，不管在哪兒，他必須堅定信念，才有可能生存。

該死！易凡暗罵一聲，開始向前探索。走了不遠，易凡遇到了一些葉片寬大的植物，他上前摘了許多葉片，做成一套衣服，勉強暖和了一些。這裏太冷了，易凡必須立刻找到庇護所，否則他會被活活凍死。路上遇到幾株小樹，結了幾顆散發着紅色熒光的不知名小果，和德瑪西亞的蘋果相似，易凡咽著口水，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顆嘗嘗，好苦！簡直難以下咽。

「呼…」

易凡的手已經凍僵了，他努力把嘴裏的熱氣呼在雙手上，不停揉搓，來使雙手不至於失去知覺。他感覺自己來到了極寒地獄，全身只有一個感覺，冷，很冷！肚子裏傳來的咕咕聲，也提醒着他，他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

易凡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巨鈎命中的胸口處，開始散發出幽幽紫光，一道若有若現的紫色紋路開始向左手手臂蔓延開來，令他手臂暖和了一點。

「嘎…嘎！」兩三聲剎車片摩擦似的叫聲在易凡前方不遠的草叢處響起，易凡愣在原地。

這個叫聲…好像有點熟悉…

「是虛空生物！」

易凡迅速伏地，藉助面前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矮草和小坡來隱藏自己。現在的他身無片縷，更別說刀劍弓矛，此時面對虛空生物唯有死路一條。

怎麼回事，我究竟在哪裏，德瑪西亞怎麼樣了？？

按奈下心中的震驚，易凡開始冷靜思考，他對周圍環境一概不知，必須謹慎至極，才有可能博的一線生機！

繞行，好像成為了易凡目前最好的選擇…

德瑪西亞的英靈保佑，只有一隻，只有一隻…

易凡伏地許久，前方嘎嘎的叫聲漸漸停止，只散發出咔叭咔叭的咀嚼聲，過了許久咀嚼聲停止，響起了『嘶，呼，嘶，呼』的聲音，像極了人類打呼嚕。好像那隻虛空生物已經睡去了，易凡心中一喜，悄悄的爬起來，弓著腰緩緩後退。他像一隻藏匿於水的魚，不發出任何聲響，一步，兩步…如此寒冷，但易凡鼻尖滲出了冷汗，順着嘴角劃過，凝聚在下巴上。

呼…

調整呼吸，降低心臟跳動頻率，易凡才能使自己保持冷靜。慢慢來，一步，兩步…撤了十幾丈，身後沒有任何動靜，很好，看來那隻怪物沒有沒有發覺易凡的蹤跡。短短的距離，易凡居然已經是滿頭大汗！

啵。汗珠在下巴尖上越凝越大，終於滴在了一株草葉上。

「嘎？」呼嚕聲戛然而止！

糟了！！那隻怪物聽到動靜了！

易凡駭然失色，立即調動全身的肌肉，沒命地往後奔去。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不時散落的幾株小花也在瘋狂倒退，周圍的景色幾乎連成了一條線。易凡沒有注意到，此時的他，全力奔跑的速度幾乎是在第二軍團時的兩倍！！

果然，那隻怪物聽到動靜，立刻動身追來，只是一時半會居然沒能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這令它惱羞成怒！它一定要把這隻接近它領地的懦弱生物碎屍萬段，才能拯救它的尊嚴！

易凡很快意識到，他失算了。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赤裸裸地擺在他的面前。

餓！

僅僅一刻鐘，易凡就感受到了不可抑制的飢餓，全身力氣彷彿被抽幹了一樣。剛才是寒冷讓他無暇他顧，只是感覺到有點餓，但是他跑動了一刻鐘后，無邊無際的餓意向他席捲而來。即使是小時候被軍隊收留前，那段流浪的時光，也沒有此刻這樣飢餓過！餓，好餓！好想進食！意識被飢餓裹挾，意識在瘋狂嘶吼。易凡知道，虛空生物已經越來越近，但是身體卻無法再擠出一點力氣，雙腿彷彿灌了鉛般沉重。

不能等死！死，也應該是光榮地戰死！像只被草原上的鬣狗追捕的小羊般死去，何其悲哀！易凡想起了自己已經模糊的父母的臉，想起了在德瑪西亞軍隊受到的教誨，即使被吃掉，也要用骨頭硌碎這畜牲的牙！

易凡緩緩轉身，看到了帶着驚人的風聲，已經平治到幾步開外的虛空生物。那怪物與在英雄學院遇到的不太相似，牙齒上還掛着肉片，綠血順着嘴角流下來。兩條前爪彷彿兩柄鋼刀，後腿彎曲，給它帶來極佳的彈跳力。它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打鬥，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狀態不是很好，但是不可能比現在的易凡差了。

「嘎！」

怪物跳了起來，兩條前爪狠狠地劈向易凡的驅干。如果被這生物利刃命中，易凡恐怕會直接散落成幾大塊。全力一扭，易凡成功躲開了致命一擊，藉助慣性倒下，右臂被劃開一道大口。但是易凡沒有出聲，倒地的瞬間狠狠地踹了它一腳，將它蹬飛出去。

怪物被踢飛，也不喊叫，反而在原地蓄力，兩條後退彷彿被拉滿的彈簧，蹬的泥土四濺，帶來的反作用力讓它高高躍起！前爪在星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光，沖着易凡一斬而下。

易凡已經沒有翻身的力氣了。他只能本能地舉起左手擋在了眼前。看來，到此為止了。易凡嘆息一聲，閉上了雙眼。他其實連舉起左手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感覺到肌肉在蠕動，非常自然地抬起。對於易凡來說，這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噗嗤！

想像中被開膛破肚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只是有幾滴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易凡的臉頰上，腥腥的，但是易凡對這種氣味並不排斥。下雨了嗎？許久，易凡睜開雙眼，赫然發覺，那隻怪物，已經被一株衝天而起的紫黑色猙獰骨刺，像串燒烤一樣，狠狠地插死在半空中！向下看去，那骨刺的終點，正與他的左手臂連接……

這是…什麼情況…

易凡發誓，自己前16年遇到的所有事情，沒有這幾天更能讓他震驚的了。傳說中的虛空生物襲擊德瑪西亞，自己不知道身處何方。而此時自己已經單殺了一隻虛空生物，最驚悚的是，那與虛空生物的利刃幾乎如出一轍的骨刺，此刻正長在自己身上？？

無聲無息的，骨刺彷彿活物般化為縷縷黑色絲狀物質倒退而回，順着易凡的左手臂消失無蹤，彷彿就潛藏在易凡的體內。生命危機解除，易凡保持的最後一絲清明終於消失了，意識陷入黑暗之前，他感受到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飢餓。

易凡的身體忽然詭異地扭動起來，像是還未完全熟悉這個身體似的，蠕動了幾下，爬到虛空生物的屍體旁，張開大口，露出森森白牙，狠狠地啃了下去。此刻的『易凡』仿若饕餮，瘋狂地吞食著虛空生物的血肉。

颯颯…草叢被撥動的聲音響起，十幾雙紫紅的眼睛圍繞着『易凡』，發出怪異的嘶吼。這是在人類史書都有記載的虛空狼群。如果是剛才那隻虛空生物，一對一遇上，虛空狼不是對手，而如果是面對一個狼群…那隻虛空生物只能祈禱狼群已經吃飽了。

『易凡』進食的動作停頓了，忽然，他抬頭冷冷的掃視了一周。星光的照耀下，『易凡』的眼睛已經完全被紫光充斥，紫光中夾雜着一絲冰藍，赫然是豎瞳。臉龐上道道紫紋橫亘，額頭兩顆小小的凸起。雖然此刻身體已經被染綠，但是散發出來的氣勢宛若深淵魔神。被這道目光掃中的虛空狼，無不嗚咽一聲，夾着尾巴逃遠了。『易凡』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繼續起了進食大業。

而『易凡』的身體，也在進食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