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神與凡人之戰

「艾米特大人，我原本以為您會比您的外表更成熟些。」

老人對着男孩溫和的說道。

男孩不滿的甩了甩自己那一頭燦爛的金髮。

「刨去在那個該死的水晶盒子裏沉睡的時間，我並沒有比你老上多少歲。」

「是嗎？那麼又是什麼驚動了您呢，據我所知，今天離您預定的覺醒日尚有半年之久。」

男孩揚起精緻的面孔，冷冷的注視着齊格勒淺藍色的眼睛。

「注意你的口氣，塵下之民，你以為你在和誰交談？」

空氣中忽然憑空產生的沉重威壓令埃爾蒙德與泰內羅耶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跌坐在地板上。

齊格勒的臉上仍帶着淡淡的笑容，隨意的伸出右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空氣中的壓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要火氣太盛嘛，艾米特大人。過於激動會消耗更多神性，不是嗎？」

男孩奮力掙扎了幾次，卻始終無法掙脫老人枯瘦的手掌。

齊格勒鬆開手，在男孩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他的目光望向大堂中央的雕像。

「諸神的時代即將落幕，接下來，是屬於凡人的新紀元。」

艾米特靜靜地傾聽着老人自語的瀆神之言，臉色鐵青，一字不發。

那蓬水晶草忽然破碎了，無數陸離的光點星塵一般灑落。

雕像腳下的碎石宛如有靈一般自行拼接完整，隨即飛回它的胸口。

不知是無心疏漏，還是刻意為之，齊格勒並沒有完全修復雕像上的裂痕，如果有目力上佳的人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雕像破損處的異樣。

老人撇下面色不忿的艾米特，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埃爾蒙德身上。

「最近吃了不少苦頭，孩子？」

齊格勒溫和的語氣勾起了埃爾蒙德某些不快的記憶。

「是的。」

他勉強回答道。

「多經歷些磨難並不全是壞事，對於你這樣的人來說，尤其必要。」

齊格勒意有所指的勸慰了他一句。

只是對於老人話中的深意，埃爾蒙德仍然摸不到頭緒。

艾米特在老人身後冷冷的補充了一句：

「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凡人，你不過是把『鑰匙』而已。」

「艾米特，不要忘記了，你身體里也流淌著一半屬於凡人的血。」

老人終於略去了稱呼中的敬語，向來古井無波的語氣里也摻雜了一絲怒氣。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男孩的痛處。

埃爾蒙德看到艾米特俊美異常的面孔因憤怒而扭曲，比例修長的身體里向外迸發出強光。

「你要為你的言行付出代價！賤民！」

在光芒中，艾米特似乎長大了一些，臉頰柔美的輪廓變得更挺直而強硬，身高也增加了許多。

一對輝煌燦爛，如同金液澆鑄成的羽翼從他背後冉冉張開。

幾次呼吸之後，光芒散去。

那個看起來纖弱俊美的翩翩美少年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冷漠強健的天神戰士。

老人拄着他那根磨損嚴重的舊藤木手杖，背影老邁，但氣勢卻穩如山嶽。

「果然，你進步了很多呢。你母親的血脈已經被你煉化的所剩無幾了吧。」

艾米特哼了一聲，並不屑於回答。

他向雕像的方向伸出手，那桿巨大的石制戰矛順從的向他飛來。

金色的神光灌注入石矛之內，令它的體積快速縮小，最終化為與埃米特的臂長相匹配的尺寸。

「我會用你的血，來洗刷你對我的羞辱。」

天神戰士森冷的向天宣誓。

潔白的石矛挾著熾烈神芒，直取老人的胸口。

齊格勒好像放棄了抵抗，連試圖阻擋一下的動作都沒有。

泰內羅耶的身體瞬間繃緊，右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埃爾蒙德的胳膊。

預想中血花飛濺、開膛破肚的慘烈景象並未上演。

那桿威力無窮的石矛停在老人胸口前一寸的空中，如陷泥沼。

「這是……領域？怎麼可能，區區凡人，怎麼可能擁有領域……」

艾米特難以置信的吼叫起來。

廊架和陳設上的灰塵在音波中簌簌墜落。

「我說過了，神，已經沒落了，你們的榮光，你們的驕傲，你們妄想的永恆不朽，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老人伸出手指在矛尖輕輕一彈，艾米特像炮彈一樣被遠遠轟飛。

大堂深處某根巨大石柱的底部，一扇低矮的小門被從裏面推開。

傴僂著後背，看不清面孔的老修女從石柱里走了出來。

「到了大掃除的時間嗎，齊格勒？」

她握著一柄半禿的竹節笤帚發問。

埃爾蒙德眯着眼睛細看，老修女身上披着的那件髒兮兮的教袍上足足綉著十三條金線。

「你認識這位修女嗎？」

他向身邊的年輕祭司悄聲發問。

「不，從沒見過。我只知道一層大堂里有人負責打掃，但是看樣子，她並沒有把清潔工作放在心上。」

老人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傾聽着什麼。

片刻之後他向老修女點了點頭。

「是的，時候到了。」

老修女短促刺耳的笑了笑。

「那這個呢？」

她指了指躺在自己腳下，生死不知的艾米特。

「他畢竟還有一半人類的血統。」

「三十年了，你還是像當初一樣的一樣的心慈手軟，齊格勒。」

老修女搖了搖頭，俯下身抓住一隻血跡斑斑的黃金羽翼，拖着艾米特向小門走去。

鐵鑄的小門猛地關閉了。

在地上蜿蜒的，金光燦燦的血液被無形的力量從地板上抹去。

大堂又恢復了往日的沉寂，只有那些傾倒在地，無人理睬的華美陳設在暗示著先前發生的那場神與凡人的戰鬥。

「好了，孩子們，我們走吧，教皇冕下想必已經有些着急了。」

齊格勒用手杖連點了三下地面，三人分別被一陣急劇的旋風包裹着升入空中。

強風讓埃爾蒙德不得不緊閉雙眼，當他睜開眼的時候，已經離開了大堂，出現在了一個溫暖的球形斗室內。

「抱歉，克萊因，之前稍微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趕路的方式只得失禮一點了。」

齊格勒輕聲向在爐火旁打盹的教皇解釋道。

「唔，當然沒關係，齊格勒，你介意讓我和這兩個孩子單獨談談嗎？」

「如您所願。」

齊格勒微微欠身，隨即大踏步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