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遙遠的遠方
又一枚銅製歐利躍進了財富之碗，有了之前幾十歐利的積累，銅幣碰撞之聲變得略微低沉，若說之前是歡歌，現在必然是低吟，卻同樣使詩人激動興奮，不知為何這不過一寸大小、八克重的圓傢伙卻能帶來無限歡喜，驅散煩憂。
歐利·弗蘭克，被稱為英雄之王，在兩千多年前統一了普洛蒂亞大陸，制定了第一部正統法律文書，統一了計量符號，是全能全知之人，是神在人間的代理人，為了紀念他貨幣統一稱作歐利，按照青銅、白銀、黃金賦予不同的購買能力，互相之間按照一和百的比率進行兌換。
不知是聽聞錢幣的低吟，還是聽聞稚嫩的聲音，克里斯蒂安微揚起頭，眼神捕捉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艾爾·文森，一個年紀僅有六歲的巴卡男孩，穿着短衫，怯怯生生，如同受驚小鳥。黃褐色雜發肆意生長，砂紙草鳥窩般垂下直到眼角，卻遮不住兩顆藍寶石鑲嵌在淺淺眼窩，明亮閃爍，憑着這雙動人的雙眼，小艾爾被巴卡村民叫做了「小藍星」。
「是山間的精靈，還是湖中的奇珍，或是夜空的繁星，可愛的寶貝慷慨地賜予克里安財富，我由衷祝願你歡樂常伴，憂慮消散。」克里斯蒂安露出和煦笑容，對小男孩表示感謝與祝願。
「不，不用謝，克里安先生，你好，我叫小艾爾，我想問問您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嗎？」男孩撓著頭髮，好奇道：「希爾維亞真的可以在天空飛舞？洛里安可以化身巨龍？坎貝爾真的可以雙手托舉山峰？還有那些更多更多的傳說英雄！」
克里斯蒂安併攏雙腿，盤坐在地，平視着小艾爾，聲音溫和地說道：「當然是真的，不然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史詩記載他們豐功偉績，軼事傳奇，都是為了讓世人都像他們一樣出色。」
「可為什麼大人們都說這是假的呢？尤其是約克大叔，他說自己足夠強壯，也只能搬扛砍伐分割的橡木，坎貝爾搬運山脈那就是撒謊。」小傢伙嘴上滿是疑惑，可藍色的眼神中流露希冀，翹首以盼不同答案。
「你能看到我嗎？我可愛的艾爾。」
「我是個健康孩子，當然能看到克里安先生！」
「那一丈開外的那隻木桶你能看到嗎，小艾爾？」克里斯蒂安抬起右手，指向艾爾身後不遠處的木桶。
小艾爾順着方向看去，不知道克里安先生為何這樣問，嘻嘻笑着道：「當然！當然能看到啊，木桶里盛有半桶水，是吧，先生？」
「沒錯，那你能看到十丈外的田野嗎，小艾爾？」克里斯蒂安些許將手指揚起，指向稍遠出的土地。
小艾爾朝着田野望去，疑惑道：「可以的，克里安先生，地里是剛種下不久，才發芽的紅麥。」
「那瞧瞧百丈外的那棵哨兵樹，你能看到嗎？它的枝幹呢？小艾爾。」克里斯蒂安微笑不語，動動手指，指向土地後方筆直大樹。
小艾爾向遠處放眼望去，更加迷茫地道：「我可以看見那棵哨兵樹，它枝繁葉茂，生長得很是歡樂。」
「嗯，真不錯，那千丈以外的原野上的花朵，你能看到嗎？小艾爾。」克里斯蒂安把手指向更遙遠的方向。
小艾爾，看了看，皺着眉頭，害羞地說道：「對不起，克里安先生，我不知道那有什麼花朵，百丈的田野遮擋住了我的視野。」
「是啊，大約克就是太近了，他能看到橡樹、田地、少女、谷麥，但遠方有什麼，他也看不到！而那些傳說英雄在遠方，我們自然不知道。」克里斯蒂安摸了摸艾爾的小腦袋，口中發出感慨。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那我有一天，能像他們一樣嗎？克里安先生？」小艾爾很是滿足，又提出一個問題。
「在遠方或許可以，在這裏，恐怕不行，我的艾爾！」
「那遠方在哪裏呢？」
「遠方在遙遠的地方。」
「我現在能去你說的遠方嗎？」
「現在不行，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了，或許可以！」
「那克里安先生去過遠方嗎？」
「沒，沒，沒，沒有有去過。」克里斯蒂安呆住了幾秒，口齒模糊地談到。
克里斯蒂安直起身子，將里拉裹在背後，歐利揣進衣兜，站了起來，準備離開，艾爾的小手一把抓住了他。
艾爾癟著小嘴，眼睛噙著委屈說：「是艾爾惹惱了先生嗎、是先生厭煩艾爾嘰嘰喳喳了嗎？」
「人們會厭惡寒鴉聒噪，欣喜百靈鳴叫，克里安怎麼會討厭小艾爾呢？只是已經快到中午了，我要趕往下個村子裏，那裏還有好多小艾爾一樣的小夥伴等著聽故事呢！」
「那你能稍微晚些再走嘛？先生？」艾爾抓着克里斯蒂安灰色斗篷的下擺，誠懇請求詩人留下。
「時間不早了，太晚了，不然等到今晚趕不到旁邊的村鎮，克里安就只能睡在荒野。」克里斯蒂安壓低嗓子，如同入暮老者輕吐道：「一片漆黑，月光灑在長長茅草上，樹丫像怪手延伸遠方，夜梟咕咕，一道黑影竄出，一頭豺狼就把可憐的克里安給吃了！」說着彎曲手掌做犬口模樣，輕輕捏在艾爾臉頰，發出一陣大笑。
小艾爾也咯咯笑着，過了一會才說道：「克里安先生，等艾爾長大了，就去遠方，到時把看到的事迹告訴先生，先生就能永遠傳唱了。」
「遠方太遠了，家裏挺好的，就待在家裏吧，艾爾！」
「不，艾爾會去的，等艾爾長大，艾爾要多吃點東西，母親經常說吃得多就會變成大人了，小艾爾就會和約克大叔一樣強壯，咱們拉鈎就當做約定了。」小艾爾的小手食指勾住了克里斯蒂安的大手食指，拇指順勢緊貼。
「好，克里安期待着小艾爾成為英雄艾爾，到時候我為你吟唱，還能驕傲地說是英雄的好友！」克里斯蒂安點點頭，允諾了這個孩子的約定。
克里斯蒂安揚身，走向遠方，小艾爾把雙手攏在嘴邊喊道：「再見了，克里安先生，我會去遠方的！」
克里斯蒂安沒有回頭，戴上兜帽，揮了揮手，繼續遠走。之後解下里拉琴，邊走邊彈，琴聲悠揚，口中頌唱，聲音低沉卻洪亮，彷彿不再是血肉的喉嚨，而是古樸角號吹響：
遠方呀，在遙遠的地方，
比遙遠的地方還要遙遠，
遠方的幸福也許是痛苦。
遠方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勇士在凜冽寒風中流浪，
勇士在戰火硝煙中飄蕩，
勇士在無邊大霧中迷茫。
遠方在那廢墟無盡荒涼，
遠方在那天國緩緩生長，
遠方在那古國矗立昂揚。
時間經過遠方不再流淌，
空間穿越遠方不再無垠。
戰歌響徹在遙遠的遠方，
生根發芽的全是夢想，
播種耕耘的皆為希望。
遠方在什麼方向？
遠方的方向是生命盡頭，
通往天際窄窄的小路，
直達入雲高崖山巔，
伴着點點輝月星光，
嗅着縷縷花朵芬芳，
我們走向遠方走向遠方……
詩人漸漸走遠，身影慢慢模糊，歌聲若隱若現，直到全部消失在遙遠的天邊，消失在漸遠的地平線。
艾爾看着詩人離開，心中說不上什麼滋味，就是有點想哭，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他還太小了。
眼看快要到中午了，小艾爾趕快撒丫子跑向家裏，待會開飯了還沒到家又要被卡瑪抱怨了。
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到家時，汗流浸透了亞麻衣裳，艾爾的家在巴卡村很好辨認，一座三層的紅磚房，房前有一顆大樹，只因他的祖父早年種下了一棵白蠟樹，歲數比艾爾的父親還要大上幾歲，大家都叫它老格林。
老格林生長地很是繁茂，三四村民才能環抱，艾爾看到父母已經在老格林身下支好木桌、木凳，擺放好食物了和餐具。艾爾氣喘吁吁地說道：「我回來了！」
「回來了，那就開飯吧，大家都在等你呢！」母親卡瑪二十五歲，長著褐色的頭髮，個子不高，體型微胖，長期在家從事紡織，皮膚還算白皙，淺藍色的眼睛，圓圓的臉看起來很是溫和，但每次教訓艾爾時就是另一幅模樣。
「艾爾，又跑去哪裏玩耍，不會是去田地廣場那聽詩人唱歌了吧！」雄厚的聲音響起，這是艾爾的父親斯科特先生，一位典型的克勒斯漢子，二十七歲，棕色的頭髮，如同一個大大的雞窩，褐色眼睛，鼻樑高挺，臉龐瘦削，樣貌還算可以，常年在地里耕耘，皮膚有些黝黑。
艾爾點點頭，又將目光看向了莉亞，這是艾爾三歲的妹妹，穿着一身亞麻裙子，棕色的頭髮垂到下顎，褐色眼睛大大的。
小莉亞過來抱住了艾爾，「哥哥你等下吃完飯要給我講聽到的故事哦！」
「會的，等下哥哥就給你講，先坐着吃飯，好吧，莉亞！」卡瑪將莉亞抱回道凳子上，遞給莉亞一個小木碗，這是父親斯科特專門為小女兒製作，太大的木碗小女孩端不住，總是將食物打翻，而這小碗剛好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