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樹木有靈
第四章樹木有靈
一身狼藉和血污,如玉的臉上多是划痕,緊閉的雙眸之處一片紫色污漬。
此時唇色蒼白,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樹下,一個白衣少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似有風兒吹拂,樹梢微動,一支枝蔓從茂密的枝葉中伸出來,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地上那少年的臉。
死了呢?
還是沒死呢?……
似乎是感覺到臉上的異樣,少年眉心微皺,輕咳了一聲。
還活着呢!
那支枝蔓似被嚇了一跳,急急的縮回了枝葉繁茂處。
又過了一會兒,耐不住的枝蔓又伸出,左左右右的觀察著那少年般遊走着。
長得真好看……
那雙眼睛縱使是緊閉着,都能感覺到美麗。
枝蔓似少女般伏在少年臉頰處,輕晃了晃。
兩叢茂密的枝葉上悠悠盛滿清露,不偏不倚地灑在了少年的眼睛上。
枝蔓的細嫩葉片輕輕拂過少年的眉眼,那水跡便隨之消散,少年眼上的紫色似乎也被那清露帶走般的煙消雲散了。
枝蔓再晃一晃,枝葉便盛滿清水,一葉一葉從枝條上分離,漂至少年唇邊,葉葉清水落入少年口中。
這回,就算是將死之人,也不會死了。
枝蔓似乎累極,舒展了一下腰身,悄然縮回茂密的枝葉叢中,漸漸隱去了身影。
……
鼻翼間有些發癢,少年打個噴嚏,抓住了鼻尖上的一根劃過的枝條。
「誰?」
睜開眼,望着手中枝條,少年警惕的看着四周,眉頭不覺皺緊。
「誰在戲弄我?!」
現在目前清明,一如往昔。只除了腿上蜘蛛精先前所傷之處,血已止住卻依舊疼痛。
大樹長在山崖邊上,視線開闊,並無其他人在此。
自己受傷意識迷糊之間就能感覺到不知是誰在自己身邊遊走。那氣息充滿純凈,雖並無殺氣與妖氣,但是究竟是誰救了自己,卻又躲在暗處戲弄自己?
手中的枝蔓蜿蜒至大樹上,實在看不出出自誰之手。
少年目露疑惑,看着手中枝條,鬆開了手。
想來,不過是這枝蔓被風吹拂,恰巧落在自己頰上了吧……
那枝蔓不再被縛,一溜煙,縮回了樹木蔓生之處。
那詭異情形並沒有逃出少年的眼睛,少年立刻站起身拔出劍,目光冰冷的指向身前大樹。
「連你這棵樹也是妖物嗎?!」
樹冠動了動,枝葉漸漸分開。枝葉處一支光潔白皙的裸臂伸了出來,緊跟着一副眉眼如畫,嬌俏的小臉蛋露了出來,眼神怯生生的望着樹下的少年。
少年臉上忽然染上一抹紅暈,皺着眉道。
「你是樹妖?」
不,不對。少年立刻搖搖頭。「你沒有實體?」
沒有實體的話,最多謂之靈。
那女子,只見其相,卻縹緲虛無。且她由樹木自然化出,不是修鍊所化,不算是妖,而也正是靈。
少女似是不解,身子漸漸探出樹叢。玉足粉嫩,肌膚如雪,臉上帶着不諳世事的笑容,笑眼化成一彎月兒,勾人魂魄卻又讓人不由心生愛憐。
少年看得痴傻,臉上紅色卻如同櫻桃,惱羞之下怒急轉身。
「你這小樹靈!不知羞臊,還不快快穿上衣服!?」
衣服?
少女輕輕落在地上,看着少年身着之物,伸出手,似想鑒賞觀看,手指卻從少年身上穿了過去。
眼含疑惑,少女轉向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身體。
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穿衣服又什麼都不懂,少年只好將頭昂高,刻意不看那懵懂少女。
「你既已化為靈體,身着之物也可以隨心所欲。看看我身上衣物,照着變化就是。」
少女撓撓頭,看着少年的衣物,身軀微晃。
一件與少年一模一樣的衣服便穿在了身上,包括那血跡和破爛之處。
待她穿着這身衣服跳到少年面前,少年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叫你照着我的衣物變化,你還真的變一模一樣嗎?」
那是要怎麼樣?
少女眸中疑惑更深,歪著腦袋看着面前少年。
少年收斂臉上笑意,耐心指導。「女子服飾,多色多彩,你見那些飛鳥與彩虹,那些顏色皆能使用。女子穿在身上,就像美麗的蝴蝶。」
少女似懂非懂,思索一會,搖身一變,身上現出七色服飾。
那這樣呢?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張開雙臂轉了個圈。裙裾飄飄,倒有幾分蝴蝶的模樣。
漸漸摸到了重點,孺子可教。
少年點點頭。「七種顏色不必全部放在身上,你既是樹靈,綠色是最襯你的。」
那簡單。
少女露出一個笑容,身行一晃,淺綠色衣衫已穿上身。
少年略感欣慰,轉身坐在樹下,望向少女。
「昨日,是你救了我嗎?」
少女腳尖輕輕一點,身輕如葉瞬間便坐上了大樹的枝頭,向著少年點了點頭。
「可是我的眼睛被毒所傷,你如何救?」沒忘了捋清事情,少年接着問道。
這要怎麼說明呢?
少女面露難色,咬着嘴唇,思考了好久沖少年尷尬的笑了笑。
少年心下嘆口氣,心知這樹靈似乎才剛形成,沒有實體,甚至連話都不會說。想讓她回答自己,真是太難了。
既知道她救了自己,那副懵懂模樣定也不會害自己。她無法與自己交流,自己此刻也沒有時間再等著這小樹靈回自己話。
「我與同門一起上山,昨晚與他們分散,得你相助感激不盡。若有機會,定當報答。只是現在我需要去尋他們,你好好保重。」
她雖救了自己,看着也是純凈之靈,但是到底不知底細。她若真是心思純凈無暇還好,但若與自己相戰那妖是有着關係便是麻煩的事情,自己如今受傷在身,尚不知她靈力深淺,萬一要是交手自己如何都是被動得很。
昨日入山收妖之事,自然是不必多說引起不必要麻煩的。
語畢,少年毫不猶豫地站起身沖少女拱了拱手,拖着受傷的右腿一瘸一拐就向山上走。
手上突然多了一個硬物,身體有了支撐也變得輕鬆。
少年低下頭,望着自己手上多出的一根光潔輕巧粗木,神情微微一滯。
回過頭,看着依舊望向自己微笑的少女,心頭似清風拂過,微微一漾。
山風吹拂,少年的衣角輕輕被風撩起。
「我叫長霖。」少年道。
長霖。
少女點點頭笑了。我會記住的。
「你叫什麼?」少年又問道。
少女接着一懵,獃獃地看着少年,費解的歪起了頭。
傻瓜啊……
少年無奈的搖搖頭。「你既是還沒有名字,但原身為一棵海棠樹,那,我便叫你……」
少年揚起笑臉。
「阿棠可好?」
阿棠……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思索一瞬,點頭笑着。
那就叫阿棠吧……
「長霖!」半空之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少年還未轉過頭又聽到幾道驚喜的聲音響起。
「真的是長霖,太好了!他沒事!沒事!」「太好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是他們!
長霖面上一喜,轉過頭去。
半空中數十人御劍落在崖上,有三人急急衝過來團團圍住了長霖。
長天搖晃着他的肩膀。「你眼睛能看到啦?怎麼好的啊?」
長恆眼中含淚。「都怪我沒保護好你,都怪我!都怪我!」
長祺望他周身,除了臉上一些小划痕及右腿上的傷,並無其他,這才展了笑顏。「你小子命大。」
長霖低頭安慰一聲長恆無事,幾步上前拱手拜向身前幾位。
「徒兒見過師父,東陽長老,慧心長老以及各位師兄師姐。」
手拿八卦鏡青袍的東陽長老,手拿五色鞭的慧心長老與他二人身後的弟子皆點頭還禮。
身着灰袍手執拂塵八角鬍子的道長輕輕點頭,握住了長霖拱起的手。「無大礙便好,這東山之惑艱險,本不該出在這次的試題當中。師父與其他長老來遲,委屈你們了。」
目光憐愛而歉意的一一劃過長天,長祺,長恆和長霖身上。
東陽長老眉頭微微一挑,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四人皆拱手,齊道。「徒兒無礙,望師父寬心。」
「試題為何會如此,為師回谷之後定會好好調查來龍去脈給你們一個交代。」拂塵老道眼角掃過身邊一眾,向東陽長老和慧心長老拱手。「元一謝兩位長老前來相助。」
東陽和慧心長老略一拱手,算是還禮。
東陽長老抬頭看着頭頂日頭道。「東山之惑雖是意外事件,但是比試時間已過。我等就先返回青霞谷,以安眾心。」
說罷向著元一長老和慧心長老拱手。「東陽先行一步。」喚道身後兩名男弟子。「走。」
慧心和元一拱手相送。
眼見東陽一走,慧心眼帶憂色望向元一。「東山上的妖孽昨夜已被除掉大半,如今也不成氣候。昨夜驚擾頗多,又恰逢試煉,谷中弟子傷者眾多,且如今掌門還在閉關之中。元一師兄,我們還是儘快回去得好。」
如今修仙各門派眾多,也有邪魔歪道參雜其中,怕就怕會有人趁著這個時間入谷使壞。
東山年代久遠妖物眾多,因此才會傾三位長老之力鎮壓。可是,卻也實在是不敢想無人鎮守的青霞谷會是如何局面。
慧心為女子,心思敏感,元一心知她憂思過多的性子。不過眼下徒兒皆已找到,他自然也不會再在東山久留。遂點了頭喚著徒兒。
「長霖,長祺,長天長恆,御劍。」
長霖腿腳不便,元一卻一點也不在意,只是溫和的看着他。「為師知曉你的心性,想必此傷也不會影響你御劍飛行的,是嗎?」
之前和長恆共乘一劍是因為自己眼睛受到蜘蛛精毒液攻擊所傷,目不視物。如今即便腿上有傷也無妨御劍而行,長霖含笑點頭。「師父說的是。」
「那便即刻返谷。」
眾人御劍懸於半空,如光般紛紛飛遠。
長霖回過頭看着懸崖上的那棵巨大的海棠樹,卻見那樹中探出一張臉,笑笑的望着他,伸出手,輕揮了揮。
嘴角浮上笑意,少年似喃喃般輕聲道。
「別忘了我,阿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