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蛛精霈蛛

第三章蛛精霈蛛

長劍抽回，碧落如同風中枯葉飄落至霈蛛身旁，身軀漸漸變為一隻奄奄一息的小松鼠。

目光冷冷的白衣少年居高臨下的望着下方，眼似輕蔑，本漂亮的桃花眼此刻顯得尤其寒冷可怖。

「入東山者消失無數，想必便是你等所為。妖孽，今日便了結了你，轉六道也不復再生。」

「小郎君好不客氣。」蜘蛛精伸出巨足。「你怎知今日死的不會是你，不如先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道法神奇。」

手中緊握長劍，少年口中輕念術法。三支黃符至少年身後升起，夜風凜冽卻絲毫未有所擾。如電掣般襲向霈蛛。

霈蛛揮足抵擋，接下殺招方覺心驚。

這小郎君不過十三四歲模樣，驅符咒術氣息卻如此渾厚，只是擋下符咒攻擊便使自己巨足隱隱生疼。更別說那少年的劍招也是式式不留餘力，招招致命。

剛剛蛛網震蕩傳來的感應與這少年一道的還有三人，只此一人自己已是堪堪應付。那若人多起來，自己如何能活？

霈蛛一邊抵擋少年攻式，心思一邊飛轉。退避之時，蛛網卻迅速結成，形成一個只餘二人戰鬥的小小空間，且隨着少年攻勢，蛛網越結越多，漸漸地將二人包裹了其中。

霈蛛臉上露出笑容。「我還道小郎君有多厲害，原也是黃口小兒，不甚多思。你且看看你現在身處何處？」

少年早已發現自己一腳被蛛絲粘牢，可是交手之時心下並無二想，才會被帶着直往這妖精陷阱里鑽。

是自己大意了。

少年揮劍向著腳下蛛絲便砍，可那蛛絲硬極，任少年如何劈砍都無甚變化。

將少年的窘迫看在眼中，霈蛛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再怎麼不濟，我也是個修行百年的蜘蛛，吃了那麼多人，你以為我這蛛網還似普通蛛絲嗎？」

少年眼中怒色漸漸變冷，悠地從懷中捏出符紙，符紙在口訣之中化為火光，拋至腳邊。

火光明滅之間，少年腳下的蛛絲已然燒了個精光。

「你——」眼見蛛絲被符火燒盡再難困住少年，霈蛛張開嘴。頭部化作黑色蜘蛛的巨大頭顱，口中口器逼出，一團紫色液體噴涌而出襲向少年。

少年身影一轉，躲過那液體。

液體落地，如沸騰般，泥土頃刻化為白色。

居然還是只毒蜘蛛！

少年停下腳步，望着不遠處的霈蛛，似乎在思索間。

可是霈蛛豈會容他多想，口中紫色液體更快的噴出，一道道皆向著少年而去。

少年俊眉緊趨，手中符紙拋散於天際，長劍隱於其後，全力灌注在這一劍上。

勢不可擋，一招必誅！

似乎連風聲都變慢了，霈蛛望一眼天際燃燒的符紙。嘴角擒著笑意，巨大的身形靈巧的穿過半空中落下的符紙。

猛地高高跳起，緊緊將少年鎖在巨足之下。巨足捏住少年如玉的下頜，神情戲謔。

「陪你玩玩而已，你真以為自己了不得嗎？我身似鐵，修著邪道，蛛絲能被你符火燒盡，你以為我也會怕你那可笑的符火嗎？」

「要殺便殺！」男兒該當的磊落，錚錚鐵骨，死又何懼。

少年薄唇緊抿，揮劍還欲再戰。

一抹紫色輕輕覆於少年雙眼之上，黑色巨足也隨之向著少年而去。

雙眼劇痛，眼前一片漆黑。

接着耳邊有尖銳的風聲划來，少年忍痛微轉身形。

腿上傳來劇痛，少年悶哼一聲，竭盡全力揮劍逼開霈蛛。身形向後退去，認真聆聽耳邊動靜。

「長霖！快走！」密林中三道長劍齊出，封住了霈蛛襲向少年的動作，三個白衣少年從密林中飛身而出。

「臭妖精，敢傷了我們長霖！」一個扒拉着身上纏繞的蜘蛛網，很是憤憤。

「打不過就跑，長霖你怎麼就是不長記性？」一個望着蜘蛛精，望一眼受傷的長霖，躲到了長祺的身後。

「伏妖陣！」老成持重的長祺站在最前面，從懷中捏出黃符，大聲喝道。

「佈陣！」長恆和長天也跟着掏出符紙，拋擲天際，應聲喝道。

「伏妖陣起碼四個人才能開啟，差一個人能不能成啊……」長恆小小聲望向長祺。

「不能成也得——」長祺皺緊眉頭。

空中黃符起，四角方位上多了一人。

長霖眼上覆蓋着紫色，已不能視物，右腿上鮮血直流，染紅了白衣。

「能成。」聲音沙啞，卻很堅定。

四劍而起，黃符紙有序的在空中浮動，四方八位皆已就緒。

四名少年手上齊齊動作，口中念動伏妖訣，大陣頓時金光閃閃。

被困在陣中的霈蛛豈會乖乖坐以待斃，伸出巨足彎鈎狠狠擊打上伏妖陣壁，卻在下一瞬被數道金光反彈回去。

「你們是哪個門派的弟子，這伏妖陣，還真有些本事。」

妖精問話，若還真好好回她那不就是個傻子？

「我們乃青霞谷紫禪真人門下，元一長老座下弟子！」長恆認真的回道。

長天瞪一眼長恆。「你個獃子，萬一咱們今天收不了她，她找去咱們青霞谷尋仇怎麼辦？」

「青霞谷能人遍地，還怕她小小蜘蛛精。」聽着長天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本老成的長祺忍不住不服氣道。

原先還略微慌亂不安，如今卻有了主意。

霈蛛不急不惱，笑道。「你們這身衣服打扮，就算你們不說，那標誌也能讓我找出你們的法家道門來。」

長天微微一愣，望一眼十分自信的霈蛛，不服氣的輕哼一聲，默默念訣。

身體血液漸失，指尖絲絲冷意侵襲，長霖嘴唇泛白，腳步微晃，提醒身邊人道。

「此妖刁滑奸詐，你們當心。」

「當心也沒用。」霈蛛卻輕巧道。「你們四人誅我一人不過勝在數量，可若要論數量，你們卻是與我難以比較的。」

未必她還有同夥？

長天望向長霖。「喂，你剛剛與她交手，還有別的妖物幫襯她？」

長霖目光投向不遠處地上奄奄一息的小松鼠。「剛剛已誅去一妖物，沒想到她還有其他同伴。」

自知長霖口中剛剛的「同伴」是誰，霈蛛也不解釋。他雖無意間為自己剷平絆腳之石，那自己又何樂而不為呢？

只是現在自己若想要破這四子的陣法，卻需要更多的同伴。

「你們雖然將我困在這陣中，但是你們也需傾盡全力，再無心思對付其他。」

「妖孽。」長祺斥出聲。「就算是死，我們也定要將讓你誅伏在此陣中！」

長霖似有所感的將頭朝向黑暗密林，不能視物，此刻聽覺卻有了明顯的提升。

密林深處雜亂的聲音，似大片生物行進之勢，悉悉索索的聲音由遠而近，由模糊到清晰。

「遭了！」長霖心中一滯。「有大片東西正在靠近。」

腳步多而雜，是……

「蜘蛛！」「好多蜘蛛！」如同羊兒般大小的各色蜘蛛，正潮水般的向著他們涌過來。

「你們可小心，我的那些小姊妹，有些可是有毒的呢……」霈蛛高深的笑着，眼底儘是悠閑。「現在，就看看你們能困我多久吧。」

「我最怕蜘蛛了！」長天焦急的望向長祺。「現在該怎麼辦？」

「妖物怕火，點符火！」長祺手指輕撣，指尖黃符淬鍊出火光，封住面前一方蜘蛛來路，見此舉有效，長天長恆紛紛跟着掏出黃符燃開。

耳中遠方的蜘蛛爬行之聲更多，長霖皺皺眉。

符火終會燃盡，伏妖陣將妖物誅殺又需要時間。現在四人已受蜘蛛所擾，不能專心伏妖。伏妖陣現在尚能壓制她，一段時間內她自然無法出來。

不過此時一妖尚難伏，更奈何現在多出來如牛毛般的蜘蛛？

能做的，只有走。

「長祺，長天，長恆！」

長霖叫道。

「御劍離開此地！」

三人齊齊一怔，望着臉色嚴肅的長霖。再看向林中不停湧來的蜘蛛和霈蛛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頓時清明了大半。

「收劍！走！」

長霖再次喊道。

三人對視一眼重重點頭，雙臂結勢，齊道。

「收！——」

伏妖陣中長劍應聲回到四人手中，空中黃符結成的禁制卻依然懸浮。

金光凜凜，聖潔無比，壓制着陣中蠢蠢欲動的霈蛛。

「你們只管逃吧，但是只要在這東山上，我就能將你們碎屍萬段！」

見那四人御劍想走，霈蛛神色陰冷，密林處的蜘蛛無窮盡般前赴後繼而來。

長祺拿着長劍，看着身後傷重的長霖。

「長恆，你帶長霖御劍先走。我和長天為你們斷後。」

長天立刻苦了臉。「怎麼不讓我帶長霖走，我最怕蜘蛛了。」

「貪生怕死最是你！」長祺瞪他一眼。「指不定中途就能丟下長霖！」

「切！」長天揮劍斬下身前一隻蜘蛛，不樂意道。「我哪有那麼不濟！」

長恆早已聽候安排帶着長霖御劍懸空，沖長祺拱了拱手。

「我帶長霖先走，你們迅速跟上。」

「好！」長祺轉身斬那碩大蜘蛛，高聲應下。御劍懸空，捏著黃符牽制着撲過來的蜘蛛，沖還在誅殺蜘蛛的長天喊道。「長天，走！」

……

蛛群難以甩開，且斬之不盡。長恆御劍，長霖驅動符火抵禦身後蜘蛛。

極力避讓前方跳起的蜘蛛，長恆不免心驚。

「這哪是東山之惑，這分明是捅了妖精窩！」

身後的長霖突然伸手抓住長恆衣領，將他扯得後退一步。「小心！」

符火映照下，一隻蜘蛛長足劃過長恆臉頰處，鮮血頓出。

長恆心有餘悸，極力保持御劍平衡避開前方蜘蛛。

林中開闊之地極少，樹木雖高闊，但是御劍的空間卻小。而有樹木枝幹助力，蛛群想抓住自己一方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長霖猛然醒悟，抓住長恆的胳膊。

「往上面飛！飛到樹冠上面！」

東山年代久遠，樹木巨大，枝蔓蜿蜒。似網似蔓，想要繞過實屬不易。

長恆費力的向上飛行，望着攀爬樹榦繼續追擊上來的蜘蛛心跳如同鼓擂。

「長霖！這太難——」

話未落音，一隻蜘蛛猛然撲了過來，緊緊的抱住了長恆頭部。

長恆心思一亂，長劍失去平衡，兩人紛紛從劍上滾落下來。

東山為山，山生陡勢。

長霖目不視物，摔下山坡，此時已驅不得符火，只能伸手想抓住身邊能抓到的一切東西藉以緩和下墜之勢。

長恆來不及呼痛，立刻伸手去抓身邊長霖手臂。

手中卻抓了個空，眼看着長霖衣角在自己手中撕裂，順着坡勢漸漸滾下。心中氣急，不經意間頭撞上山石，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