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很惡俗的故事

「是，」短暫的震驚和無所適從之後，湛樹華很快就平靜下來，「你是我從路邊撿來的，至於你是不是黎家丟失的女兒，我也不知道。」

儘管已經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爸爸說出來，湛清漪還是身心巨顫，一時沒有辦法接受，微張著嘴呆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倒是清波，一聽爸爸這話，再也憋不住驚叫，「什麼？！爸，你、你可不能開玩笑，姐怎麼可能是----」天，叫他怎麼相信，從小到大對他百般照顧、親密無間的姐姐，居然是爸撿來的孩子，跟他沒有一絲血緣關係？！這簡直----

「你先別叫，」這回輪到湛樹華一句話把清波憋在那裏，看他眼神冷靜、神情平靜的樣子，顯然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清漪，黎先生，既然你們問起，那我就給你們一個事實，其他的，你們自己看着辦。」

黎子陽無言，只是點了點頭，這本就是他們想知道的事，而且湛樹華的反應遠遠超出他的想像----原本他還以為，湛樹華一定會因為被提及當年的事而驚慌或者惱怒，把他給打出家門呢。

湛樹華看着他，眼底漸漸冷酷了起來，「既然你們能查到那個車牌號，當然也能知道當年的事，我跟秦雅馨從家裏出來以後，就回了她的老家，在路上我們看到了被丟在路邊的女嬰，也就是清漪，就把她帶上。」

原本他們是想找個福利院什麼的，把她送掉的，可那時候秦雅馨正跟湛樹華彼此相愛，心境很單純，說女嬰很可愛，不如先帶她兩天再說，湛樹華沒想其他，也就同意了。

後來他們在秦雅馨的老家住了下來，一邊找活兒做，一邊照顧女嬰，因為並沒有打算留下湛清漪，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並沒有給女嬰起名字，而一直叫她「寶寶」。

這樣過了兩個月，秦雅馨越來越煩躁，一開始對湛樹華的溫柔和體貼也慢慢消失了，變得冷冷淡淡，愛搭不理，也不再起早貪黑地出去掙錢養家，整天就知道躺在床上吃吃睡睡，寶寶餓得直哭，她也不管，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為什麼？」清波越聽越迷糊，因為之前湛清漪他們查到的事，他是不知道的，但聽到這裏，他也隱約想到，秦雅馨在跟爸爸之前和之後變化太大，而且沒有原因，這也太奇怪了吧？

「我想我猜得到，」想到秦雅馨的嫌貧愛富，和現在仍舊不變的勢利，湛清漪無聲冷笑，「我想她當初跟着爸出來，一定是想着有朝一日還能再回去！」

湛樹華略有些吃驚，想當年秦雅馨離開的時候，湛清漪才不到十歲，清波更小到不記事，可她居然能看得清媽媽的本性，實在是難得。「是的，清漪說的沒錯，都是我年少輕狂，當時被她迷住，就捨棄了一切跟她在一起，我並不知道她看中的其實是我們家的產業，還以為她是真心愛我，所以就……」

他是沒想到，真心以待換來的是愛人的無情背叛，而這一切是他在父母雙親去世，秦雅馨覺得富貴無望之後，顯露出本來面目之後才知道的。但是，知道了又怎麼樣，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何況他才從一個未經人事的大少爺淪落為什麼都不會做的普通人，那種心理落差可想而知，就差沒去跳江了！

後來的發展就跟其他惡俗不堪的情節一樣，秦雅馨受不了那種苦日子，就想離開，但念在湛樹華確實是真心喜歡她，她一時倒也沒狠心到那種地步，再加上湛樹華越來越喜歡寶寶，沒捨得把她送走，為避免尷尬和懊悔，他們都不自覺地把注意力放在寶寶身上，倒也不覺得有多難捱。

就這樣過了幾年之後，生活越來越枯燥乏味，湛樹華永遠要天不亮就起床，半夜了還顧不上睡覺，就為了掙錢養活秦雅馨和寶寶。後來，他看出秦雅馨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他就覺得很害怕，想着如果兩個人能有自己的孩子，也許就能拴住她的心了。

「所以，就有了我？」清波愣頭青似的接上一句，不禁有點兒黯然神傷，原來他不是爸爸媽媽幸福的結晶，而只是一個被利用來縫補即將破碎的家庭的工具，真是悲哀。

但不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他一個而已，那旁三個早已是心知肚明，湛樹華瞄了他一眼，「你要真是她的孩子，她也許還不會離開。」

「爸----」湛清漪其實沒想這麼快讓清波知道真相，怕他接受不了，可一個阻止不及，爸爸已經說了出來，她也莫可奈何，趕緊勸道，「清波，你別急，也彆氣，這又不是爸爸的錯----」

「姐，原來你……早就知道？」清波呆了呆，慢慢才琢磨過味道來，這事情如此石破天驚，難得的是他並沒有多麼劇烈的反應，只是有點木，像是不太相信，「我、我也不是----」

「不是，」湛樹華接上話，「清波，你也不是我的孩子，過了幾個月，她還沒有懷孕，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去醫院做了檢查，我沒有生育能力，為了留住她，我去孤兒院抱了你回來。」

「是嗎？」清波喃喃著，慢慢消化著這件事，又看向湛清漪，「姐，就是說咱倆不但沒有血緣關係，而且還都不是爸的孩子？」

儘管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湛清漪不得不點了點頭，「是，但是----」

「我知道了，」清波點點頭，突然就笑了，毫無徵兆的，但是很溫暖、也很爽朗的，「沒事，姐，落地是兄、是姐弟，何必骨肉親，我這輩子只認爸是爸，認你是姐，咱們就是一家人，嘿嘿！」有沒有血緣關係，有什麼分別，他們一直是一家人，以後永遠都是！

黎子陽倒是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居然有此見識，不禁又是驚奇，又相當佩服他，揉一把他的頭髮，笑道，「你這小子，行！」

湛樹華盛滿憂鬱的眼睛裏也隱含着一絲笑意，兒女能夠這樣懂事，以冷靜的態度對待這件事，讓他很是欣慰，「不過，如你們看到的那樣，我抱了清波回來，並沒有令她改變心意，她最後還是走了，拋下我們三個。」

秦雅馨註定是那種享受榮華富貴的女人，怎麼可能忍受得了那種朝不保夕的貧窮生活，她到底還是離開了。湛樹華就算再氣、再恨，也無可奈何，只好頂着巨大的心理、生活雙重壓力，含辛茹苦地把湛清漪姐弟撫養長大，而這個苦命的女兒直到十歲上，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好在他們姐弟兩個很懂事，湛清漪更是早早就把弟弟照顧得無微不至，讓湛樹華沒有後顧之憂。

可因為湛樹華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多年辛苦勞作，慢慢就落下了一身的病，要不是後來跟程家處得很好，得到了程滄海多方面的照顧和援助，他一個人是說什麼也撐不過來的。

「這就是你們想知道的全部，」湛樹華微微低下頭，說了這麼多，他也累了，臉色很不好，「清漪到底是不是黎家的女兒，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們總有辦法知道的，是嗎？」

話一說完，他就慢慢起身到裏面去，把他三個扔在了當地。對於湛清漪是不是黎家女兒這件事，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甚至說是相當冷漠的，難道他並不希望湛清漪認祖歸宗嗎，還是-----

「感覺像天方夜譚！」清波吐出一口氣，突然想到一件事，少不更事的他立刻就興奮起來，「姐，你真的是黎家的女兒？那你不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啦？！」

「清波，你----」

「還有還有！」清波哪顧得上聽姐姐要說什麼，搶著伸出兩手食指，分別指著湛清漪和黎子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你成了黎家女兒，那你跟黎大哥不就是兄妹？」

這話一入耳，湛清漪和黎子陽同時呆了呆，跟着「唰」一下，兩人同時面無人色：蒼天，他們怎麼一直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們是兄妹，可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還……那不是成了亂倫？！

玩笑開大了，真的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