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事發
原本孤獨寂寞的淮歡,忽然多了不少事情,要幫忙打理後宮的事情,連皇上,也開始常常往她的宮殿里跑了。金銀珠寶,更是應有盡有。
一夕之間,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很順利,所有的事情但又好像不似表面上這樣順利。
皇上從來都不是無端無辜地會那樣寵幸一個妃子,況且是一個在朝廷上名聲不太好的妃子,大家傳言說,她和李友安李督公,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既然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不久,淮歡便又懷孕了。在一個陰天的傍晚,太醫微笑著宣布了這個消息。可淮歡卻不開心,她不會明白肚子里這個孩子的到來意味著什麼,因為她從來不曾參與皇上和李友安之間從以前到現在的爭鬥。
李友安是在一個晚上來到淮歡的寢宮,把「歡歡」帶回去的。
「你既已懷了孕,便好生養著,這調皮搗蛋的小玩意兒我便抱回去了,否則傷到孩子,實在得不償失。」李友安處處為她著想,他知曉她喜歡孩子,自己沒有懷孕的時候,便瞧著人家家的小孩傻笑,李友安永遠也不會忘記,將歡歡送去的那天,他一直沒走,在角落偷望著淮歡的態度,她那時抱著歡歡在她寢宮的庭院里,握著它的小爪子,一遍一遍告訴它,「歡歡呀,我的好歡歡,我以後就是你的娘親咯,我會好好愛你的。」
他便知道,她又多渴望能再有一個小孩。
即便此時此刻的她愁眉不展,悵悵地嘆了口氣。
「我雖很希望能有個孩子伴我左右,卻著實不希望他出生在這帝王家,我不知,這對它而言是福還是禍啊。」
李友安知道,淮歡是因為上一個孩子以為權謀爭鬥成了犧牲品而傷心內疚,心裡有了陰影,所以前進一步對她而言都是勇氣。
「我不盼他能大富大貴,只希望平安一生,討個賢惠得妻子,生下幾個孩子,好來將來老去,能有兒孫繞膝的幸福。」說著說著,淮歡好像真的看到那樣的場景,子子孫孫歡笑著打鬧著圍坐一團,除夕夜裡歡聲笑語,開心的不得了。她眼神溫柔如水,但很快,眼裡便光芒盡暗,接著沉沉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等來那一天了。」
她不敢想,也不敢盼。心裡一片陰霾的時刻,李友安忽然俯下身子,抓著歡歡地小爪子,放在淮歡的掌心,像是借用這小東西的手,去牽住溫暖淮歡的手一樣。
「你放心。」李友安每次開口,都有讓人安心的神秘力量:「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
李友安其實比誰都開心,淮歡會懷上這個孩子。她命運太苦,可自己卻偏偏無法將她娶回家去好好養著,好好愛著。他什麼都能給她,偏偏就是這最重要的孩子,他給不了。
聽到李友安這樣說,淮歡好像真的心裡有了力量。臉上的笑容漸漸多起來,起色也好了不少,走在宮裡,偶然想起的腹中的胎兒,保不齊幸福洋溢地笑笑,然後停住腳步問身邊的丫鬟。
「你說,我這個孩子,是小皇子投胎轉世過來,又要做我的孩子嗎?」
丫鬟便同樣喜氣洋洋地笑著回答她:「一定是的,一定是小皇子太愛娘娘,捨不得您,所以一投胎便趕著往您肚子里鑽呢!」
淮歡笑笑,那手指點那丫鬟的額頭,半開玩笑地罵他:「你個死丫頭,就會拿我尋開心。」
歡聲笑語中,卻遲遲沒有看見面前站著的那位,滿臉陰霾的男人。
還是那小丫鬟先抬頭看見,神經一緊,「噗通」一聲跪下去。
「參見方大人,奴婢眼拙沒看到,還望大人海涵!」
方持淵沒空和一個丫鬟計較。他一臉的陰沉正好和淮歡臉上的喜氣形成鮮明的對比。
「娘娘心情看上去很好。」方持淵開口:「這是要回寢宮去嗎?」
淮歡點了點頭,還是下意識將情緒收斂了些。
「讓下官陪娘娘走一段路吧。」
淮歡不知道如何拒絕,只能任由他跟著自己走,走了一段路程,到了御花園的假山處,那裡人煙稀少,很少有宮人從那裡路過,就在這裡,方持淵一把抓住淮歡的手腕,將她扯到假山下面的山洞裡,退避身邊的隨從,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一手撐在她身後的山壁上,聲音低喘又急促。
「你不想跟我說點什麼嗎?」
「方持淵你瘋了!」淮歡瞪著她看:「這是在宮裡,若是被被人撞見我們這樣,就完蛋了!」
方持淵瞳孔發紅,從剛才就一直忍耐的他終是忍耐不了了。怒吼:「我是瘋了,是你把我逼瘋的!你就那麼喜歡那個漢人皇帝?不給他生孩子,你會怎樣?!」
淮歡知道,他肯定又是因為孩子的事情,她沉嘆一口氣,實在覺得他可笑至極。
「不生孩子,我在宮裡地位不保。」
她隨便扯了個理由,地位不保,自然沒辦法繼續他們的復仇大業。
「不保就不保。」方持淵徹底妥協,他受不了了,受不了每天看著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眉開眼笑,這個男人還是自己最恨的人。
|「我們找個山林共度餘生,仇不報了,民族復興光靠我們兩個人遠遠無法達到,我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裡,過只有我們的生活,好不好,歡兒。」
他用一種幾乎哀求的語氣看著她,他後悔了,他本來以為為了民族大義他什麼都可以捨棄,可是偏偏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日夜以後,他發現自己已經思念成疾,病入膏肓了。
如果失去了他的歡兒,他連活下去的能力都沒有,又談什麼報仇?
可淮歡卻冷冷地甩開了他的手,眼神淡的讓人心碎。
「太晚了。」
他們早就回不去了,從當日決定進宮報仇開始,就回不去了,只是現在不光回不去了,她連帶著心一起都死了。
死在那個風雨交加,小皇子被燒死的那一天了。
「不晚,只要你答應和我走,我們打掉這個孩子,我們還有淮兒,我們還能重新開始的。」
打掉這個孩子。
這幾個字飄進淮歡的耳朵里,她錯愕地抬眸,迎上他的淚眼,從驚訝便成冷笑,最後從冷笑便做釋懷。
從前到現在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從未變過。
西戎族的男人都是很保守的,沒有漢人那樣大的胸懷,所以即便曾有過後悔,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去救小皇子,但這件事情倘若再來一遍,方持淵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捨棄。
比如她現在肚子里的孩子,在方持淵看來,就是一個孽種。
他以為自己可以冷靜,但每一次事發他都無法真的冷靜。
就像此時此刻他真的無法釋懷一樣。
「你真是瘋了。」淮歡冷冷地看著他:「而且瘋的無可救藥。」
語畢,她甩開他的手,連多一眼都不願意看他。
「孩子我要生,仇我也要報,你若是後悔了想逃,便逃,別拉著我一起當民族罪人。」
她那麼冷漠,那麼絕情,那麼不留情面地對他說出了這番話,終於,方持淵作為男人的最後一絲尊嚴被碾壓,被傷害了。他崩潰著捏緊了拳頭,忍不住,一拳砸在假山上面。
力氣之大,大到讓整座假山都抖了抖。
外面的丫鬟都被嚇了一跳,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心裡頭著急,但是主子都又吩咐不讓進去,沒有允許,就只能在外面乾等著。
方持淵的忽然崩潰,讓淮歡頓了腳步。那麼重的一拳砸在石頭上,再怎樣厲害的人,指頭恐怕都會骨折的。
她咬著下唇,遲遲沒有邁步走出去,終於忍不住還是回了頭,走向那個渾身顫抖的男人身邊,捧起他受傷的手,鮮血如注。
忍不住,兩行清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生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快活動活動手指,看看傷到骨頭沒有。」
她的關心是出於下意識的,她的眼淚刺痛了他的心。
方持淵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她濕潤的臉頰,在氤氳的霧氣里,忽然就笑了。
「你才傻。」
她還是關心他的,她還是愛他的。
他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對不起。」方持淵開口:「是我太衝動了。」
淮歡用帕子輕輕纏住他的傷口,默不作聲。
「我不該說那樣的話來傷害你,也不該有放棄復仇的念頭,因為我知道你為了復仇付出了多少。」說著,他用那另一隻胳膊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抱住了她:「歡兒,我答應你,一定給你一個明媚的未來。」
終於在決堤的淚水中,淮歡答了句:「好。」
他們是十年的患難夫妻,是二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他們參與了彼此所有人生軌跡,一起成長,一切被漢人攻擊,一起失去摯親,一起進宮,一起攜手奮鬥。
他們應該永遠是彼此最堅實的後盾,可能會有矛盾,可能會有爭吵,但是他們之間的愛早已入骨,永遠也割捨不開的。
方持淵的血脈骨頭,每一個部位都刻著淮歡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