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器之境

時光流逝。

張珏在千姓村已經第三年了，在村子裏生活的這些日子，張珏的已經長到了一米二，已經跟村裏八歲的小孩差不多高了，但是只要出去，大家都知道他是將軍的三歲兒子，因為他右邊臉頰上的那個藍色長方形胎記，實在太不低調了。

張珏早已習慣了其他人對他的異樣眼光了。

這些日子裏，張珏明白到自己的所生活的是夏唐國的邊境。

畢竟那用紅爵士礦石建成的邊境牆同樣不是低調之物，血紅色的城牆直插雲霄，威嚴肅穆。

父親張懷則是駐守邊境的鎮界大將軍。

母親上官楚橋據說是皇族上官氏的一員，張珏也不知道上官楚橋到底與當朝皇帝是何種親屬，對此也沒有深究的意思。

爺爺張穩是這條村子的村長，村裏大事瑣事都得他來定奪，平日基本不回將軍府，獨自一人住在距離將軍府三公里的村委會小房子裏。

但是每個月，張穩都會有一天專門來看望這一家三口，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父親張懷對軍中的事務不太上心，每天一大早回軍營看看，其餘時間都待在家裏，和上官楚橋一起陪伴張珏成長。

張珏在家的時間大多都是呆在書房裏看書，古色古香的書房裏，擺放着五個三丈多高的木製書架，書架上的書卻都是些紙質書本，書上的文字都為簡體漢字。

張珏對這個世界有着強烈的好奇心，關於地球與這裏的聯繫，關於龍，關於至尊皮囊。

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了。

除了一日三餐，其餘時間都在書房裏度過。

由於文字和語法與自己前生生活的地方一樣，所以張珏閱讀的速度是飛快的，平均一天能夠讀完五六本書。

書的內容大多都是些關於這個世界的傳說和民俗，都離不開妖獸與人類爭鬥那些事。

張珏沒有找到關於龍族的書，他曾經問過自己的父母，關於龍的事。

張懷和上官楚橋似乎都不大明白張珏形容的——能夠騰空飛翔，有着漂亮鱗片的威猛無匹的這種尊貴生物是什麼。

張珏又問了關於至尊的事，可是上官楚橋卻生氣地走開了。

一旁的張懷告訴張珏，除了至尊的事，其他任何問題都能問。

上官楚橋的知識積累顯然要比張懷多得多，幾乎所有問題都是她回答的，張懷偶爾也會說說自己當年參軍遇到過的奇聞趣事，一家三口漸漸變得多了許多共同話題，家人之間相處得越來越融洽。

到了第三年，張珏已經把書房的書讀完了，來到這個世界后，他發現自己不僅閱讀速度變快了，就連記憶里也變得很強。

讀過的書，可以一字不漏地記住，所以也沒有讀第二次的必要了。

張珏向父母提出想要習武。

但是兩人都反對，理由是，他還小，會損傷身體之類的理由。

張珏只好識趣地不再提及想要習武的想法。

每天不是吃飯，就是睡覺，父母也不讓他離開家太遠，村裏的人大多都忙着干農活，張珏的心智都已經快三十歲了，根本不願跟其他小孩打鬧。

所以大多數時間只能窩在家裏。

父母親對他沒有特別的期望，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過得高興。

加上張珏的心智又比較老成，根本不需要管教。

自從讀完那些書後，張珏每天都遊手好閒，想要幫忙幹活，但是家裏的傭人卻不樂意，怕會連累自己丟工作。

張珏悶悶不樂地待在家裏，繼續假裝讀那些自己已經滾瓜爛熟的書，再也沒有提出新的問題。

心思細膩的上官楚橋早就知道兒子有點悶悶不樂，自己又不準備教他什麼功法。

「要不，讓珏兒到私塾里學習吧？」

這天張穩難得有空能和這一家三口吃午飯，上官楚橋提出了讓張珏上私塾的想法。

「這事你們夫妻自己決定吧。」張穩看出來上官楚橋是想要聽聽自己的意思。

「我看可以讓珏兒去私塾看看，要是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回來也成。」

張懷說完就馬上拿起一根獸腿肉切成肉丁，一顆顆肉丁準確無誤地飛進張珏的嘴裏。

這父子倆幾乎每頓飯都這麼玩，大家都已經變得習慣了。

「那私塾的夫子是你們的參謀吧？」看到張懷點頭，張穩繼續道：「也不知道會不會故意讓珏兒難堪。」

「參謀人不壞，就是太好勝了，珏兒到時候低調點就行。」張懷微笑地摸了摸張珏的頭。

張珏點了點頭。

……………………

千姓村私塾。

教室里所有學生一律都穿着用麻布編織而成的衣服。

其實整條村子都如此，無論最普通的村民還是貴為將軍的張懷，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特殊。

這其實是張穩主張的平等先從服裝做起。

坐在後排的，張珏正低頭在書本里畫畫，畫的是一隻小鴨子，但是無論怎麼畫都有點像小雞。

「張珏，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說話的這個高瘦男子，臉上留着八字鬍，是這個私塾的老師——吳韌。

這位老師是他父親軍隊里的吳參謀，從來私塾第一天開始，就處處為難張珏。

這一次居然是背九九乘法表，這個私塾說好聽，就叫私塾，說不好聽，就是一個教室，擠著三十多個不同年齡的學生。

最低年級的還在學字階段，最高年級的則是戰備階段，已經開始研究戰術和武器構造的問題了。

張珏雖然入學沒有多久，按說只是認字階段的他。

但因為入學第一天，吳參謀故意為難，讓他默寫一首叫《戰訣》詞，張珏雖然讀完了書房裏的書，可從沒有看到過有叫《戰訣》的詞，便隨意寫了一首諷刺參謀的詞。

本來只是低年級的話，大概沒有人能看懂，這事大可以算作張珏和參謀的私人恩怨。

但私塾是混合班級，高年級的人看到第一天來上課的小張珏居然沙沙地在黑板上有板有眼地編造詞句，句句錐心，並且都直指參謀。

幾個喜歡鬧事的高年級學生，平日就討厭參謀的那副見到好學生迎來送往，見到差學生嗤之以鼻的小人做派，居然背下了張珏臨時創作的這首《戰訣》，經常在參謀跟前有意無意地吟唱其中的句子。

整的參謀對張珏的恨意越鬧越大。

張珏站了起來，把記憶深處的乘法表挖了出來。

「一一得一……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

張珏背完。

「背完了。老師，我可以坐下嗎？」張珏用懵懂的童音問道。

「坐……坐下。」參謀的臉色有點難看，但也不是第一次了，在軍中他被張懷壓着，到了私塾讓張懷的兒子壓着。

他氣呀！

自己明明是個帶兵的好材料，皇上甚至都稱讚他戰術高明，把他派到前線來讓他輔助張珏攻略敵國。

張懷倒好，只顧著守城，根本沒有要進攻的意思，弄得他空有一身本事，卻無處施展。

戰略部沒有他的事，他也不好回朝廷，在吳參謀看來，朝中有不少人都在忌憚他的才學，自己又是當朝國師的得意弟子，是當今皇上的師弟，他要是這樣空手回去，指不定會被說成什麼窩囊廢。

他只能繼續待在軍中，但是在軍中他又沒有事做，只好申請在村裏辦了這個私塾，由他來教授這些邊境的村民知識，指不定日後能培養出個厲害的將領，到時候知恩圖報助他在朝中一飛衝天。

可在這裏認可他的學生卻只有一個，而且是個平庸之輩，只會趨炎附勢，卻沒有真才實學，他也懶得理那個學生，一直賣力討好那些有慧根的學生，可那些聰明學生根本不吃他這套。

自從張珏來了以後，無論是高年級還是低年級的學生都以他為重。

誰讓人家的父親是這裏的鎮界大將軍呢？

張珏卻對自己的這種號召力毫不在意，他可沒有興趣跟小屁孩打鬧，自己前生活到25歲，雖然年齡不大，可是處理過不少大項目，在商界有着不小的影響力，不少大人物還是他兄弟。

區區一個邊境參謀，他還真沒有放在眼內。

但是張珏平日對待這位私塾老師還是很謙虛的，所以，每次自己獲勝都讓這位吳參謀感到無地自容。

與在家裏不同，張珏其實不太喜歡在外面展露自己的鋒芒，但是吳參謀卻一次次逼迫他，他也無奈，實力不允許他低調呀！

他深知，越是強者，在外人跟前就越要顯得低調謙虛，這種處事方式，前生他已經無數次從那些業界大佬身上看到過。

這種人格魅力，讓人自然而然就會想要追隨，越是早在敵人跟前露出獠牙，就越快讓別人找到破綻，只有謀定而後動，才是王道。

「今年增加一門武鬥課。」吳參謀突然拋出一句話，讓剛剛還在大聲為張珏歡呼的學生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到操場上集合。」

學生們難得有些興奮，武鬥課可不是隨便上的，斗魂偏弱的人，是沒有學習資格的。

吳參謀手上拿着一個紫砂水壺。

「盛德，你先來。」

萬盛德是他在私塾里唯一的追隨者，雖然吳參謀並不喜歡他，但做示範這種事，他還是比較習慣找他。

畢竟其他學生不一定願意馬上配合，還是得有個信得過的人做個示範。

「握拳，手背朝上。」

吳參謀把一滴紫色的小水滴倒在他的手背上，張珏注意到，吳參謀控制得很好，僅此一滴，絕沒有更多的水流出。

不知道是吳參謀自己功法造成的效果，還是紫砂水壺本身有着那種功能。

紫色水滴很快就融入了萬盛德的手背。

「打開手掌。」

萬盛德慢慢地放開手掌，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突然，一隻小蟑螂從他的手心爬了起來。

「啊！」萬盛德大叫，如同一隻受了驚的猩猩，手舞足蹈地跳了起來。

「怕什麼，那是你的斗魂。」吳參謀吼道。

「什麼？」萬盛德怔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哈哈哈……」

「萬盛德，平日你就膽小如鼠，沒想到，你的斗魂居然是蟑螂，連老鼠都夠不上……」

「老萬，蟑螂好呀！你以後就可以躲在我們找不着的角落裏睡覺，不用擔心被抓了。」

一個個調侃著萬盛德，張珏卻沒有那個心情，他想起自己在地府里看到的那些皮囊，他看到無數的蚊子和蟑螂，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的斗魂，居然就有蟑螂。

那麼自己的。

就是龍了？

要是，讓這裏的人知道自己的是龍，那麼會不會惹出麻煩？

張珏後退了半步，想要悄悄離開。

但是卻被吳參謀堵住了去路。

「想上哪兒去？」

吳參謀之所以開這個武鬥課，表面原因是朝廷想要找到好的魂師苗子培養，而目標學生設置在六歲以上的孩童，張珏卻只有三歲，雖然長得跟八九歲的孩子差不多大，但是在村裏誰不知道他是將軍前年出生的兒子。

吳參謀把全部學生叫出來，最主要的就是要讓張珏難看。

張珏作為張懷的兒子，不到兩歲就長得比同齡人要大，大家都傳他是天神下凡，按說作為將軍的張懷應該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培養他的鬥技上的。

可張懷根本就沒有管過張珏的鬥技，放着天神的資質不培養，讓他上私塾，與村裏的平民混在一起，這種做派，在吳參謀看來，只能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張珏的斗魂是無法升級的廢魂。

「張懷呀，張懷。這次該讓我捉到你的軟肋了吧？」吳參謀心裏暗爽。

萬盛德按住張珏的手，吳參謀拿着水壺倒在張珏的手背上。

幾個對張珏友好的高能級學生雖然想要幫張珏脫身，可又好奇心作祟，想要看看妖孽的張珏到底擁有什麼不得了的斗魂。

紫色的水滴慢慢地滲入了張珏的皮膚。

萬盛德把張珏的手翻轉過來，強行扒開他的手指。

一個銀色的圓球出現在張珏的手中，張珏認出了這個圓球，就是地府里判官們用來收攝魂魄的那個容器，甚至能讓魂魄感受各種地獄的煎熬。

「器之境？」吳參謀瞪圓雙眼看着張珏手中的圓球。

「怎麼可能？」

「老師，這是什麼？」

張珏用小孩懵懂的語氣問道，口中充滿著好奇。

但其實，張珏很清楚這東西的厲害，看過地府里判官所使用的這個銀色小圓球一次次把魂魄吸收和釋放，甚至能讓魂魄在裏面感受地獄的折磨，能不厲害嗎？

張珏看到吳參謀吃驚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手上出現的銀色小圓球已經把他鎮住了。

敲鐘聲響起。

「放學了，我今天得早點回去，老師再見，同學們再見。」

張珏說着掙脫開束縛，回教室拿上書包飛奔著離開了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