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野獸養成狗。
「跟在送葬隊伍中的黎親王是帶了人皮面具的假的,本主已經離京了,府上只剩下了空殼子,看樣子是早就做好了準備。」軒轅秋陽抿緊了唇角。
然後,他緩緩加道,「離京的人里,並未發現禮親王。」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黎親王與禮親王才是真正的一奶同胞,必然是共進退的。
禮親王不走,便定有原因。
蘇淺淺的眸底突然一亮,她幾乎和軒轅秋陽異口同聲,「父皇,搜皇陵。」
那禁衛軍看的應該沒錯,人就是還在皇陵里。
人都退出去,只有蘇淺淺和紅十在的時候,那個人就在,現在也還在!
二皇子眼看著咬死了蘇淺淺的機會,就這麼一閃而過了,他緊緊抿著唇,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可也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好時機了。
天家子嗣過多,寶座卻只有一個,任何一個皇上都不可能做到單純地以父子之情去揣度人心的。
所以,太多的時候,皇上寧可相信他身邊的親信,比如禁衛軍,也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兒子。
偏偏衛岩一口就將那人是燕王妃丫鬟這件事給否定了。
理由又十分充足。
二皇子剛才的咄咄逼人,還可以解釋為他為天家著想,這個時候如果再橫加阻攔,就會被人落下話柄。
天淵帝眉頭擰的極緊,川字紋深重,他想著給母后一個安靜,卻偏偏是在她老人家下葬的這天,最為動亂。
沉思了片刻,他對著衛岩揮了揮手,衛岩再對著所有禁衛軍一招手,清一色的黑衣,急速入了黃陵。
蘇淺淺和軒轅秋陽都未再開口,一時間陷入了沉思當中。
半個時辰后,衛岩出了皇陵,臉色發白,「稟聖上,未能搜到。」
皇上信任衛岩,並不代表,衛岩不需要承擔責任。
衛岩說盜了國璽之人不是紅十,另外一個禁衛軍說盜賊又入了皇陵。
而他們沒在皇陵中搜到人,這就是問題了。
皇陵雖大,卻並不全是在地下,早在發現了問題之初,地下葬了先皇和皇太后的部分,也就是國璽所在地,四面就被包圍了。
說連只蒼蠅也飛不過去,那是誇張了,人是肯定過不去的。
衛岩跪在地上噤若寒蟬,二皇子便再向前邁了一步,「父皇,兒臣覺得衛岩所說,自相矛盾,他親眼看見打由皇陵里出來的是個女的,又說不是燕王妃的丫鬟。」
「但是,眾所周知,皇陵里不許女性入內,只有燕王妃和紅十是今天的特例,若不是紅十的話,衛統領的意思,那個盜了國璽之人,是燕王妃么?」
衛岩臉色爆紅,他心裡是想爆粗口的,這是放屁。
但事實就擺在那兒,他連頭都不敢抬。
「燕王妃,你可有話要說?」二皇子揚眸問道。
這一回,群臣的眸光便都聚集在了蘇淺淺的身上,泛著冷冷的寒光。
蘇淺淺卻黛眉微擰,好似身在世外桃源之中。
就在二皇子放沉了的一聲斷喝,「燕王妃!」之時,蘇淺淺覺得自己的大腦中「咔」地一聲就扣嚴了。
她沒看二皇子,卻抬眸向軒轅秋陽看去。
軒轅秋陽好似人肚子里的蛔蟲,「要朵朵?」
接著,便自己接了一句,「本王一個時辰前,已經讓人去通知白公公了,以他的功力,按理說該到了。」
那種心靈相犀的感覺,是真的美好,可蘇淺淺不敢貪戀地看人太久,她轉身對著天淵帝,「父皇,子衿已經想明白了,盜了玉璽的人,還在這皇陵之中,不過並不是個女人,而是個男人。」
「子衿冒昧請求您許了子衿帶著燕王府上的小豹子入皇陵,一個時辰內,便會將人找出來,交與您,並且給您講清楚這其中的名堂。」
「不過,還得借用您的禁衛軍同子衿一起。若有朝臣願意跟隨,也可。」
「您,可否同意?」
要說整個燕王府人的行事默契,就好似跟演練過似的,蘇淺淺的尾音剛剛挑起來,灰白的一道光飛馳而來,夾雜了小獸的嗚咽聲。
是白公公將朵朵送過來了。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同意不同意。
有禁衛軍還有朝臣跟著,也可服眾,天淵帝擺了擺手,蘇淺淺與軒轅秋陽已經攜手、帶頭向著皇陵走進去了。
禁衛軍齊刷刷緊隨其後,再後面,跟著的,是眾多朝臣。
這個時候,好奇心倒是真真地被勾起來了。
崔實早給天淵帝從馬車上搬了椅子下來,天淵帝便坐了下去,他整個人都不是很精神。
這些天被皇太后折騰的,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已經得知黎親王逃了,禮親王下落不明。
他的心裡,冷的厲害。
二皇子原本想跟著進皇陵的,可是想了一想,還是選擇留在外面,守在天淵帝的身邊。
蘇淺淺帶人入了皇陵,到了葬人的地方,站在了當地,扭頭看著衛岩,「將所有陪葬的宮女都檢查一遍,找衣服不平整的。」
皇陵中,不許女性進,不許妃嬪葬,卻是要有殉葬的宮女,防止主子到另外一個世界孤獨,無人侍奉之意。
所謂殉葬,就是活人賜死,再陪葬入殮。
這是這種制度下的殘忍,卻不是這個時候該關注的點。
衛岩不明白燕王妃讓這樣做的道理,但是他現在只能信任燕王妃,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已經同燕王妃被捆在了一起。
所以,他應了一聲,便帶人去查。
在這個陰森又厚重之地,跟著進來的朝臣,無一人敢作聲,只盯著那些禁衛軍的背影看。
這皇陵中,殉葬的宮女不下百人。
但是禁衛軍的人數也不少,動作又麻利,兩刻鐘后,衛岩回來複命,「燕王妃,發現五處宮女衣衫不平整之處。」
他抬手指了指,「您看,背著您站著的五個人處,便是衣服不平整的宮女所在之處,其餘禁衛軍都是正對著您的,為了防止發生意外,護您周全,他們就分散在四周。」
軒轅秋陽多瞧了衛岩兩眼,思慮周全,知道考慮他媳婦安危的,都是好樣的。
警覺性也足夠高。
做事情有條理,方法也對。
禁衛軍統領的頭銜不算高,不過是正四品就已經到頭了。
卻是實打實的皇上親信,所以一般情況下,人家連皇子也是不甩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衛岩在看見軒轅秋陽滿意的眸光一掃而過的時候,就是萬分的驕傲,昂了昂頭,覺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
蘇淺淺不知道男人間的這一番小動作,她分別走到五個人處,細細查看。
在一個領口的扣子沒有扣好的宮女前,蘇淺淺站定了,再回頭看了看紅十的衣服。
那花色,與紅十套在裡面的相近。
蘇淺淺便將懷中的朵朵放在地上,指了指那宮裙。
朵朵搖著尾巴上去聞的時候,蘇淺淺有點兒方,自己活生生的將個林中野獸給養成了「狗」。
罪過大了去了!
朵朵不知道自己主子的想法,聞完了,回頭看著蘇淺淺,搖著尾巴討巧賣乖,它也知道這地方厚重,不是它隨便能撒歡的,要不早一個蹶子就不見蹤影了。
蘇淺淺看著衛岩,「殉葬的護衛在哪兒。」
有殉葬的宮女,便必有護衛。
不過,護衛么,定然是按照規制守在外圍的。
衛岩似乎想明白了門道,沒有任何停頓,帶著人就往深處走,在地下部分的末尾,剛站定了,蘇淺淺懷裡朵朵的嗚咽聲就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朵朵幾乎是在蘇淺淺將它鬆開的瞬間,就從人的懷裡躥了出去,在那些成格子分佈的宮墓中閃躲穿梭,突然一躍,就跳入了一個格子中。
衛岩反應飛速,幾乎是在朵朵一躍而起之際,便已經落到了那格子的邊緣上去。
伸手一撈,那裡面赫然是手中握了匕首,準備刺向朵朵的……禮親王!
在禁衛軍的眼裡,沒有尊榮高低和年齡大小,衡量好壞的標準只有一個,就是對皇上是否有害。
禮親王,藏身皇墓之中,他要是說他想跟今上躲貓貓,有人信么?
那些原本肅穆的朝臣,「哄」的一聲便炸開了。
衛岩單手拎著禮親王,飛身向外行去。
皇陵中的人,也紛紛跟上。
禮親王被扔在天淵帝面前的時候,天淵帝除了片刻的愣怔外,居然再沒有更多的反應。
只是。
他顯得更加頹廢了。
兩兄弟相對,久久無語。
是打由墓地里出來的蘇淺淺,打破了這沉默,她看著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禮親王,「您這麼千方百計陷害燕王府,甚至想以自己就這般死在皇陵之中為代價,到底是為何?燕王府又如何得罪了您?」
禮親王隨同眾人入了皇陵,卻再也沒有出去。
藉由皇陵中只有蘇淺淺和紅十兩個女性在這個絕佳機會,穿了陪葬宮女的衣服,背了國璽出去,再由暗門入內。
還選的是個與紅十身上花色相仿的衣裙。
就是為了形成死結,讓人只能往紅十身上想。
思維不可為不嚴謹,手段不可為不高明。
對自己,不可為不夠狠。
可。
終究還是被人這般識破了。
為何?
禮親王能說只因為他這個侄子太強大,他一直想挑撥他與天淵帝反目么?
那樣才有好戲看。
只可惜,戲他沒看成,他想象的「犧牲小我,成全大局」,先把自己感動了的計謀沒能成功。
他還是如同一隻小雞仔般,被天淵帝的禁衛軍拎著扔在了人面前。
想著想著,禮親王突然仰天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軒轅盛,父皇保佑我,國璽已經不在皇陵之中了,你註定已經失了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