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葬神淵底
不知過了多久，祁雲終於轉醒過來，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酸痛，但所幸還保留著幾分行動的能力。
勉強坐起身來，祁雲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但視線卻被濃重的灰霧所遮蔽，只能看清眼前不到十丈的景象。
「這裡是冥府嗎？」揉了揉仍有些迷茫的雙目，祁雲喃喃道，這樣陌生而孤獨的地方，的確像是人死之後會去往的冥府。
腳下，是富有彈力的地面，看上去一片白凈，祁雲嘗試著站起來的時候，還因為地面的晃動而難以穩住身形。
心中已然認定自己死去的小祁雲似乎忘記了恐懼，明明是在這樣狹窄而孤獨的世界之中，他的心情依舊平靜。
祁雲向前走去，灰霧彷彿籠罩了整片世界，伴隨著他一路前行，入目的景象單調，枯寂而又一成不變。
祁雲走了很久，直到他有些累了，便席地坐下，進而發覺地面似乎有了些許的弧度，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著一處滑去。
不曾抗拒之下，祁雲很快便來到了難以挽回的境地，他直接從高處摔了下來，好在下方的地面陰冷而潮濕，如同泥潭一般，讓祁雲並未因此而受傷。
當祁雲再度向著四周看去的時候，周圍的景象已然變得清晰了起來，只有抬頭望去的時候，才能看到上方凝而不散的沉重灰霧。
「好冷啊。」祁雲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心中不免奇怪，難道人死後還會有感覺不成？
隨即，祁雲看到了光亮，這光亮似乎有著莫名的吸引力，讓祁雲不由自主地循著光亮而去。
那是一張只剩下三條腿的破舊木桌，桌上點著一盞不知燃燒了多久的油燈，正是這油燈的微弱光亮，為祁雲指引了方向。
木桌的左側，端坐著一個祁雲從未見過的奇怪生靈，全身上下顯露出金屬般的光澤，半晌都不見有絲毫移動，也不知是生是死。
祁雲好奇地走上前去，正欲查看之際，那亘古長眠的生靈竟於此時蘇醒了過來，他抬起頭，無數碎片拼湊起來的臉龐轉向了祁雲。
祁雲並不知曉，他面前的生靈，來自於一個早已在億萬年便已經滅絕的古老種族，而對方，則是這場悲劇落幕的終焉絕響。
械族，這個已經被絕大多數世人所遺忘的種族，卻在這暗無天日的葬神淵底部，遺留下了種族傳承的最後一點種子。
「別怕。」看著祁雲膽怯的神情，那械族開口，聲音機械，毫無波瀾，這是械族本身的限制，語言之於械族，僅是工具。
祁雲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他年幼的心靈實在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這樣奇幻而詭譎的場景，哪怕他在心中，已然認定自己已經死去。
「這是哪裡？」足足憋了半晌，小祁雲漲紅了臉，方才勉強從口中擠出了一句完整的話語，但聲音卻細若蚊蚋，不過好在，對方聽清了。
「這裡，對我而言，是永遠的家園，但對人族，則是噬人的深淵。」蒼老的械族笑了起來，笑聲之中卻是無盡的悲涼。
小祁雲自然不解其中含義，但面前的景象卻為他做出了解釋，那是一座何其偉麗輝煌的燦爛之城，於昏暗之中顯露真容。
頂端隱於灰霧之中的高聳尖碑，用不知名的發光礦石點綴出奇異形狀的方正建築，和那不知從何處蔓延而來的晶石道路，都盡數展現在了祁雲的面前。
就連那械族族人所在的地方，也不知何時浮現出了一座似乎由整塊巨石雕琢而出的小屋，這種將原始材料的古樸與粗礦擴張到極致的藝術，卻顯得如此奪人心魄。
人族億萬年來所創造的所有語言，在這雄奇壯麗的景觀面前竟顯得如此蒼白，即便人皇城內的最為奢華的宮殿，與之相比都如同漏風的犬舍。
小祁雲張大了嘴巴，愣愣站在原地，與當年曾經來到此地的人族強者一樣，完全沉浸於不可思議之中。
寂靜之中，那械族族人的聲音傳來，「看到了么，孩子，這便是此地所埋葬的過往，我的家園，世間的過去，現在，與未來，最偉大的奇迹。」
對於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祁雲而言，械族族人的話語，絕無半點誇張，他眼前的景觀，也的確配得上這樣的美譽。
但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隨著一陣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這璀璨至極的遠古遺迹，終究也如鏡花水月一般，消散無形。
械族族人再度出現在了祁雲的面前，若是仔細看去，便會察覺，他的眼角有深褐色的如同淚水一般的液體流下。
「孩子，來這裡坐吧。」械族族人邀請道，這破舊到連桌腳都已經殘缺不全的木桌邊，已經有太久沒有客人來過了。
祁雲沒有開口，卻獃獃地走到了木桌前坐下，木桌上的油燈同樣落滿了塵埃，也不知究竟在此地燃燒了多久。
「你看那是什麼？」械族族人抬起了遍布著銹跡的手臂，指向了祁雲的身後。
祁雲下意識地回過頭去，頓時便又被嚇了一跳。
他的身後不遠處，是一隻平躺在地上的巨大豬人，豬首人身，就如同老乞丐曾經給祁雲講過的神話中描述的那般，此刻睡得正沉。
祁雲明白過來，自己先前就是從那豬人的肚皮上下來的，也難怪一開始的地面會那樣富有彈性。
豬人的四肢被某種金屬製成的鎖鏈，牢牢地鎖在了地上，難以動彈絲毫，但看他睡得如此安穩的模樣，似乎這鎖鏈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影響。
「這頭豬已經睡了快有十萬年了，人族是不是已經忘記了與他的約定，若是他醒來發現你們在欺騙他，他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只可惜，這番話若是說給一些熟知人族秘辛的強者來聽，對方或許還能想起一些久遠的往事，但對於祁雲而言，這其中的含義便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了。
話說出口，械族族人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苦笑著搖了搖頭，只覺自己是否是孤獨了太久，才會傻到對一個孩子說這等話。
正想著，械族族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祁雲的身上，自然而然便察覺到了一處不可思議的地方，這孩子的命星，似乎是一顆孤星。
這樣的情況完完全全出乎了械族族人的意料，他在這不為人知的幽暗處生活了無數年，卻並不代表已經忘記了過去學到的知識。
孤星，無論放在哪一個種族，即便是鼎盛時的人族抑或是械族，都是從來便供不應求的珍貴資源，一個承載了孤星的孩子，絕對是整個種族的希望。
然而，眼下，這樣的一個孩子，卻在無人保護的情況下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