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莫愁前路無知己

1.

天已經黑了，可能是各大學校都已經考完試的原因。今天的街道似乎比往日要熱鬧些，川流的人潮漫過一條條被五彩的燈光和嘈雜的廣播點綴的街道。

吳涯本來說好了和衛清秋一起出來散步，可今天衛清秋實在是太倦了，她一回到家就窩在床上。身體的酸痛立馬蔓延開來，她只想這樣靜靜地躺著，再看看枕邊的書。衛清秋和吳涯說明了情況，讓他自己找點事乾乾。

吳涯也沒有覺得很失落，比起和衛清秋散步，他今天更想去找簡辰樂打打球，上上網。吃過晚飯後，他伴著月光一起來到了簡辰樂家樓下，大聲喊著：「簡辰樂！下樓！」

幾秒之後，窗口先探出的是簡辰樂的媽媽，吳涯能隱約看到一張微笑的臉。

「吳涯啊！你等一下啊！我去喚他！」

幾分鐘之後，簡辰樂穿著一套乾淨的運動裝下樓了。「哎呦，談戀愛以後還記得找我這個朋友玩呢？怎麼吵架了？就來投奔我了？」簡辰樂的身上散發著洗衣粉的味道，他把胳膊搭在吳涯的肩上。

「哇，你這樣說就太沒良心了。我可是特意推掉俏佳人，來陪你這個老臘肉啊！」吳涯笑了，也把手搭了過去，兩人肩並肩地朝門口走去。兩個人商量了很多要去的地方，最終還是決定去花樣街隨便逛逛。很久沒有去阿迪看看新款了。

杜若到的時候，蘇霖已經買好了一袋炸雞在門口等著她。看到杜若穿了那件他很難忘的紅色t恤，蘇霖的身體里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感。

「你竟然買了炸雞，是想讓我胖死嗎？」杜若嘴上這麼說，可手已經接過了袋子。

「不胖不胖！再長20斤還是這麼可愛。」蘇霖又摸了摸杜若的頭。

杜若帶著些質問的眼神，「你是不是對每個女孩兒都這樣？」

「沒啊…」蘇霖被這突然的問題問得有些心虛。

杜若沒說話，吃著炸雞向前走。蘇霖快步追上，突然捏住了杜若的雙肩。杜若被捏的有些疼，皺著眉頭，好奇地轉過去。

「你幹嘛？」杜若甚至於都沒有說完這句話，就被蘇霖摟緊了懷裡。蘇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杜若還沒掙脫就已經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包圍。

「別說話。讓我抱一會。」蘇霖極其溫柔地隔著杜若耳旁的髮絲說。

杜若竟然沒有一點想推開蘇霖的感覺。蘇霖身上的味道算不上好聞，但是杜若靠著他卻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暖。

「我是不是很早就見過你。十佳歌手那次不是第一次見你。還有更早的時候。」杜若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蹦出這樣的話。但她的確有這樣的感覺。此刻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幻境，杜若一下子竟然分不清虛實了。

蘇霖不知道杜若在說什麼，以為這是她不好意思隨便找的話題，想轉移尷尬而已。

「杜若。做我女朋友吧。我想陪著你。」

蘇霖的這句話一下子把杜若打回了現實，杜若開始掙脫蘇霖的懷抱，可蘇霖卻加大馬力越發抱緊了她。

蘇霖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杜若只好放棄了掙扎。

「你在說什麼？」

「你喜歡我嗎？不喜歡我就追你。反正我就是要你做我的女朋友。」蘇霖就這樣在杜若的耳邊告白，杜若感覺渾身都燃燒了。

「行行行行，你先把我鬆開，這街上這麼多人好丟人啊！你鬆開，一切都好說。」杜若從沒想過靦腆的蘇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但是杜若的心裡是開心的。

蘇霖乖乖地鬆開，紅著一張臉看著同樣臉紅的杜若，聲音比剛才小了一倍：「那你同意當我女朋友嗎？」

杜若的心徹底被打亂了，所有的原則和目標全都化為一團漿糊，她瞥了蘇霖一眼：「那我也太好追了吧？」

蘇霖讀懂了杜若的意思，激動地又摟過了杜若。

「沒有沒有，哪裡好追了。杜大神太難追了好嗎！我這每晚長篇大論的發，也很辛苦的啊。為了買午飯給你吃，我可是要省好多午飯錢噠。不過你放心，以後一輩子你的炸雞和奶茶我都包了。」

杜若噗嗤一笑，蘇霖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對面阿迪店門口，簡辰樂和吳涯目睹了這一切。

「哇，蘇霖？杜若？在一起了？真想不到！」吳涯像發現了國家機密，激動地甩著簡辰樂的胳膊。

簡辰樂也愣住了，「哎，你們一個個地都談戀愛了。我怎麼辦！」簡辰樂從遠處看著杜若滿臉的幸福，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欣慰感。

「不如你和小衫湊一對吧！」

「去死！」

2.

關於藝術生補課的會議終於結束了。這些天杜若看了太多新面孔，實在是有點累。會議結束之後，她突然想去寧小衫家的店看看。和寧小衫不當同桌的這兩天，杜若著實有些不習慣。

出校門的時候，蘇霖竟然站在了門口。蘇霖說，他是特地來接杜若吃午飯的。杜若感到一陣幸福，她讓蘇霖騎車帶她去寧小衫家。

帶著一份期待感，杜若跳下了車，卻發現小店的大門緊閉著。門上貼了一張橫幅，杜若湊近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本店轉讓四個大字。

轉讓？難道寧小衫真的走了？

鋪天蓋地的痛苦很快席捲而來，蘇霖靠近，看到杜若大變的臉色，詢問情況。

杜若掏出手機，眉頭深鎖：「我一會兒再和你詳說。」

電話接通后，杜若趕忙讓寧小衫的媽媽把電話給小衫接聽。

「杜若…我」電話那頭的寧小衫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寧小衫！你家店轉讓了，你也不跟我說一聲！什麼時候的事？是不是如果你真的要走了都不會和我打一聲招呼！」杜若感覺像是要哭了。

蘇霖在一旁看著，想到了第一次吃炸雞的時候杜若同他說的「最討厭沒有告別的離開。」

「對不起，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明天你叫上吳涯他們一塊，我請大夥吃個飯吧。」寧小衫是這樣說的。

3.

吳涯帶著衛清秋最先來到餐館。蘇霖早早的就在杜若的家門口候著了。杜若一出門，蘇霖就覺得她的臉色不太好。昨晚杜若和他說了一些關於寧小衫的事情，蘇霖見到杜若這副模樣，就知道她一定很擔心寧小衫會離開。

蘇霖上前拍了拍杜若的頭，「好了，不要想太多。開開心心的吃個飯。」

簡辰樂見到寧小衫時，差點沒認出來。今天的寧小衫和平常完全是兩個人。只見她放下了每天都不變的馬尾辮，披著頭髮，在一身黑色長裙的映襯下，就連每天戴的鏡框好像都更亮了一些。

寧小衫見簡辰樂一下子獃滯在門口，笑著喚了聲：「你幹嘛呢？進來啊！」

吳涯不愧是從小和簡辰樂一起長大的兄弟，立馬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著說：「他今天被你的打扮驚艷到了。我就說嘛，你倆還不如湊一對得了。」

衛清秋也在旁邊跟著偷笑，寧小衫一下沒有明白吳涯說的什麼意思，不過臉還是迅速地脹紅了起來。

杜若領著簡辰樂走了進來，寧小衫有些意外。吳涯實在是太憋不住話了，奸笑著看著他們走進來，「杜若，還不快老實交代。」簡辰樂隨即跟風：「就是啊，談戀愛都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們，一點都不仗義。」

寧小衫更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了，怎麼才幾天沒見面，就好像發生了很多事。

包間里的氣氛在吳涯和簡辰樂的帶領下迅速熱鬧起來，一股老友間濃烈的團聚感充斥著整個包間。大家都把這次聚餐當成是考完試后的放鬆，但杜若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她反而覺得有些透不過氣，甚至是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無奈。

寧小衫緩緩地站了起來，抹了抹翹起的裙邊，端起了一杯酒，一杯白酒對著大家。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我希望能永遠記住這種感覺。記住和你們每一個人之間純真的友誼，記住你們每個人對我的照顧。這一輩子可以遇見你們，大概是我最快樂的事了。所以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到這兒，請大家吃頓飯，以表示對你們的謝意。」說完，寧小衫屏住呼吸一口乾了杯中的酒。

「哈，還真的是很苦呢。不明白大人們為什麼喜歡喝酒，這麼難喝的東西怎麼用來消愁。」寧小衫坐了下來。

「哎呀這麼客套幹嘛，還用酒來敬我們。是不是不和我們在一個班有點不習慣啊，沒事兒，我們可以經常互相串門的，周末也可以聚會啊。」簡辰樂絲毫沒有察覺到悲傷的氣氛正緩緩散開。

吳涯往衛清秋的杯子里倒滿了橙汁，自己端起酒杯，站了起來：「也謝謝小衫今天對我們的招待，為我們的友誼乾杯！」說罷，大家都倒滿了酒站了起來。

只有杜若還坐著。

她終於憋不住了，眼淚一下子從眼角溢出，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地止不住了。她怕別人見到她這副模樣，可又沒有衝出包間的力氣了，就乾脆趴在飯桌上嗷嗷大哭起來。簡辰樂立馬放下酒杯，坐下來拍拍她的背。

「怎麼了這是？怎麼還哭起來了？」簡辰樂感到很奇怪。

看到杜若這副模樣，寧小衫強忍的悲傷也終於崩塌。她取下鏡框，抽過旁邊的餐巾紙開始擦淚。一邊擦著，她一邊哽咽和大夥說。

「其實今天這頓飯是道別餐。估計以後很難再和你們見面了。因為家裡的部分原因，我要輟學和媽媽去另外一座城市了。學生時代的生活應該就此畫一個句號了。其實我真的不想面對面和你們說離開的，只想一走了之。可是那樣太不負責了，所以今天我設局來和你們道別。」

說這段話的時候，寧小衫不知道停頓了幾次，抹了幾次眼淚。像失去了最心愛的禮物的孩子，和媽媽哭訴自己的難過。

大家頓時都放下了酒杯，獃獃地坐著，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大家看著寧小衫和杜若傷心至極的模樣，想去安慰她們，可都感覺自己也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拉著，無法動彈，只能這樣獃獃坐著。

「啊，這樣啊…沒，沒事的。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著，相信我。又不是生離死別，不要哭。還有兩年我們也就畢業了，等我們畢業了就過來找你玩兒。兩年過得很快的。你要等我們哦。」簡辰樂最先打破僵局，想了很久才想出這樣一段話。

寧小衫看著對面的簡辰樂，更加的想哭。她真的好想大聲把喜歡簡辰樂這件事說出來，再不說真的就沒有機會了。可是自卑感又讓寧小衫欲言又止，儘管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也讓簡辰樂驚艷了一小下，可在簡辰樂面前她永遠是那個卑微到塵埃里的，不起眼的乖乖女寧小衫。

「杜若。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寧小衫牽起杜若的手向門外走。

杜若的眼已經腫得像個紅眼病患者了，她不敢抬頭看寧小衫。

「哭什麼哭？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我會離開，還哭得這麼慘，一點都不漂亮了。」

「我…我真的很怕道別。寧小衫，以後誰欺負你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繫我。」杜若抽泣著說。

「嗯好，一定會的。」

「杜若，走之前跟你說個秘密，你一定要替我保守。」

杜若慢慢地停下了哭泣，點點頭。

「還記得我們在體育課聊起的關於自己喜歡的男生嗎。其實那個人就是簡辰樂。從開學第一天和他的相撞，我就喜歡上他了。可大概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是會覺得自己很卑微吧。我有好幾次都想告訴他我的心意，可是自卑感阻止我。再說就算我們倆真的在一起，我還是得走，與其這樣，那就把這個秘密一直藏在心裡吧。你和蘇霖的故事恐怕我是來不及聽了，但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一定會有另外一個她出現聽你說故事，陪著你走完高中。希望蘇霖能夠對你好。」這是臨走前，寧小衫對杜若說的最後一番真心話。

桌上滿滿的飯菜基本上都沒怎麼動，在大家的祝福和不舍中，寧小衫給了每一個人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笑著離開了。

「記得常跟我聯繫！」杜若看著寧小衫慢慢消失的背影，大聲地叫著。

可是她忘了，和寧小衫僅存的聯繫只是一個媽媽的電話號碼而已。而這電話號碼，就像之前開的小店，或許說轉讓就轉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