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暑假

1.

暑假正式拉開了序幕。七月初的水瀝悶熱得像是一個大蒸籠，所有的人被悶在裡面出不來，只能任由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藝術培訓也從今天開始了。昨天晚上，簡辰樂特意在QQ上問杜若，以後還需不需要他來門口等她一起。

「當然了！蘇霖又不是學音樂的，他又不需要補課。」杜若沒有想那麼多，這樣回復簡辰樂。

簡辰樂騎著自行車，嘴裡叼著包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對杜若家門口。剛下車，他就看到了站在大門口的蘇霖。每次見到蘇霖，他都是一副犯了錯不願意說話的樣子，簡辰樂總覺得渾身不自在。但他還是一口吃完了包子，跳下車熱情地和蘇霖打招呼。

「嘿，蘇兄。又來等杜若啊，那我就先不等她了。因為家裡靠的近，基本上每天都一起上學。蘇兄不要誤會啊。」簡辰樂笑得有點尷尬，但蘇霖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杜若都跟我說過。還說你天天損她，哈哈。」

見蘇霖沒有想多，簡辰樂就輕鬆了下來。「的確該損，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看上她的。哈哈。」

「沒事兒，別走了，一起等她吧。」蘇霖說。

杜若出門時看到這兩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嘆了一聲氣：「哎，狼狽為奸啦！」

蘇霖立馬站到杜若旁邊，蹭了蹭她的頭，「不會的不會的。小的永遠站在你這邊！」

杜若「哼」了一聲可臉上還是春風滿面的樣子，她示意蘇霖騎車載她。簡辰樂連晃了好幾下腦袋，被這兩人的甜蜜暴擊到了。

補習的音樂教室被安排在一所小學的某間音樂教室。杜若和簡辰樂一起走進了教室，杜若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有著笨重劉海的沈依一。她半低著頭，似懂非懂地翻閱著樂理書，還嘟囔著嘴，和那天遲到的她一樣可愛。

杜若徑直走到沈依一的面前，麻利地拿出書坐下。沈依一頂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慈眉善目地快速打量著杜若。

「嗨，沈依一。你好。我是杜若。」杜若順勢就做了自我介紹。

「啊？」這是沈依一的第一反應。

幾秒鐘之後，她才回過神來。

「哦…你好…很高興認識你。」但其實她心裡此刻想的是，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很主動，很奇怪。

這是沈依一對於杜若的第一印象。

教室里的人不多，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才八個人。大家都默契般地坐在了最中間的位置，拿出了樂理書，等待著第一堂課。約莫過了三分鐘，一男一女兩個老師走了進來。男老師個頭不算高，僅僅比女老師多出了一個頭。可他微胖的身材再配上一副圓圓的鏡框實在是有點可愛。女老師頂著一頭泡麵卷，有點韓劇女主角的味道，可她又沒有濃妝艷抹，甚至是連口紅都沒有塗，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一個頂著泡麵卷的阿姨。

兩位老師做完了自我介紹后，大家都知道以後喊男老師為「李叔」，稱女老師為「於姐」。嘿，這一叔一姐的搭配倒是有點意思，完全沒有了老師的那種架子感，倒是像朋友般親近。

李叔端著凳子，坐到了最後一排。於姐撣了撣裙子上的灰塵，拿出粉筆開始上課。教室里的空調和風扇都開了，所以一點也感受不到夏天的悶熱，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涼意。音樂班的八個人有的是有點基礎的，有的完全是零基礎，大家拿出筆跟著於姐的進度，有模有樣地在書上記著筆記。可能是接觸到了新的知識領域，明明是大好的暑假時光，可大家也沒覺得煩躁，倒是認真地學著。

整整一上午都是樂理的講解，下午前半場用來視唱，後半場用來練耳。周一到周五就是這樣的理論培訓。周六的一整天是大家專業練習的時間。學習聲樂的就跟著李叔唱，學習鋼琴的就跟著於姐練。兩個月的暑假時光，就在這樣周而復始的培訓中慢慢度過。

2.

美術班這裡就沒有什麼理論知識了，從早到晚的都是拿這個畫筆畫呀畫，磨呀磨。他們似乎沒有那麼幸運，一個空調要給三四十個人吹，還要一直坐著，簡直太磨人的耐心了，尤其是這樣一個炎熱的夏天。

衛清秋和吳涯卻格外享受這樣補習的時光。兩個人坐在靠近的位置，畫得倦了，就你掐掐我我看看你。也有的時候，兩個人因為一些小矛盾鬧脾氣，整整一天衛清秋都不會理睬吳涯一下。吳涯脾氣急，每次和衛清秋置氣都不會好好畫畫，衛清秋也拗不過他，就像個小貓似的和他撒撒嬌，吳涯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眉飛色舞地拿起畫筆好好畫。

美術班的培訓老師金老師是個年紀不算大的男子，他身上的藝術氣息太濃了。扎著個辮子，滿嘴的胡腮，還經常穿的邋裡邋遢，一看就是個搞藝術的。金老師脾氣好，看到畫的不好的或者是明明有天賦卻不好好畫的同學很少會去指責，他就走過去，靜靜地往那一站，一站就是很長時間。作畫的人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想盡了法子也要畫好。吳涯倒是運氣好，每次和衛清秋鬧矛盾不好好畫時，金老師都在督促別的人，看不到他。

夏風吹過，吹進了一股股的熱氣。輕輕地吹到了每一個畫板上，吹在了每一張畫紙和每一位同學的畫筆上。大家的額頭上都有一些小的看不見的汗珠，粗糙地用手擦完后又繼續用畫筆去畫出那些靜物的真實感。

3.

蘇霖本來是要回村子里過暑假的，但是為了陪杜若，他沒有回去，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每天要幹些什麼，就下了很多手機遊戲，天天悶在屋子裡消磨時光。

黃琴來QQ上問他怎麼沒有回家。蘇霖說，回家更無聊，還不如呆在城裡。

是為了和女朋友約會吧。黃琴問。

沒啊，她要補課，我們兩個見面不頻繁的。明明每天都接送杜若，可蘇霖還是無意間撒了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也許是以前騙她騙慣了，也許是還希望和黃琴間留有餘地，反正他就是這麼說的。

黃琴也信了，她問。你喜歡她嗎？

蘇霖想，如果他回復黃琴不喜歡那才是真的虛偽吧。喜歡吧。他又思忖了會，打出了這三個字。

一個「吧」字給人的懸殊感可以是天差地別。

蘇霖回復完之後，並沒有產生對杜若的愧疚感，反而一種自以為是的聰明油然而生。

補課的第26天。晴了兩三個禮拜的水瀝終於下雨了。這場雨似乎來的很及時，乾涸的好似要裂開的街道被這雨一淋，一下就增加了潮濕感，好像行走在街上的人們都變得開心起來。

杜若是喜歡下雨天的。但她今天卻比任何時候都希望雨停，因為她來例假了。今天她沒有讓蘇霖來接，而是坐了老爸開的車去的補習班。

剛一坐下位置，沈依一就看出了杜若的不適。「你怎麼了？臉色很難看啊。」沈依一依舊用她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杜若，但這次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擔憂。

「哎，大姨媽來啦。」杜若用僅存的一點力氣搖搖頭。

沈依一沒有想到杜若會這麼直白的說出自己來例假，好歹也該委婉點嘛。可她還是被杜若這麼耿直的性子吸引到了，杜若總是能給她不一樣的感覺。像是冗長單調的生活里突然奏起的樂曲。

簡辰樂好像隨時都豎著耳朵聽別人說話似的，杜若話音剛落，他就猛的一轉過頭，兩眼放著光地對杜若挑了挑眉。「恭喜你哦！」說完，立馬甩過頭去。

「滾！」要不是杜若來例假，真的一巴掌拍死簡辰樂。沈依一在一旁看著笑，然後恢復了關懷：「你要不請假回家休息會？」

杜若撐著下巴，雙眼空洞地看向前方搖搖頭。沈依一咬了咬嘴唇，有些無奈地回過頭，她想幫杜若點什麼，卻不知道怎麼幫，女生來例假時的痛好像沒有什麼可以緩解。

雨下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晚上都還在下著，空氣里都是被雨水洗凈的味道。杜若趴在書桌前，渾身攤著地放空自己。

好點了嗎？蘇霖在QQ上問。

沒有，一會疼一會不疼。想死！杜若沒力氣打字了，軟弱地發了句語音回過去。

你不舒服的時候最喜歡喝什麼？蘇霖問。

奶茶。

你等著，我給你送來。蘇霖發完了話就沒聲響了。

疼痛緩解了一些，杜若站起來走到窗前往樓下看。雨依舊在下著，樹上，地上，車上都被雨水打的濕漉漉的。下了一天，雨水都沒有辦法很快地排出去，地面上的積水已經有些厚度了。雖然是盛夏，但下過雨的天還是有那麼些些的涼氣。

時候不早了，蘇霖這個傻子不會真的來吧？杜若想。她拿出手機，蘇霖還是沒有回消息，她又發：你別來啊，下雨天太麻煩了。還是沒有任何回復。

幾分鐘后，手機終於亮了。

奶茶在你家牛奶箱里，趕緊去拿。如果你媽媽問你，你就說點的外賣到了。拿完站在窗戶旁看看我。

杜若趿拉著拖鞋，打開牛奶箱，裡面還真的有個袋子，她拎進了房裡，還沒打開就先湊到了窗戶旁伸出頭往下看。雨水從天空墜落，落在杜若的頭髮上，又順著杜若的頭髮再往下落，隱隱約約地了又落在了蘇霖的頭上。杜若在朦朧的雨中只看到蘇霖瘦弱的身軀傻乎乎地站著昂著頭看著自己。他沒有打傘，粗略地把帽子戴著擋雨。杜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覺蘇霖在笑。杜若的眼角湧出了一些淚，好像是雨，她也分不清。

趕緊趁熱喝吧，另外買的炒飯也趁熱吃了，感覺你肯定沒吃晚飯。趕緊解決完好好的睡一覺，下次有機會給你摸摸肚子。我先回去了，到家了找你聊。乖。

手機亮了，杜若點開看完了。蘇霖給她的永遠都是這樣無微不至的關懷，除了家人以外，她沒有從外界獲取過這樣的關心。她覺得很溫暖，她突然有一種很害怕失去蘇霖的感覺。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蘇霖了，我會不會就再也溫暖不起來了？杜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