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六月雨
1.
「明、後天將是你們高一學期最後一個周末了。希望你們在好好享受的同時不要忘記把各科期末考試複習點再好好看幾遍。」張老師一貫的溫柔，讓杜若覺得就像這整個高一生活一樣，平和而踏實。
杜若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眼睛望著講台，這時候的講台就像是一個大的電影屏幕，快速地回放著杜若從去年9月到今年6月發生的所有事情。
性子比較急烈的吳涯和才女衛清秋的浪漫愛情，淘氣包卻仗義的簡辰樂，小家碧玉卻心藏痛事的寧小衫，胖子周豪對班花關欣的暗戀，還有每一個性格迥異的老師們……最後，她也想到了剛認識不久的蘇霖。這些可愛的人，陪伴了杜若的的整個高一。
一年過得真快啊。希望整個高中生活都能像高一這樣，平穩中帶點小波瀾，最後收穫鮮花與掌聲。杜若不禁這樣在心裡感慨。
「分班結果已出來。我的打算是期末成績出來之後再公布的。但是學校要求今天就要公布。那下面我就來宣讀一下吧。」
聽到張老師的這話，所有人的心不禁被提了起來。對於他們來說，分班意味著太多事情。
張老師試探性地看了看大家的神情，為了不讓大家緊張，她又放慢了語速，「李婷婷，周豪。文科班，高一一班……」張老師就這樣一個一個地報著。
杜若卻比任何人都輕鬆，反正歷年來音樂班就一個，在哪個班都無所謂，她邊聽張老師報著，邊搖頭晃腦迅速略過每張臉。
簡辰樂也是一樣的輕鬆，但他注意到了旁邊的衛清秋。低著頭，雙手不停地在桌子上扣來扣去。簡辰樂知道，她在祈禱著能和吳涯在一個班。
正想著，張老師就叫到了衛清秋的名字，衛清秋緊張地差點喊了一聲「到」。
「衛清秋，簡辰樂，杜若，高一九班。」或許是早就認識的緣故，張老師說完，下意識地瞟了眼衛清秋。衛清秋和簡辰樂幾乎是同時轉過頭看向彼此。
我們竟然又在同一個班？他們兩此刻的想法應該是如出一轍的。衛清秋還不知道吳涯會在哪一個班，但和簡辰樂在一起也算是意外的驚喜。
他們又同時望向了杜若，杜若心有靈犀地朝著他們笑了笑。
剛一下課，衛清秋踩著風火輪似的衝到了走廊上，吳涯已經等她有一會兒了。
「我覺得我們不會在一個班了。今年報音樂的人比較少，有一個班是音樂美術混合班。我正好在那個班，九班……」吳涯不敢直視衛清秋的眼睛，他害怕看到她眼裡流露的失望。
衛清秋搖了搖吳涯的胳膊，「九班……？」
吳涯緩緩地抬起頭：「嗯…」他似乎更加確定了不在一個班的事實，現在連話都不敢說了。
衛清秋想狂聲尖叫，又立馬抑制住了，畢竟還是在學校，有這麼多同學，影響不好。她緊緊抓著吳涯的胳膊不放，話語里都是顫抖的喜悅：「吳大牙！！我也在九班！！而且！簡辰樂杜若都和我們一起！」
當吳涯聽說九班是美術音樂混合班時，他就知道會和簡辰樂杜若在一起，可是這喜悅就像只蜻蜓匆匆點過，接下來的都是焦慮不安。現在，衛清秋也和自己在一個班，吳涯總覺得自己在做夢。
杜若走出教室，從背後環住衛清秋的脖子，「好啦！以後有的是機會膩歪了！」
蘇霖從教室了走了出來，杜若很快就看到了他，跳到他的面前，就像是第一次見面那樣。「你在哪個班啊。」
蘇霖停住腳步，身體的溫度迅速上升，似乎很快就要化成汗水。這是蘇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欣賞杜若的臉。不算白凈的臉上點綴著幾顆小痘痘，卻讓蘇霖有種青春煥發的感覺。大眼睛里灌滿了水似的靈氣滿滿，真的應了那句「眼睛會說話」。蘇霖挑逗過很多女孩子，早就有些無畏了，可看到杜若的臉，他卻感覺每一個細胞都在跳動，那樣鮮活。力量中又帶著些怯弱。
「一班。」蘇霖說。
「文科班啊！可以的，記得周末請我吃炸雞。」杜若說完就往教室里走了，似陣風。
教室里有人歡喜有人憂。杜若能強烈地感覺到這兩種不一樣的情緒。可無論喜還是悲，高一好像就這樣要說再見了。
2.
高一的最後一個周末。
杜若卻像高考完似的放鬆，她潦草地和媽媽說：「這次考試肯定數一數二，放心吧。我出去吃點東西。」
今天天公不作美，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杜若很怕下雨天出門，但也還慶幸不是大雨滂沱。她索性連傘都懶得撐開，晃晃悠悠地去赴約。六月的雨有些迷離，形態各異的落在地面上，落在杜若的衣服上。六月的雨也是好聞的，彷彿透著冰激凌和西瓜的味道。杜若看著它們，心情突然有些可愛起來。
和蘇霖約好了十一點在花樣街口的肯德基店見面。杜若到的時候，蘇霖已經早早地到了，他也沒有打傘，站在肯德基的屋檐下，穿著灰色的衛衣，帶著耳機低著頭出神的樣子。不知道他是在想心思，還是在看雨，遠遠地望去，像是一個失意的少年。
杜若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顛著腳步，一步一步靠近他，再偷偷地從背後猛得拍了下蘇霖的背，蘇霖一驚，一隻耳機從左耳滑下。蘇霖沒有第一時間去抓起耳機，而是驀地回頭看了一眼杜若。
「你怎麼總是出現的這麼詭異……」蘇霖顯然是有點被嚇到了。雖然蘇霖是男生，但這樣的方式估計沒人不會被嚇到。
「幹嘛？做虧心事了？」杜若仰起頭，用四十五度的角度看著蘇霖。
「要是我這樣嚇你，估計你都哭了吧。還虧心事……」蘇霖說著，和杜若一起走進了店裡。
這是蘇霖第一次和杜若一起面對面吃東西。他不自覺地有些拘謹，獃獃地坐在杜若的對面，想讓自己不顯得那麼尷尬。
杜若倒是絲毫沒有芥蒂，東西一上台，就開始不顧形象地吃起來，好像幾百年都沒有吃過炸雞。杜若感覺到了蘇霖的不自在，頂著泛油的嘴巴，抬起頭看著蘇霖。
「你倒是吃呀，沒什麼好害羞的。就把我當哥們得了。反正我這人天生有些自來熟，你習慣就好了。」
蘇霖見杜若這般真誠的模樣，慢慢地放下了不自在，拿起炸雞開始往嘴裡送：「我覺得你這樣的性格挺好的。」
「哦，是嗎？那你性格肯定和我不一樣。一般覺得我性格好的人，都是和我比較相反的。」
「嗯，差不多吧。因為互補，所以我們倆處的來吧。」蘇霖點點頭，活像一個哲學家。
透過店裡的窗，往外看去。雨似乎開始大了，從一個溫柔的小姑娘慢慢地變成發泄心情的少女。杜若頭一回發現，原來在下雨天吃炸雞，是一件很悠閑的事情。杜若看著雨中來來回回行走的人，匆匆而過，就連他們臉上的神情也一下子就被忘記了。
蘇霖有些吃飽了，停下來，也隨著杜若向窗外望去。蘇霖突然覺得，雨吧嗒吧嗒落在窗上的聲音真好聽。
肯德基里充滿著嘈雜聲，有孩子的嬉鬧，有大人的閑談。可杜若和蘇霖就像是一個被隔離的世界，這個世界里只有他們和雨。
「你談過戀愛嗎。」蘇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會這樣一個問題。
杜若也奇怪似的沒有覺得這個問題很突兀，她拿起旁邊的餐巾紙抹了抹嘴巴。然後托著腮幫朝著窗戶看去：「不算吧。初中的時候和一個男生互相喜歡過，可是我媽管的太嚴了。而且那時候什麼也不懂，就這樣隱隱約約的在一起兩年。可能都稱不上在一起吧，就是有時候會一起做一些事情而已。不過他沒有參加中考，而且他和我以前的隔壁鄰居在一起了。」杜若說這些話時，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蘇霖不知道接下去該問些什麼了，緩緩地點著頭。杜若又說：「哎呀，挺戲劇性的。你說跟誰在一起不好？竟然和我隔壁鄰居一起了……這多尷尬呀。命運還真是有趣的很呢。」她停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蘇霖的眼睛，好像蘇霖就是那個男生。
「其實我不怪我媽媽沒有讓我早戀，也不怪他和我鄰居在一起。我最難過的是，他和我連句道別都沒有，就這樣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討厭起沒有道別的消失。」
蘇霖聽著，眼神不敢離開杜若的眼睛。可是此刻的他，莫名有一種心虛，他突然想到了黃琴。而這樣心虛的組成部分盡大多數都是對杜若的歉意。他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
杜若說完以後，就像一個失憶者。關於戀愛的這個話題，就這樣無聲地終結了，杜若也沒有去反問蘇霖的感情。
感情究竟是什麼？我們現在真的懂嗎？哪怕是如膠似漆的吳涯和衛清秋也一定懂嗎？
杜若這樣想。
炸雞在兩人的胃中消化了許久。蘇霖又點了兩杯奶茶，和杜若靜靜地坐在肯德基的一角。他們聊了很多，接著QQ的話題又繼續往下聊。像兩個闊別經年的老友，大家都覺得舒適自然。
雨倒是停了，可天也開始漸漸的呈現灰色。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杜若又恢復了她那元氣少女的模樣，沖著蘇霖笑，並對他表示了謝意。蘇霖離開前，輕輕地拍了拍杜若的頭，話語極其溫柔地說：「很高興遇見你，外星女孩。」
杜若竟湧現了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