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第七十五回

轉眼又到了四月,風暖氣柔,園中百花齊放,而二十六便是寶玉的生日。。因賈母王夫人等不在家,遂不似往年那樣熱鬧。但是今年寶琴在此,她也是這日的生日。一時說起來還有平兒和邢岫煙也是這日的生日,眾人說笑起來便越發高興了。各處原簡便了,但因今兒是他們四人的生日,也就另添了些。

珍珠一早服侍了寶玉穿了大紅箭袖排穗褂,打扮得如個喜慶大紅花團一般,由晴雯麝月一起到各處長輩處行禮。珍珠帶了一眾院中的丫頭們接待著上門賀壽的賓客們。

一時寶玉回來,眾人嘰嘰呱呱地說笑,鶯聲燕語,珠環翠繞,看得寶玉心滿意足,好不快活。探春便四處讓眾人,一時說起他們四人的生日竟在同一天,便笑道:「倒也有些意思,人多了,便這等巧。大姐姐的是大年初一,怨不得她比別人佔先,福氣比人大呢!過了元宵,就是寶姐姐了。三月初一是太太的,初九是璉二哥哥的。這一月月排下去,一年十二個月,月月有幾個生日。二月沒人。」

珍珠正端茶出來,聽了這話不由看她一眼,臉上的笑也僵住了——這三姑娘怎麼記性這麼差呢?

好在遠處的黛玉正和寶琴說話,並未聽見。

珍珠咬咬唇,正要說話,卻聽一旁湘雲道:「三姐姐怎麼糊塗了,二月怎麼沒人了。林姐姐不就是二月十二花朝節的生日么?咱們今年還給她過了呢,這才多久的功夫,怎麼就忘了?」

探春一哂,勉強笑道:「瞧我這記性!」寶玉也笑指一旁的珍珠道:「珍珠姐姐也是二月十二的生日,那日不是還一起湊趣帶她也熱鬧了一回么?只是那時查得嚴,咱們並沒吃酒罷了。」又嘆道:「也太簡陋了,等明年咱們好好給林妹妹過。」

李紈忙笑道:「想是三妹妹那時沒吃酒,就忘了。」

眾人都笑道:「那今兒姑娘就多吃幾盅,就忘不了了。」

探春訕訕笑了笑,不語。

正說著,卻見平兒打扮地花枝招展地來了。眾人忙迎上去說話。

鳳姐這段時間不便理事,都是平兒做的。不由心中感激。今兒她生日,便說讓她也樂一樂。自己卻仍是在家不出門。

這裡便只剩迎春探春兩個,珍珠也正要過去,卻在經過探春身邊的時候,聽迎春說道:「聽說趙姨娘是二月二十五的生日呢!」

而後是一陣若有似無的嘆氣聲,探春回頭驚愕得看著迎春,迎春卻似沒事兒人一般往外面去了。探春一眼瞥過來,珍珠只做沒聽見,依舊拿填漆小托盤託了兩碟子官窯喜鵲登梅磁碟盛的點心,往外去。

不多時,人越發多了。這屋裡站不下,眾人便一齊道沁芳亭邊一處說笑。

珍珠親自帶了小丫頭端了茶來與眾人。眾人都笑道:「哪裡當得起。」

彼時卻見外面的婆子來請示探春一些事宜。探春帶了人浩浩蕩蕩去了。眾人也不理論。迎春的大丫頭司棋見了,卻是冷笑一聲。

迎春素來軟懦少言,連帶著她的丫頭也是府中最不受人待見的。只是想不到這出了名的二木頭,身邊的大丫頭卻是個烈性的。若說晴雯是快爆炭,這司棋便是塊硬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磕我一下,就等著大家一塊兒魚死網破吧!

況且這司棋還有後來抄撿大觀園鬧出的與表弟的私情,最後落得個碰柱而亡的下場。

珍珠倒是挺佩服她的勇氣的,她是做不來這樣的事的。

只是珍珠與她不過點頭之交,也不好太多深言,便只含笑道:「這菱粉糕的味兒倒還好,司棋姐姐也嘗一塊。」

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何況珍珠好言好語加笑臉的,便是天大的怒氣也滅了,司棋便淡淡笑道:「多謝。」

倒是鴛鴦還和她好些,一邊拿了塊糕一點點撕著吃,一面笑道:「我聽說你長進了,那回把小廚房都給砸了。」

司棋冷笑道:「砸了又如何,這些勢利的東西,只會攀高踩低,沒一個好東西。」

鴛鴦道:「你也太過了,和她們計較些這個做什麼?如今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若是在家,知道了,吃虧的可不就是你么?她們反倒說二姑娘不會管束人呢!」

司棋怒道:「我還沒說她們的不是,她們反倒來說我了!?」說著冷笑地瞪了珍珠一眼。

珍珠被瞪地很委屈,且很莫名其妙。鴛鴦忙道:「你好好的說事兒看,看珍珠幹嘛!?她是老實人,還能惹了你們不成?」

司棋也知道珍珠的性子的,便也知自己怨錯了人,嘆口氣,道:「好妹妹,你別惱,我是氣糊塗了。」

珍珠忙道:「姐姐說的哪裡的話?」

司棋嘆道:「你們哪裡知道我們的苦處!」又一手指指鴛鴦,道:「你是老太太的貼心人,一刻離不了的。」又看珍珠道:「寶玉是這上上下下的心肝疙瘩,你是他這裡的大丫頭,又是老太太給的,端的是體面。哪像我們,竟是反了天了!」

鴛鴦道:「怎麼說?」

司棋憤憤道:「那小廚房裡拿錢點菜的規矩,誰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越發該遵守的,誰會沒事尋不痛快去?只是她們也忒過了。林姑娘那裡便罷了,色/色都是自己出的錢,不花這裡一分一毫的。我們自是比不過的。只是三姑娘和我們姑娘是一樣的,又都管著事兒,怎麼她就熱熱鬧鬧地被人奉承著,我們姑娘就該被人壓著一頭?不過就是看我們姑娘好性兒,諸事都不理論,便越發不把我們姑娘放咋眼裡了。

我那日卻是疏忽了,沒拿錢去便叫小蓮花兒去。只是一個雞蛋能有多少錢?小蓮花兒的話也有些失真,只是也大概不離的。三姑娘吃個油鹽炒菜芽兒,她就屁顛顛地準備了,還一文不收的。末了還四處宣揚三姑娘的大方。三姑娘是姑娘,我爭不過也就罷了,只是這怡紅院的丫頭們也不是那樣兒?整日里蘆蒿、麵筋的。她都奉承著,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兒!一應都是丫頭,誰又比誰高貴些?我一惱就把她們的東西就都給砸了。回頭太太便是教訓,我也不忍這口氣。」

鴛鴦嘆道:「你呀,就這脾氣太過了。」

珍珠也訕訕的,對於怡紅院里的丫頭總是不給錢就點菜的行為,她也很苦惱啊!

但誰叫人家賣菜的都願意呢?只要一句話,就巴巴的把飯菜送來了。人家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何苦去討沒趣,去壞人家的好事?於是便低頭不語,待她發完牢騷了,方賠笑道:「司棋姐姐說了這麼會子,可是渴了,這是寶二爺外面得的好茶,姐姐喝一口潤潤嗓子再說?」

鴛鴦忍不住笑了。連司棋也忍俊不住了,笑道:「好妹妹,你別惱,我就這麼個脾氣,再改不了了。這事兒和你沒有牽扯,倒累你在這裡白受我一頓氣了,若有得罪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涵吧!」

珍珠忙道:「姐姐哪裡的話?這事兒本就有我們的不是,只是還請姐姐彆氣壞了身子。」

鴛鴦笑道:「罷喲罷喲,這不是再陪下去,天都黑了。那邊也快開席了,咱們快去吧!」

珍珠司棋答應著,往裡去。

到了芍藥圃上,只見筵開玳瑁,褥設芙蓉。讓了一回,寶琴岫煙二人在上,平兒面西,寶玉面東坐。底下眾人又擺了四席。一時酒席上來,眾人又行酒令吃酒。

珍珠看了看那熱鬧樣子,再看看酒杯中的芳香四溢的惠泉酒,想想國孝初時黛玉與自己生日時,因要忌諱,連酒都沒吃,到前兒葵哥兒的滿月宴,又到今兒寶玉的生日,深切地覺得:政策果然是人而定的,也是因人而異的。

旁邊鴛鴦笑著推她道:「發什麼呆,好好的酒也不吃?」

珍珠笑道:「才剛林姑娘那一長串子,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只覺得好聽,就聽住了。」

寶釵一旁聽了,挑挑眉,笑道:「你也懂這個不成?」

鴛鴦看她一眼,這裡珍珠笑道:「我哪裡懂這個,我們做丫頭的,字能認識幾個就不錯了。只是聽姑娘說起來,這一句句都是不同的故典,虧了林姑娘想得來,真真讓人佩服。二爺若是能有林姑娘一半的下功夫,就好了。只是我也沒聽夠呢,寶姑娘也說一個給我們聽聽?」

寶釵笑道:「我說什麼,這是雲丫頭起的令,我又沒輸了令,何苦來做這個?饒舌又費神的。都是雲丫頭惹得禍,讓她說去。」

一語未了,果然湘雲的拳輸了,寶琴「請君入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湘雲笑笑,果然也說道:「奔騰澎湃……既遇著一江風——不宜出行。」

眾人一齊喝彩。寶釵卻笑道:「好個謅斷了腸子的,原來肚子里早存了貨的,出口就是了,怪道她出這個令,故意惹人笑。」

珍珠低頭冷笑一聲,不言語。好在那邊湘雲只顧和人划拳,也不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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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晝暖新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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