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第七十六回

第七十六回

一時酒酣席熱,珍珠也被強拉著灌了幾鍾。。只是到底今日是她「上司」寶玉的生日,不好吃醉了。好容易散了席,又有外面廚房送了些點心來,大家吃了些,說說話,解解酒。而後各人或坐或立,或與要好的一處說話的,倒也自在。

珍珠等人卻不得空,因大家都吃了酒,但各人酒量有深淺的,也有喝多喝少的,有幾個已有些醉意了。珍珠便叫麝月等帶了小丫頭端了醒酒湯來,抑或幾杯釅茶來與眾人吃。

因見黛玉坐在欄邊觀魚,湘雲從芍藥圃回來,還有些半醉不醒的,兩人一處坐在魚池邊的鋪了褥子的山石上說話。珍珠便過去笑道:「雲姑娘,酒可醒了?」而後笑看她猶有些酡紅的臉頰。史湘雲醉卧芍藥圃,那是大觀園中一絕景啊!

湘雲面上一紅,嗔道:「好姐姐,你也來笑話我?」說罷,捂住臉。

黛玉笑著拉了珍珠一處坐下。珍珠聽了忙正色道:「哪裡的話,我怎麼會笑話姑娘,只是想著那潮凳子涼,雖一時涼快了,可吃醉了躺那裡,受了濕氣,可不好。沒事倒也罷了,若真病了豈不是二爺的罪過?本來二爺的生日是要大家高興的,若真累姑娘病了,叫二爺如何過意得去呢?」

黛玉噗嗤一聲笑道:「可不是么,這麼大個人了,還和從前一般。吃醉了也不撿個地方睡下。越發沒個成算了。」

湘雲啐道:「你就笑話我吧,我是吃醉了才這麼著的,不然誰青天白日隨地睡的?我這算好的了。別人家吃醉了指不定什麼樣兒呢?」

黛玉珍珠愈發撐不住了,都笑道:「是,你這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倒都是我們的不是,還不成么?」

珍珠忙笑勸道:「雖吃了醒酒湯,但酒底子還沉在那裡呢,姑娘還該再吃些釅茶才是。」

湘雲道:「姐姐說的是,才剛已吃了一杯了。只是翠縷也不知道哪裡玩去了。這小蹄子,盡會瘋頑。」

黛玉笑道:「今兒熱鬧,她們拘慣了,今兒倒可放開了頑兒。我們家紫鵑也不見了人影。」

珍珠笑笑,道:「那姑娘們且坐坐,我去倒兩杯茶來。」

黛玉湘雲道:「不必忙了。」

珍珠道:「不是專為姑娘,是我也剛巧渴了。正好借姑娘們的光也嘗嘗這好茶。」

黛玉湘雲如何不明白,只得隨她去了。

那裡珍珠果然拿一個小連環洋漆茶盤端了三杯茶回去。

還沒走到,卻見寶玉過來道:「正渴了,來的正好。」說罷,端了一盅就喝,又問芳官哪裡去了。珍珠說不知道,寶玉便左顧右盼地尋去了。

珍珠看著剩下的那盅,不由嘆口氣,應該多倒幾杯的啊!

將及到邊上了,便遠遠笑道:「兩位姑娘,喝杯茶吧!」

黛玉湘雲都笑道:「多謝姐姐。」湘雲離得近,便先接了,抿了一口。這會子酒勁散了大半,倒是真有些渴了。

黛玉正在那邊逗魚玩呢,正覺有趣,聽到珍珠的話,答應了一聲,放下逗魚的小竹枝兒,方才慢慢過來。不想寶釵正走來,見了茶笑道:「哎喲,渴的很,誰的茶?」說罷,端起來就喝。

珍珠「哎」了一聲,寶釵便拿眼看她,笑道:「怎麼,吃你們家一口茶都不成了?」

珍珠道:「這是哪裡的話,只是這是給林姑娘的……」

寶釵笑道:「什麼好茶,不過平常的很,還不如我們平常吃的呢!我改日送你一斤。不過倒對不起顰兒了——顰兒也不是小氣的,這半杯就還與你吧!」說著,把茶塞在已過來的黛玉手中。

黛玉原只是有些不快,如今見她這般,越發生了三分火氣,冷笑一聲,看也不看寶釵一眼,只對珍珠道:「我身上不大爽快,不吃茶了。才剛我要和你說,偏你已去了。」

說著將那杯子往石桌上一撂,不想竟剛巧擱在桌沿上,那茶杯子就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發出清脆的聲響。眾人聽見聲響,都看了過來。

寶釵面上一變,笑道:「顰丫頭也真是的,毛毛糙糙,這大好的日子,怎麼這般不小心?」

黛玉冷笑道:「什麼大好的日子,二表哥的生日,和寶姐姐有什麼關係?二哥哥小小的一個生日,寶姐姐偏扯上了『大好的日子』,可莫要忘了,如今可還是國孝期間呢!前兒連酒都不讓吃呢!怎麼如今不但吃起酒來了,還說什麼大好的日子了?」

寶釵面上變了幾變,哂笑道:「顰丫頭這張嘴啊,真真厲害!叫人恨不得、愛不得。可見還是個孩子脾氣,莫不是還記恨前兒你生日時我說了不讓吃酒的事呢?只因那時候事兒剛出來,上面盯地緊,若叫人抓住了把柄,可不好。如今是已經淡了,大家都這麼著了,咱們關起門來吃兩杯也是無妨的。」

黛玉道:「若說嘴厲害,誰能比得過寶姐姐?本是沒有的事,偏姐姐能編派得和真的一樣。我們哪裡及得上寶姐姐懂事?一條條一件件,都是大道理,說得人都沒話了。我就是小氣了,怎麼了?我反正不是這裡的,總被人忘記了。只是寶姐姐厲害,從早兒就會分人,什麼親人疏人,遠人近人,最是明白的。尤其把個內人外人最分得清!」

二人說話間,眾人已聞訊過來了。當聽到「不是這裡的」一句時,探春不由有些訕訕的,只是臉上卻只好做出沒聽明白一般。但又思及黛玉寶釵吵嘴兒,黛玉盛怒,竟好好的牽扯出自己來,這一下,不單有些埋怨黛玉,便連寶釵也怨上了。——其實三姑娘,您多心了——黛玉一邊倒還好,的確是她有錯在先。誰叫她忘了人家的生日,還是火辣辣剛過沒多久的。而且不記得就算了,偏還說出來。這個樣子,如何叫人不生氣?何況是最多心的黛玉呢?被平日里看著挺好的姐妹怠慢成這個樣子,哪個能不生氣?

於是探春對寶釵便更不滿了,你好好的去做你的端莊賢良淑德人,偏去惹她幹什麼?老太太疼她,連我也比不上呢!寶哥哥更上心著呢,你要拿雞蛋碰石頭,盡去碰好了,牽上我做什麼?

但反一思量,又覺這寶釵是王夫人所鍾愛的,也不是好惹的。

嗐!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正想著呢,又見眾丫頭婆子雖不曾過來,但多數都豎著耳朵聽呢,便只當眾人都疑了自己,不由臉上更下不來。遂將臉一掛,道:「都站著做什麼,姑娘們都乏了,快去準備點點心,再上新茶來。一個個傻站著,都躲懶呢?」

眾人答應著去了。

又說寶釵聽了黛玉這話,思及自己說話過於造次,——自己與寶玉,男女有別,又不是一家子的人,人家的生日,你恭祝一聲就罷了,偏當了「大好的日子」來過,這成什麼事兒了?這樣的話語,迎春探春惜春她們作為賈家的姑娘,寶玉的姐妹可說得,但你這表姑娘是萬萬說不得的。

說句不好聽的,這生日作為女兒家的好日子,除了父母長輩的生日外,就剩一個夫婿的生日了。你一未出閣的姑娘家,把個兩姨表兄弟的生日掛在嘴上當「大好的日子」來過,你是把人家當做夫婿來看的吧?

寶釵一時被沒想清,話已出口,又叫黛玉若有似無踩住了痛腳,不由臉上羞得通紅。**要發作,又恐人家發覺出其中的奧秘來,自己越描越黑,**蓋彌彰,愈發說不清了。只是若要不發作,又按不下這口氣。——便是發作,也不知該說什麼駁回去才好——只憋得一口氣上不來,險些昏死過去。

還是李紈聽說,趕過來笑道:「妹妹們,那邊擺下飯了,咱們一塊兒去吧。」一面又叫丫頭去請尤氏寶玉等人來。

迎春也笑著來說了兩句,來拉黛玉。黛玉也知鬧大了不好,況不好駁了李紈迎春等人的臉面,便也撂下這個,往那邊去了。探春便勸了寶釵兩句,也去了。只留了寶釵又羞又氣又恨。

珍珠悄悄兒覷空也躲了去。

待回至房中,卻見寶玉正吃飯呢!原來他看芳官吃飯,竟也饞上了,也泡湯吃了半碗飯。珍珠進來,他正吃完,道:「這裡的飯竟好吃些不成,二爺連外面的正經席面不吃,竟來吃這些?」

寶玉笑道:「正是這樣呢。」

珍珠搖搖頭,看芳官並未十分妝飾,卻有一種骨子裡透出的嫵媚風情,心下不由嘆息。

這芳官雖有上回齡官點撥,心裡已明白了大半。但身在這富貴熱鬧地,上有寶玉熱絡以待,又有眾人或排擠或奉承,實在難以保持本心。況她年歲尚小,卻又有一副好樣貌,自然免不了想爭一爭。

珍珠也不好管她,只將那邊叫他吃飯的話回了。

寶玉正要說話,卻見麝月秋紋兩個進來了,也說那邊擺下飯了,寶玉便將吃飯一截說了,秋紋便拿手指戳在芳官額上道:「你就是個狐媚子,什麼空兒拉了他一起去吃飯,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倒撂下那麼些人等著。」

芳官把臉一紅,道:「並沒有的事,不過是偶然遇見的,今兒是正經日子,外面擺宴席,姑娘們都在的,誰敢拉他來這裡吃飯了?不過是我外面不得好生吃,就叫柳嫂子送了幾樣菜來,正遇上他進來。他要吃,我還能攔著不讓他吃么?」

秋紋冷笑一聲,道:「這巧不巧的,誰知道呢?這飯吃過了才是正經。」

芳官臉上更紅,可多半是被氣的,心裡到底委屈,不由把眼圈兒也紅了。珍珠挑挑眉,道:「想來並不是有意約下,二爺不是這樣糊塗的人,想是誤打誤撞罷了。」

秋紋冷哼一聲,轉頭不語。

寶玉換了衣裳出來,看這樣子,一愣,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起來了?」

芳官還未說話,麝月便笑道:「方才刮來一陣風,沙子迷了眼睛。你瞧,芳官的眼睛也揉紅了。這些婆子們也太不經心了,這院子也不好好掃乾淨,春日風大,若是讓客人們見了,可就失禮了。」

寶玉道:「那便好生督促她們,別使她們偷懶吧!」又上來拉了芳官的手,道:「我瞧瞧,可難受嗎?沙子還在不在,我給你吹吹吧!」

芳官見了幾道刀子似的眼神,忙道:「沒事,已好多了,二爺快上去吧!別讓姑娘們久等了。」寶玉又吩咐了幾句,春燕並兩個小丫頭答應了。秋紋冷哼一聲,道:「她倒成了個正經的千金小姐了。平日里萬事不動就罷了,還要別人伺候她的。」

又問珍珠道:「姐姐,這小蹄子可還和你學針線么?你也耐得住教她的。」

珍珠道:「我不過隨手教她兩下子罷了,學不學,能學多少還得靠她自己呢!如今倒是能看出哪個是花,哪個是草了。」

麝月秋紋都笑了。

一時寶玉出了來往廳上去。珍珠麝月秋紋自是跟了去。

到了廳上,不過應景陪著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原著時我很納悶。黛玉那麼好潔的人,怎麼會喝寶釵喝剩的茶呢?只能說她被薛家母女洗腦得很成功!

我還沒回來,這是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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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晝暖新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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