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第七十一回

話說紫鵑過了沁芳亭,卻見珍珠竟在那裡和一個婆子說話呢,她便忙上去叫住了,笑道:「你在說什麼話呢?」

珍珠見了她,奇道:「你怎麼來了?」又轉頭對那婆子道:「多謝媽媽了。。」那婆子忙道「姑娘客氣了」方去了。

紫鵑看那婆子去得遠了,方道:「這婆子是做什麼的?」

珍珠笑道:「我媽叫送點子衣裳給我。本來我哥哥來了,在二門上等著的。誰知道如今三姑娘說了,太太們不在家,不許我們和家裡的見面。沒法子,只好託了守門的媽媽帶點東西進來就是了。」

紫鵑笑道:「咱們裡面什麼沒有,也不知是什麼好衣裳,還用家裡特特送來?」

珍珠低頭道:「這自然是不同的。」

紫鵑心中一動,已然明白,側頭笑道:「你可有什麼瞞著我的?」

珍珠奇道:「我有什麼瞞著你的?」

紫鵑笑道:「你就裝吧!別人也就算了,連我也不告訴么?」

珍珠明白她已然知道,不由臉上一紅,道:「我是什麼名牌上的人,哪裡還到處嚷嚷著,倒惹人笑話。」

紫鵑抿嘴一笑,道:「還是這麼個脾氣。」說著,瞅瞅左右無人,便將那紅牡丹緞面的長盒子遞與珍珠道:「喏,這是姑娘給你的壽禮,拿著吧!」

珍珠接過打開一看,卻見竟是一掛珍珠項鏈,每顆珠子足有小指大小,且大小均勻渾圓,瑩潤滴轉,看得珍珠心頭一跳,忙將盒子閉了,塞回給紫鵑,慌道:「哎喲,這東西如何使得?太貴重了,快拿回去吧!」

紫鵑卻推道:「這是姑娘的心意,你怎好不收?」

珍珠道:「姑娘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這樣貴重的東西,我怎麼受的起?」

紫鵑道:「你不是送了姑娘一個荷包么,這是禮尚往來……」

珍珠苦笑道:「我的好姐姐,那不過一個荷包,能值多少?我便是做一輩子的荷包也不值這一顆呢!」

紫鵑笑道:「這話不通,咱們都不是那些俗人,送個東西還要看值不值這錢的。不過都是看心意罷了。只是你若真要這樣不收,姑娘那裡怎麼過得去?你豈不是要讓姑娘親自動手給你做件衣裳帕子荷包什麼的么?姑娘身子弱,連老太太都不讓她動手呢!若累病了,不說老太太生氣,你又過意地去么?況且姑娘又不缺這個,她選了這個給你,就是因這個恰合你的名字罷了!姑娘還說怕這都東西俗氣,慢待了你呢!」

珍珠被噎地說不出話來,道:「可是,這太貴重了……」

她怕戴了后,脖子會被別人給割了……

紫鵑假意怒道:「這什麼這,我可是在姑娘面前立了『軍令狀』的,你若是不收下,我回去便要挨板子呢!」

珍珠哭笑不得,知她是胡說,卻也拗她不過,只得收了。心裡卻甚是過意不去,決定回去再給黛玉坐幾件衣裳裙子謝她。——唔,送了一個荷包,得了這麼一件寶貝,這真是最划算的賀禮了!不過,林妹妹,您也太不會過日子了!您日後的夫婿得多會掙錢才養得起您啊?

這裡紫鵑又笑將一塊簇新的淺紫綉杜鵑花的帕子遞過來,道:「我卻沒什麼好的可給你的,這是我自己繡的新帕子,你將就著用吧!」

珍珠忙道:「多謝多謝!」

兩人又說了幾句,珍珠便悄聲問道:「才剛不好問你,林姑娘既要回去,你是怎麼打算的?」

紫鵑不由把眼圈兒一紅,道:「我也愁的很。姑娘待我的情誼,誰不知道?把個南邊帶來的雪雁倒還靠後了。她若回去,不帶了我,豈不辜負了我們的情分?可是我若回去,我爹媽都在這裡的,我……」說著忍不住落下淚來。

珍珠嘆道:「各人有各人的難處,誰又能說的清呢?」又忙勸她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快別傷心了。」

紫鵑勉強拭了淚,笑道:「瞧我,明兒是姑娘和你的好日子,怎麼就這哭起來了?」又道:「姑娘說了,明兒在瀟湘館里擺幾桌酒,也不叫別人,咱們只管自己吃。你愛叫上誰就叫誰。咱們關上門來樂,倒也不怕的。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有人生又人死的,難不成還不許人過生日了么?」

珍珠答應著,送了她走了幾步,便被紫鵑推回來。

到了怡紅院,只說今日有些乏了,便回房來,眾人都不理論。

回到房裡,開了花自芳送來的包袱一看,卻見是一件銀紅色鑲蜜色如意邊的襖兒,一條石榴紅綾裙——俱是孫氏親手所制,雖不及這裡的精緻貴重,卻有種此處沒有的溫暖。

另還有一封家信,書中除了說些家中事宜,其餘便只有一句話:謹賀愛女珍珠芳辰之喜。

珍珠含淚一笑,將信細細折好,換上衣裳裙子,又帶上黛玉送的那條珍珠鏈子,對鏡自照,只覺鏡中人的臉龐粉艷如蜜,似乎一掐就要滴出水來,脖子上一顆顆珍珠光暈流轉,也不知道是那珍珠鏈子襯了人,還是人襯了珍珠鏈子,端地是明艷嫵媚到了極致。

珍珠卻是嘆口氣,將衣飾都換下,方才出來,與眾人說笑。

到了次日起來,珍珠便換了孫氏做的衣裳,又將黛玉送的那串珍珠戴上。想了想,最終怕太招搖,便將那珠子放進裡衣,又攏緊了衣領。如今的衣裳雖不如冬日厚重,但也不薄,倒也看不大出來。又對鏡照了照,挽了頭髮,簪上一支鎏金嵌珠蝴蝶簪,又拿了一隻金墜腳珍珠押發別住,鬢旁又戴了兩隻並蒂蘭花樣式的絨花方才出去。

到了寶玉房裡,卻見寶玉已早早醒了,似是較平常更高興些。珍珠也不在意,這寶二爺一年到頭只要不被他老子叫到的日子都是值得高興的好日子。

一時服侍他梳洗穿衣畢了,便有湘雲來了。二人嘰嘰喳喳地也不知道說什麼。珍珠見他們高興,也沒掃他們的興。而後便一陣風似地出去了。

又過了一陣,卻見翠縷笑嘻嘻地進來,道:「珍珠姐姐,我們姑娘叫你呢!快隨我去吧!」

珍珠奇道:「這是做什麼去?」

翠縷笑道:「你別管,只管和我去就是了。」

珍珠無法,只得去了,不想卻到了瀟湘館。

進了門,只見滿屋子的人,黛玉、寶玉、湘雲、迎春、惜春、寶琴、寶釵、岫煙、還有各自的丫頭們,笑語盎然,好不熱鬧。

黛玉笑道:「多謝各位姐姐妹妹們,紫鵑,拿三十兩銀子去和柳嫂子說,讓她做幾席好席面來,不拘什麼,揀我們愛吃的上。」

湘雲撫掌笑道:「還有要幾罈子好酒來。」

寶釵道:「雲妹妹,酒便罷了,這會子本不該行樂的。只是今兒是林妹妹的好日子,咱們一處吃一頓倒也無妨,若是吃了酒,鬧出來,就不好了。」

黛玉臉上便冷下來,湘雲冷笑道:「我不過一句玩笑話,誰不知道如今是什麼日子,只是這日子還得照過不是?林姐姐的生辰,一年就一回的,怎麼就吃不得酒了?誰要鬧出去便鬧去,我也不怕。」說著叫丫頭說一定要搬一罈子好酒來。

寶釵本是好心,反被湘雲一頓說,便也有些不喜,正要說話,卻聽外面丫頭說道:「大奶奶、三姑娘來了。」

而後便見帘子一掀,李紈和探春進了來,笑道:「拜壽的來了,快拿好茶來。」

見室內氣氛不對,李紈不由一怔,笑道:「喲,這是在爭壽麵吃么?」

眾人聽了都笑道:「大嫂子越發詼諧了。」

李紈笑道:「倒不是我詼諧,只是顰兒生日,我忙得這會子才來,正要告罪呢!」說著朝黛玉福身下去,黛玉忙扶住道:「大嫂子,這如何使得。大嫂子的心我知道就是了,哪裡還敢怪罪呢?怪只怪我的這生日不是時候罷了!」

寶釵一聽,便有些訕訕的,轉頭過去和岫煙說話。

湘雲聽了也有些悔意。她本也不是一定要吃酒的。原不過一句玩笑罷了,誰知被寶釵一頓搶白,自是不忿,眾人勸慰了幾句,又想到今日是黛玉的好日子,本已夠簡陋的了,若鬧出來,只怕黛玉更不好看,便道酒也罷了。方才揭過了。

不想那裡不自在的還有一個呢,你道是誰,卻是探春。黛玉的生日,她這陣太忙,竟給忘了,也是今兒聽丫頭說起才知道的。雖說如今有國孝在,但素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戶人家的姑娘們素來嬌貴,一年一次的生日,又豈能不過?況無戲無酒,也不算筵宴,自然也不算大違例。便上來對黛玉笑道:「拜壽遲了,姐姐原諒我一回罷!」

黛玉淡淡笑道:「三妹妹如今事忙,哪裡值得這樣的?」

探春聽這話似是話裡有話,不由臉上一紅。寶玉忙拿話岔開,各人奉上壽禮來,不過是針線、字畫之類,倒是不一而足。黛玉含笑收了,不分薄鄙。而後寶玉道:「既都來全了,那咱們快開席吧!」

黛玉便拉了珍珠的手在一席上坐了,珍珠不肯。寶玉等都奇道:「林妹妹糊塗了,怎麼拉了珍珠姐姐坐這裡?」

黛玉道:「你才糊塗呢,我替姐姐生氣!珍珠姐姐伺候你這麼久,今兒她生日,你竟不知道么?虧你還說嘴呢!」

寶玉跌足大嘆,道:「是我的不是!」說著給珍珠做了個揖,慌得珍珠還禮不迭,忙說:「使不得使不得!」

眾人聽說都笑道:「這可巧了,難為她們兩個好,這生日都揀在同一天了。」

湘雲上來拉了珍珠的手愧道:「好姐姐,我竟不知道……」

珍珠笑道:「好姑娘,快別這樣,我如何當得起呢?」

黛玉笑道:「罷喲,這再拜下去,天都黑了,這生日也不必過了。」眾人都笑了,於是一起入席。雖無戲酒,但勝在大家高興。倒也頗有些意趣。

珍珠倒甚是安慰,今兒她收了不少壽禮。雖然都是帕子荷包絡子的多謝,卻也是大家的心意。看來她做人還是挺成功的。

不過到宴席將散的時候,珍珠就覺得這些什麼禮物的都是浮雲啊,因為更好的禮物是璉二奶奶叫平兒送來的。

因鳳姐兒養胎,便叫了平兒來。平兒陪著應酬了幾句,悄悄道:「二奶奶說了,等老太太今年壽宴的時候,便有一批丫頭都到年歲好放出去了。你到時就等著好消息吧!」

阿彌陀佛!

珍珠只喜得念佛了!若不是還有眾人在,只怕要抱著平兒親兩口了。

晚上趟在床上,珍珠笑眯眯得想道:這真是今年她得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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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晝暖新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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