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仙小紅娘
還沒點開視頻，何念川就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微秋的惡意。這個視頻的封面，是一對男女坐在長石凳上，一側是人滿為患的籃球場，一側是草地和矮灌木叢。
點開視頻后，何念川辨識出那對男女正是陳以沫和梁多歡，而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明鏡大學的三號籃球場。
這才過了幾天，陳以沫和梁多歡竟然已經走得這麼近了？像極了男女朋友！估計他倆就算還沒確定關係，也只是差一層窗戶紙而已。
視頻時間不長，但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讓何念川脊背發涼，他已經很明顯感覺到自己在同微秋的這場博弈中已經嚴重處於下風，甚至可以說勝負已分。
明明是自己的主場，何念川卻發現天時、地利、人和，沒有一樣站在他這邊，無論他做什麼，總是沒法如願。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來自社會的毒打吧？
「你蹲這裏幹嘛？」月老的聲音忽然出現，把正在薅頭髮的何念川嚇了一跳。
何念川看向師父，不想說話，悶頭再次點開微秋髮來的那個視頻，沉默著將姻緣簿化成的手機遞給月老。
月老看過視頻后，抬手捋了捋鬍鬚：「好像有些失控了啊。你不是說一切盡在你的掌握嗎？」
何念川鬱悶道：「老頭子啊，我是真沒想到程達志是這種奇葩，更沒想到還有人這麼無恥地給我上眼藥。這才是姻緣連連看的第一關啊，要不你乾脆幫我把他倆牽上算球，這份功德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月老眯眼問道：「服了？」
何念川頓時就急了：「我服她？這話我怎麼這麼不愛聽呢！你要是幫不了我就直說，我也不強求，我還有其他辦法。我可聽說了，財神那邊兼職牽姻緣，業績比你這個專管姻緣的月老還要好。我去求他出手，肯定分分鐘就把這一對冤家搞定。」
月老被氣得額頭上青筋狂跳，他強壓怒火，聲音低沉地罵道：「孽障，你想叛師門嗎？」
何念川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語氣立刻軟了下來：「師父啊，正常情況下，以我的能力，通關這個姻緣連連看還不跟玩兒似的，肯定輕鬆加愉快啊。但現在這情況不正常啊，西方世界的那個維納斯派人專門來為難我，我過不了這一關不要緊，您老人家的臉往哪兒擱啊？這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了，這可事關咱們姻緣宮的尊嚴啊！往大了說，這可關乎咱們整個東方世界神仙的臉面啊！」
月老的怒火稍稍消了些，他知道自己這個徒弟沒啥壞心思，就是嘴欠，什麼話都敢說。別的不談，何念川後面說得那些話還是有一些道理的。西方世界的愛神跑來搶香火，並且動作那麼大，完全沒把他們這些本土神仙放在眼裏。在這份姻緣中，對方有沒有背地裏動了什麼手段，目前還是未知。以何念川的經驗和修為，碰到那麼強大的對手，確實會感到吃力。
「這樣吧。」月老若有所思地沉聲道：「那個維納斯至今還沒露面，我也不能急於出手。我給你請尊地仙來幫你，有了她的幫助，你應該可以完成這個任務，如果能順帶着把維納斯逼出來，我就出手，你覺得如何啊？」
何念川心中再次生出希望的火焰，雙眼發亮地急切問道：「誰啊？」
月老淡淡一笑，嘴唇輕啟，吐出三個字：「小紅娘。」
何念川雖然一直在仙界，但對小紅娘早有耳聞。
小紅娘曾是一隻居於深山中苦修的紅狐狸，以千年道行渡劫成地仙，瀟灑遊歷於人間界，熱衷於人間界男男女女的感情生活。
如果說何念川是跟隨月老專職研究姻緣理論的學術派，那小紅娘就是吸食天地精華專玩野路子的實戰派。
如果能把理論和實戰結合起來，不特么無敵才怪啊！
很多天仙都瞧不起地仙，覺得地仙只憑修鍊成仙，沒經過幾世輪迴苦難，心志不堅。
但何念川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也或者說，自從當年某潑猴憑一己之力砸碎了凌霄寶殿，他便改變了想法。
有些地仙，發起飆來，可不是一般的猛啊！
「那我怎麼才能聯繫到小紅娘呢？」何念川忙問。
月老意味深長地捋著鬍子笑道：「機緣到時，必定相見。」
「啊？你啥意思啊？」何念川急得跳了起來：「老頭子，你少給我來這套。什麼機緣不機緣的，說了跟沒說一樣。不行，你得趕緊把小紅娘給我找來，再晚一段時間可就來不及了。我跟你說，我這個任務要是砸了，你也別想退休了。咱倆回姻緣宮，我繼續打我的下手，你繼續牽你的姻緣，我天天給你唱你最受不了的那個驚雷……」
月老抬手捂住耳朵，轉身快步逃離何念川。
他就不懂了，自己當初怎麼就想不開，怎麼就能收了這麼個徒弟？
作孽啊！
月老來得快，去得也快，讓何念川追都追不上，只能在路邊跳腳罵街，以發泄心中的不爽。
他就不懂了，自己當初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偏偏拜這麼個老傢伙當師父。
作孽啊！
不知是何念川的威脅起了作用，還是月老辦事效率快，一天後，何念川終於等來了他的救兵。
「嘿！你就是月老大人的徒弟小川川吧？」
呃？
正蹲在路邊碎碎念著的何念川忽然聽到有好聽的女聲在背後響起，他忙起身回頭去看，竟看到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女孩眨巴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望着他。
那女孩生得很俊俏，上身紅色T恤，下身寬鬆的米色七分褲，粉嘟嘟的娃娃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大大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俏挺挺的鼻子如精雕細琢般，粉嫩嫩的小舌頭正舔着手中的一個雪糕，整個人水嫩嫩得彷彿能捏出水兒來。
「你……是哪路仙友？」何念川雖然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但依然保持着該有的矜持和禮貌。
女孩呲溜呲溜吸著被烤化的雪糕，嘴裏含糊不清地道：「我是小紅娘，你可以叫我小紅。」
誒？小紅娘？你可算來了啊！
「原來是小紅娘啊，哈哈哈，幸會幸會……」何念川用大笑來掩飾自己的激動。
「我剛剛好像聽到你在罵人？誰惹你了，罵得那麼難聽？」小紅娘如好奇寶寶般眨著大眼睛問道。
何念川能罵誰？這兩天他沒事就自言自語地罵師父，罵得都快沒詞可用了。此事被小紅娘提問，他哪能說實話？只能佯作痛心疾首狀矇混答道：「我罵的是這冰冷無情的世道。」
「你們天仙都好哲學啊！」小紅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幾口將剩下的雪糕吃掉，抬手抹了把嘴巴，左右看了看，指著不遠的一處陰涼道：「咱們去那邊說吧，這邊好曬呦。」
「好好好。」何念川松出一口氣，與小紅娘一前一後來到一棵老樹下，避開毒性十足的午後烈日。
「月老說讓我來幫你，還說我也可以趁著這個機會積累功德。你遇到什麼困難了，我該怎麼幫你？」小紅娘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何念川當下將自己要做的任務，以及目前所遇到的問題簡短講了一遍，講完之後他還不忘感慨地總結一句：「人心不古啊！」
小紅娘點頭道：「現在的凡人，大多很現實，張嘴就是這信仰那信仰的，實際早就沒信仰了，更別提姻緣了。對了，姻緣宮現在還有香火嗎？」
何念川表情凝固，心中有一萬頭羊駝咆哮而過。
唉！被人當面掀老底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啊。
何念川乾笑兩聲，嘴角抽抽著道：「有，香火賊旺，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都能把我們姻緣宮給燒成平地。」
「那你現在來人間修功德，你們姻緣宮沒事嗎？」小紅娘一下就抓住了何念川的漏洞。
何念川繼續胡編亂造：「前段時間我們姻緣宮重新裝修了一下，補裝了消防系統，放心吧，香火再旺都不會有事的。」
「重新裝修？」小紅娘抬手撓頭，一臉問號：「消防系統？真的假的？」
「這都不是重點！」何念川急忙擺手岔開話題，如泣如訴地道：「重點是，我現在遇到的這個對手比較難搞，並且我現在的處境不是一般的被動，再這麼下去，我的姻緣連連看可就要挑戰失敗了。我攢不夠功德不要緊，師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卻不能退休，每天還要點燈熬油地為人間界的姻緣辛苦，熬白了頭髮和鬍鬚，連鼻毛和腿毛都熬白了，我真的很心疼他老人家啊！」
小紅娘踮起腳尖，高舉起右臂，輕拍了兩下何念川的肩膀，用安慰的語氣道：「不要灰心喪氣，有我在呢。咱倆一起努力，肯定沒問題的。」
在自己的專業領域，竟然需要一名地仙來同情和安慰，何念川欲哭無淚。
「那就……拜託了。」
「客氣！走吧。」
「去哪兒？現在就去找程達志或者陳以沫嗎？」
「不不不，咱們找個超市吹吹空調，這裏還是好熱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