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幾人離去幾人留

第9章 幾人離去幾人留

【擺攤算命人,素手添香音】

醜奴兒·淚生花

——揖清風

碧波隨水嬌容碎,晝夜生悲。

晝夜生悲,總把污泥覆蛾眉。

臨安冷雨催人淚,姊妹何歸。

姊妹何歸,強展歡顏對夜黑。

————

清晨的臨安城,人煙熙攘。

城門守衛緩緩打開頗具氣勢的城門。

一老一少的身影,出現在城門前。

少者約么十來歲的年紀,一張小臉滿是泥濘,看不清長相,只能隱隱看見右臉似有一道長長刀疤。一身洗的發白的灰色布衣裹住單薄的身軀。

只見他此刻正騎著一頭毛驢,手中拿著一根黃瓜,喀嚓咬了一口,邊吃邊憤怒的看著老者。

毛驢身上的鞍踏上,還掛著一幅黑邊白面的幡子。

幡子兩面有著:「白衣神算,不靈不要錢」九個大小不一猶如蛇行的字跡。

老者一手拿著一把缺了絲的灰色浮塵,頭髮花白,鬍鬚參差不齊,頭上歪歪斜斜的帶著一頂發冠,一身滿是補丁的灰衣道袍,上面還隱約可見幾個破洞。

「老傢伙,我受夠你了!」

聲音清脆如黃鸝,倒是個女娃。

「你說說你,算卦算卦不靈,打架比誰都慫,吃啥啥都沒夠,偏偏還愛醉酒賭錢吃肉,這都快兩年了,我姐姐呢?連根毛我都沒看見!」

「我真是傻到家了,才能上了你這破老頭的惡當!」

女娃恨恨說道,兀自尤不解氣,使勁把手中還剩一大半的黃瓜朝著算命老道的老臉砸了過去。

算命老道伸手接住飛來的黃瓜,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不急,不急。」

算命老道張口咬下一大塊黃瓜,咔嘰咔嘰的吃著,又將剩下的小半根塞進斜挎的行囊里。

「誒,天上怎麼掉下來根黃瓜呀,早餐有了,午餐也有嘍。」

女娃氣之不過,扭頭不再看一旁一臉怪笑的算命老道。

自從跟了這算命老道,每日風餐露宿,上頓不接下頓是常有的事。每次餓的不行,就讓自己去別人家的菜園子偷蘿蔔青菜。

一旦被發現了,這老傢伙倒跑的比兔子還快。

委實可惡至極!

女娃想到傷心處,頓時眼圈通紅,幾經用手大力揉搓,這才緩了下來。

這兩年自己也沒少哭過,起初嚎啕大哭,到後來的默默流淚,卻對破老道沒有一絲影響,他的嘴裡,永遠只有三句話。

自己哭的時候,他就對付一句:

「不哭,不哭。」

一說找姐姐,他就一副欠揍的樣子說:

「不急,不急。」

實在看自己催的急了,就迎來他一句:

「快了,快了。」

算命老道看著眼圈發紅的女娃,手中浮塵一擺,一隻手伸出,輕拍了拍女娃的肩頭。

「醜奴兒,不.......」

話沒說完,便被女娃恨聲打斷。

「我沒哭!」

狠狠拍了一下毛驢的脖子,女娃便當先趕著毛驢進了城。

一老一少進得城中,只見人來人往,算命老道的鼻子嗅了嗅,便帶著女娃向著早市方向走去。

臨安城的早市上,叫賣聲此起彼伏,一陣陣早餐的香味襲來,讓只吃了幾口黃瓜的一老一少肚子叫個不停。

算命老道看了看一旁的十幾籠包子,咽了口唾沫,接著露出一絲可憐的目光看向了醜奴兒,卻見醜奴兒連連搖頭,口中說道: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幹。」

「還有,以後我不跟著你了!」

醜奴兒翻身跳下驢子,翻進人海,蹤跡不見。

算命老道無奈一笑,摸了摸肚子,看了看一旁的包子鋪,無奈的走到一旁,擺起了卦攤。

......

煙雨樓,天香小閣。

憐芳兒一路疾行,匆匆走到花解語近前,說道:

「公子,於仁雄來了。」

花解語目光一凝。

「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廖化機和柳江河及劉寒舟三人!」

「什麼?!」

花解語頓時升起一抹驚色。

「廖供奉,怎麼會跟著於仁雄一起來?柳江河、劉寒舟兩人還活著?」

「先帶他們去攬月閣,另外通知一下李三和元霸。」

花解語當即起身,走向幽竹小樓。

此時距離花解語中毒的日子,已然過了三天。憐芳兒數次前去水月小居尋找廖化機,但都不見人影。

煙雨樓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按說他不可能不知道,頓時,花解語就感覺到了一絲異常,卻也沒有深想,自當廖化機可能是有事不在臨安。

如花解語所料,憐芳兒這幾天忙的焦頭爛額,一眾白藍侍、才人們紛紛前來請辭,憐芳兒一一給他們結算薪俸。

到最後,白藍侍走的一個不剩。

令花解語意想不到的是,整個三層的才人們幾乎一走而空!

只剩聆音坊的沈未然還在。

一樓和二樓因經營餐食和茶道,反而是走得人最少的。

這次可謂元氣大傷。

李三則帶回來一條更加令人震驚的消息。

呼延春死了!

死在自己的天鳩毒之下。

而且毒發時間幾乎和自己等人一致。

呼延春一死,所有的疑點便都轉向了醉仙樓。

此刻於仁雄的到來,看來是打算攤牌了。

......

幽竹小樓。

二嘎子在竹林里揮汗如雨的練習著劍法,憐香兒則坐在假山旁邊手持一方白色錦緞,穿針引線。

素手起伏間,錦繡天成。

此時錦緞上,已有一朵蘭花,似開未開,將綻未綻。

另有一朵花骨朵,稍稍低一些,兩朵並立,頗具幾分靈氣。

偶爾手中發酸,趁著甩甩玉手的時間,看看二嘎子笨拙的練功動作,便偷偷掩口輕笑一聲,繼續埋頭刺繡。

煙雨樓二層,一座翠玉小爐香煙絲絲環繞,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雲玄盤坐於竹塌之上,在他對面,則盤坐著一襲紫色紗裙的沈未然。

如此近的距離,雲玄可以聞到她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氣。

玄氣運轉,順著沈未然的經脈緩緩遊走。

沈未然雙目微闔,一抹淡淡的紅暈,悄悄襲上耳根。儘管隔著一方面紗,卻也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少頃過後,雲玄收回雙掌,緩緩收勢。

「好了,再有一次,你便可恢復如初。」

沈未然聞言睜開雙眼,伸出手臂,輕撩袖口,但見羊脂美玉的小臂上,僅剩一抹淡淡的痕迹。

沈未然美眸波光流轉,湧現一抹感激。當即起身再度朝著雲玄深深一揖。

「公子大恩,未然定不敢忘。」

聲音清澈溫婉,又如寒泉碧落,溫暖中帶著絲絲涼意。

「未然承諾,傷好后,願為公子做一件事。」沈未然目現堅定。

「不必。」

「雲某隻是順手而為,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雲玄一笑,不以為意。

沈未然再不說話,徑自走到玉制香爐前,添上了一隻新香。

旋即取來瑤琴,跪坐一側竹台,蔥蔥玉指起伏,在十三根琴弦上或挑或攏,一曲「念君恩」緩緩奏來。

香煙繚繞,曲動人心。

憐香兒聽著閣樓里傳來的美妙琴聲,心中好奇之餘,也對雲玄更添仰慕。

能讓樓里最冷的冰山融化,公子果然厲害。

心裡默默盤算,這應該是沈未然第四次來找雲公子了。

每次都是兩人單獨在房間裡面,卻不知是在搞什麼名堂,然後過一會,便會聽見沈未然的琴聲。

等這陣子風波過去,定要去告知花公子,說不定雲公子就要多個夫人了。

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旋即又是一黯。

雲公子那麼俊(zun)的人兒,恐怕也只有未然姐姐才能配的上了。

不知雲公子有沒有揭開她的面紗呢?

好想看看未然姐姐的樣子……

正胡思亂想愣愣出神之際,忽見花解語正向著小樓走來。

憐香兒連忙放下手中營生,前去相迎花解語。

花解語一路行至小樓近前,忽聞陣陣琴聲傳來,頓時驚異不已。

看著迎過來的憐香兒,問道:

「香兒,這琴,可是雲公子所奏?」

憐香兒連忙搖頭,繼而說道:

「是未然姐姐在裡面,她這幾天不知為什麼,每天的這個時辰,都會過來為雲公子撫琴。」

花解語微微一愣,旋即一笑,道:

「這兩人,竟然背著我暗度陳倉。」

旋即向著二樓走去。

憐香兒在後面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原本害怕花解語會責怪自己未及時報信,此刻倒是心下悄悄鬆了口氣。

二人緩步踏上二樓竹梯,花解語站在門外,透過竹門空隙向內觀去,只見沈未然正自跪坐閣樓一旁,信手輕彈,婉轉琴音流淌,清澈悅耳。

雲玄則是坐於床榻,塌有竹木小桌,此刻雲玄正分別給兩個杯子倒滿清茶。

只聽雲玄說道:

「花公子,來嘗嘗雲某煮的茶如何?」

琴聲一頓,復又繼續。

花解語略顯尷尬,俊臉微紅,便自推門而入,同時讚歎道:

「雲兄當真好雅緻,要知道能讓我們這位沈姑娘動了凡心的人,也只有雲兄了。」

雲玄微笑搖頭,將手中杯遞給在另一側坐下的花解語。

「花公子說笑了,不知此次前來,可是事情有了進展?」

花解語不答話,先是對著茶杯湧出的熱氣嗅了嗅,一股天香茶獨有的芬芳傳來,沁人心脾。

儘管平時沒少喝,但今日葉玄所沏的茶,似乎與自己以往品嘗的又有所不同。

再度輕輕品了口茶,只覺得一陣甘甜入喉,接著便是一陣暖流游遍全身,舒坦無比。

花解語驚道:

「好茶,這......這還是是天香茶嗎,你是怎麼做到的?葉兄竟能煮得如此境界,沒想到你竟是此中高手。」

「很簡單,煮茶的時候,用內力將雜質一一剝離即可。我的內力有些特殊,所以喝起來,可能會有些不一樣。」

琴音驟停。

三個人,三雙眼睛都是震驚無比的看向了雲玄。

花解語一個沒控制好,卻是被口中茶水嗆了一下,頓時乾咳不止,好不難受。

雲玄見此情景,當即心生疑惑。

「有什麼問題么?」

「你......你你你竟然用內力去淬鍊茶葉?你真當內力是大白菜啊,這得平白消耗多少功力呀?!」

花解語俊臉漲紅,激動之下,連聲音都尖銳了幾分。

「額。」

看著一反常態的花解語,雲玄有些發愣,自己只是用了一絲玄力而已,遠沒有他說的那麼誇張。

卻也不好去解釋自己功力的特殊,當下說道:

「無妨,花公子滿意就好。」

「日前公子所贈丹藥令葉某獲益不淺,權且當做回報了吧。」

「滿意!」

「我太滿意了!」

「這茶不能再喝了,太貴重了,我還是留起來的好。」

花解語不知其中原委,只當葉玄內力消耗過度。連忙在一旁的竹架上選了一口瓷瓶,小心的將壺中所有茶水倒入其中,封口蓋好。

憐香兒眼中一片羨慕之色,沈未然眼中也閃過一絲驚異之色,片刻后又恢復平靜,想要繼續彈奏,卻是不知從和彈起,只能收了瑤琴,靜立一旁。

只見花解語又貼身取出一枚玉盒,將其中兩枚瑩白的小元丹取出直接扔給雲玄,接著又把壺中茶葉取出,小心的放於玉盒之內,這才再次坐下。

雲玄接過兩枚小元丹,內心一片愕然。

.......

攬月閣。

花解語,雲玄一行四人魚貫而上。

一路上,憐香兒思緒起伏,一向冷靜睿智的花公子似乎自打雲玄來了之後情緒變化異常明顯,似乎沒有了往日的平靜和淡然。

而且......似乎還爆了句粗口......

難道......?

憐香兒打了個哆嗦,看向自家舊主子眼神也怪異起來。

沈未然的跟隨倒讓花解語有些意外,旋即又看了看身邊的雲玄,又看了看沈未然,付之一笑,倒也沒有阻止。

讓雲玄驚訝的是,攬月閣,並不是建立在煙雨樓內,而是在江畔一艘可容百人的巨大畫船之上。

如此,一旦發生爭鬥,倒也能放得開手腳。

待眾人上得畫船,船身一動,緩緩向著江心駛去。

只見船上此刻正分為兩撥人,一波自是李三,憐芳兒,聶元霸三人,另一波則是於仁雄,廖化機,柳江河及劉寒舟四人。

在他們四人身後,還有著三名男子,兩名中年,一名光頭老者。看樣子,應該是醉仙樓的客卿和供奉。

剛一上船,就聽見了李三破口大罵的聲音。聽其大意,便是說廖化機三人狼心狗肺,滅絕人性,喪盡天良之類的意思。

花解語長身而立,神色淡然道:

「於老闆,既然出來了,就直接開門見山吧。」

於仁雄微微一笑,開口道:

「正合我意。」

「相信形勢花公子已經看的很清楚了,此番我們前來,目的便是要接管煙雨樓。」

「不瞞你說,你煙雨樓所有的才人們包括你們所謂的白藍侍,現在都加入了我醉仙樓。」

「至於廖供奉,依然是煙雨樓的供奉,劉先生和柳先生也依舊是煙雨樓的客卿。」

「我這麼說,夠明白了嗎?」

於仁雄,慢條斯理的將一條條說完,旋即面帶一絲蔑視的看向了花解語。

「明白了。」

並沒有於仁雄想象中的暴跳如雷,花解語語氣平靜如水,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於仁雄的眼皮跳了跳,旋即又鎮定下來,有兩位絕頂高手坐鎮身旁,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想知道,於仁雄給你開出了什麼條件,能讓你背叛我?」

花解語看向了一旁的廖化機。

「老夫以臻絕頂多年,自知時日無多,卻也想向那傳說中的化境沖一衝,再增三十年大壽。」

「於老闆給我的,是煙雨樓全部的小元丹份額。」

廖化機聲音無悲無喜,似是理所應當。

「明白了。」

花解語嘴角上揚,勾起一抹好看的幅度。

他笑了。

笑意下面,則是濃濃的殺機。

「下毒的事情,還有王天的事,於老闆是不是也該說幾句呢?」

王天,便是首次帶人運酒的煙雨樓客卿。

「下毒的事情,不是我們做的,不過我倒要感謝下毒的人,如果沒有這場毒,說不得我還要費些功夫。」

「至於王天嘛,倒是忠心耿耿,我給他開出三倍於你們煙雨樓的條件,他竟然都沒答應,你們現在派人潛到江底的話,沒準運氣好還能看到他的屍體。」

於仁雄一手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

「毒,不是你們下的?」

李三忍不住跳了出來。

「我好端端的下毒做甚,況且吳達徐勝二人早就答應了投靠於我,我哪來的理由給他們下毒呢?」

眾人見他說的倒也有理,紛紛信了幾分,只是心中疑惑更添。

不是醉仙樓下的毒,而唯一有這種毒的呼延春也死了,那這毒,倒是是誰的作為呢?

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不知花公子考慮的如何了?」

於仁雄卻是不管眾人如何去想,逼問道。

「好,我答應你。」

花解語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

「公子!?」

「公子不可!」

卻聽花解語語氣不變,繼續說道:

「我答應,接管醉仙樓。」

「你!」

於仁雄感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我是要你將煙雨樓交給我!」

「你沒聽錯,我說的是,我答應你,接管醉仙樓,聽明白了么?」

花解語慢條斯理道。

於仁雄臉色氣的頓時煞白,一手顫抖著指點著花解語,連吐了三個好字。

「好!好!好!」

「既然如此,那你可就別怪於某人無情了。」

於仁雄目現森寒殺意,轉身對著廖化機和光頭老者,躬身說道:

「有勞兩位供奉大人出手,此事了結,於某人定當兌現承諾。」

廖化機和光頭老者微微點頭,旋即站起身來。

「讓我來吧。畢竟廖先生和他們有過交集,不好下手。」

說話的光頭老者,一身褐色短衣襟,顯得乾淨利落。

「那就就麻煩萬丈先生了。」

廖化機老臉露出一絲感謝,旋即便退了開去。

只見那名名萬丈的老者手掌一翻,拔出腰間匕首,便緩緩地朝著花解語一眾走了過去。

花解語依舊雲淡風輕,不以為然。

二憐則是如臨大敵,紛紛拔出長劍,劍指萬丈。

李三則是取出了一把奇形怪狀的武器,形似匕首,刀刃猶如一道彎月。卻是彎月內部開刃,寒光閃閃。

李三心下已抱死志,自己這條命,是花解語留的,今天不管說什麼,也定要護他周全。

這才叫,碧波江上天不應,煙雨樓前怎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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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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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幾人離去幾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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