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微察則邂逅大賢

周圍有許多百姓突然也認出了陳泰，好有劉劼的幾個鄉鄰也認出了他來，都紛紛向他們聚攏。

「大人今日體察民情，主要是來街市尋訪的，你們這些百姓就不要攪擾大人啦！」

都頭韓亮命令下屬用刀擋起了人牆，這擁擠的街市就頓時形成了方圓五米的半圓。

「韓都頭不得無禮，邕城百姓也是出於親切之情，我陳泰為官二十多年也與邕城百姓如同朝夕相處，親如一家，所以從無有盜賊淫亂之事，一片太平景象，現如今民意難違，絕不可強制執行，讓民失心於本知縣。」

「把刀放下，快……」

韓都頭一聽陳泰的話，就明白了其用意所在。

得民心者方為仁義之士。

「這陳知縣果然親民如一家啊！此傳言不虛，老夫今日必助陳知縣，寧願任其驅使。」

這些讓端坐於一木凳上的何淵看的清清楚楚，並從心裏暗自肯定。

他毅然決然的將邕城修繕之事策劃到底。

「大家都散了吧！以後如有什麼事情，陳大人必然會在衙門內以茶相待於各位，今日只是有事蹉跎耽擱，所以還往城中百姓見諒，我劉司務在此替陳大人領了大家的心意啦！此情焱焱如火，衙門就厚領啦！」

劉劼也在都頭的旁邊用大喉嚨喊了起來，畢竟人多嘈雜，也怕有個萬一，雖曰太平氣象，但是也難免有滴漏之淤濁，所以還是謹慎為好。

「大人這樣吧！老夫就此收攤，有事還是去知縣大人的府上去說如何？」

何淵見款款之情的百姓久久不肯散去，雖然劉劼也破著喉嚨在說，但還是沒有人向背而去，都躑躅不退。

「好的，老先生真是太好了，令本知縣真是感激涕零。」

陳泰正憂愁未展時，何淵突然建意說收攤去衙門，他幾乎想跺腳而跳。

「韓都頭，還不趕快為老先生收拾工具，用你的馬給老生坐，我等緊隨其後。」

「是，大人！」

韓都頭立刻吩咐二個壯漢下屬為何淵收拾了攤位，並且牢固的繫於馬上。

這是城中百姓也似乎明白了陳大人的意思，也慢慢的各自散去。

街市依舊恢復了原來的秩序，青青子衿，黃髮垂髫，都如浪般蕩漾於街市角落，緩送著陳泰大人從他們的眼際消失。

衙門的馬車已被縣吏給拴在了一處，這馬車原本陳泰和劉劼一起出去坐的，但是由於為了徹底的尋覓能工巧匠，所以就未坐上去，只是讓都頭全權後面牽引待管。

「老先生，不知貴姓啊？」

一到縣衙廷堂內，陳泰又作揖請何淵坐於高位之上。劉劼則差衙內丫鬟去立即辦茶去了。

「我姓王，追緣上溯，其實也算是鬼谷子先賢之後啊！哈哈……」

何淵不禁朗笑起來，內心可能摻雜着無奈，因為剛才陳泰在街上的懷疑不得不讓自己隱蔽真姓。

「哦哦……，怪不得先生有如此高深莫測之術，這鬼谷子也是神通，乃縱橫家鼻祖，其徒弟有蘇秦張儀，龐涓孫臏，特別是他的《本經陰符七術》流傳千古，後人無不膜拜……」

「今日所觀老先生果然血胤由來，非普通傳承之族，使心中疑惑，更覺無影無蹤，一方高士，卻隱於荒藪，叫人惋惜萬千。」

陳泰不覺這人才必須匡扶大業，治理國家，為民造福。

「過獎了老夫啦，陳大人，如今我大宋人才濟濟，何缺我這風燭殘年，一耄耋之老叟。」

「李先生請用茶，這是邕城的名茶，叫曲龍瀚海茶，可謂名振江東。」

一丫鬟把茶沏好后，分瓷杯而位，一一澆泡而下，其清味果然撲鼻而來，香濃不斷。

劉劼則坐在陳泰的下坐，也傾聽着前面二位老者的敘談。

「在街上知縣大人怎麼會認老先生為何姓人氏，現在老先生所說分明就是王姓，難道陳知縣真的耳聞其它軼事，或者王老先生在此退行山野，從此隱其真姓，而改換他姓？」

這一問號不斷在劉劼的思緒里轉折變化，或者輕盈如風，或者激蕩如流。

「今日王先生親自前來，真的是令寒衙蓬蓽生輝，儒氣大盈啊！」

「哪裏，哪裏，這來衙門也是當務之急之所要，同時更是為知縣的德善雙馨的官品而來。」

何淵輕輕喝了一口那邕城的曲龍瀚海茶，這久別的香味果然沁入心脾。

「是啊！這城牆修繕之事，一直煩擾於心，是我這幾天徘徊轉側，如石頭懸頂一般，不得不首當處理，方可落下心來。」

說着陳泰又不免蹙眉而縮成幾道憂縫，又搖頭輕嘆。

「當然雖說無一人來此衙門商榷修繕之事，也是本知縣一面之詞，劉司務是曾經接洽幾個所謂的能工巧匠，什麼技藝超群，曾經還在京城修築過皇宮城牆，但細問起來原來都是沽名釣譽之鼠輩爾。」

「是的，王老先生，前幾日來衙門是有幾個，但經過我的篩選和考核，皆是濫竽充數之虛徒，都被我令衙役杖責出去。」

劉劼也娓娓道來那前幾日來此，二個雷大雨小的誑者。

「哈哈……，這邕城內不可能有高超的能工巧匠的，我都認識一人，原本就在京城修繕樓殿城牆之事的，此人祖上皆好此事，名叫郭建，技藝超群，築城牆可以保百年不壞，風雨皆為須臾彈指，都化為如三寸之柔力。」

「那這位高人所在何處……」

陳泰一下子精神發俊，威風顯現。

「此人在城西外的一偏僻村落，現在好像窮困潦倒，只因家庭變故，使其心若寒窗，無心問窗外之事啊！」

何淵不禁微微嘆氣，捋了捋分出來的一撮蒼須，內心似乎非常惋惜郭建的現在這種狀況。

「原來如此，看來我作為邕城的一縣之長，還是有疏忽之詬漏啊！令我不得不痛思為官不力啊！而不能解民之苦。」

「陳知縣不必如此，這邕城方圓近五十萬住戶，怎麼能面面俱到，並且有些隱姓埋名的，不一定註冊在戶的。」

「劉司務你現在去查一下那郭建，是不是在本城的註冊戶籍之內。」

陳泰知縣回眸掃了自己下坐的劉劼。

劉劼心靈神會，立刻去往戶籍管理處去查郭建的戶籍。

「此人還不得不大人你自己親自走一趟，不然以郭建的矜持冷漠是不會親自前來的……」

何淵手執緊緻的小茶杯，蒼須在杯沿的緣邊摩擦，還落下個照影，那桌面是程亮的火漆。

紋絡可以清晰可現，何淵內心已不在抖落風塵，因為今日總算與陳泰大人商榷了此事，雖然還有一事未曾告知，但還不是時候，況且郭建現在也未曾請出山。

「這是必須的，此等賢才怎可耗費光陰，不然徒度餘生，惋惜至極。」

陳泰站了起來，心情由原先的緊緻壓抑，變的寬鬆自然。

鮮亮官袍的褶皺一暗一晃，綢緞錦布花紋四起，黑腰帶鼓裹着那陳泰豐圓的腰身，腹部甩出幾條不長的系帶，那系帶柔軟飄逸，非常精緻漂亮。廷堂內腳步的聲音在漸漸去落，最後劉劼來說那郭建果然不在本縣戶籍註冊之內，與何淵所判斷一模一樣。

陳泰心裏有點不堪壓抑，那剛才惋惜之情的凝聚，他用眼放出了一道嚴肅的光芒，射聚在劉劼的臉上。

劉劼不知不覺感到那是高強度的穿透光芒，身姿不自覺的往後一退，然後躬身作揖自責：「陳大人，都怪在下失察，以致郭建戶籍不在戶籍管理處，我引咎捫責，當思三過，幸好郭建尚在邕城，如若投以別的郡縣，那是邕城之遺憾，也是我劉劼的天大罪過，現如今尚有可補，在下願意親自去請郭建。」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看也不是劉司務的責任，這方圓幾百里，一個衙門司務怎麼面面俱到，何況有些真的無法查證的，哪怕你有神通，也有掛漏之畫的。」

何淵看劉劼非常的緊張自捫，所以用寬慰之語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這雖是蒼髮，但有清晰乾淨的綸巾盤旋在髮髻上，非常精神矍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