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祖師祠堂（4）
燕山，祖師祠堂。
蘇默在此已半月有餘。
他端坐在破舊的鋪墊山，手握法決，圍繞在他身邊的氣流在不停的運動，時而緩時而快，那些氣流似乎努力的想聚集成某種圖形，泛著淡淡的青白相間的光芒。
祠堂外面有沙沙的腳踩松葉的聲音，這些時日，蘇默似乎感覺到周圍的一切在和他發生著微妙的聯繫，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這個濕冷甚至有點陰暗的地方，他儘力的去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感覺著周圍的一切。這些時日，除了中間有燕山弟子給子送過食物，沒有任何人來過，這個時候，也不是吃飯的時候，會是誰呢？
蘇默睜開眼睛，是師父，他趕緊站起，道：「師父，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燕九打量了一下祠堂，還有祠堂中的牌位，他的眼神在一處石壁上短暫的停留了一下后，回到了蘇默的身上。
「這些日子你還習慣嗎？」
「嗯，習慣。」
「這裡陰暗濕冷，讓你在這裡思過，確實苦了你了。」燕九道。
「不，師父，我覺得這裡挺好，清幽安靜，我挺喜歡的。」蘇默道。
燕九笑了一下，看了看蘇默，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倒也耐得住寂寞。對武學修鍊一道，是有極大的好處的。」
「是，師父。」
燕九坐在了一個鋪墊上，示意讓蘇默坐下，蘇默猶豫了一下，坐了下去。
「我給你的心法，你參悟的怎麼樣了？」
「弟子愚笨，每日勤練，長進卻是不大。」蘇默道。
燕九點點頭，道：「內功修鍊，切記不可圖快，這心法總共八層，我燕山祖祖輩輩，能修鍊完的寥寥無幾，你以後還是要慢慢去參透。」
「師父，那~~」蘇默咬了咬嘴唇，還是沒有說出。
「你是不是想問我，修鍊到第幾層？」
蘇默道：「嗯。師父莫怪，我只是好奇。」
燕九擺擺手：「無妨，我這幾十年來，剛剛領悟到第七層。」
蘇默心中一喜，道：「那師父還有一層，豈不是就要全部參悟完了？」
「你不懂，」燕九苦笑道，「這修行一道，個人努力是重要，但是天賦是強求不來的。」
燕九緩了緩道：「祖上傳說，這《先天太經》，源自一副圖畫，而這幅圖是先古神人伏羲所作，傳說伏羲在八荒山上，靜坐八百一十年，不曾吃喝，耳聽八方之風，身納天地靈氣，參透了世道輪迴，隨作此圖留於人間，而他自己成長生之身，羽化成仙，遨遊九天之上。」
蘇默聽的呆了：「那後來呢？」
燕九似乎也不煩躁，接著道：「這圖原名為《八方圖》，後人卻只是用了此圖的皮毛，而其所含的長生秘訣，早已流失了。民間相師多用來占卜吉凶，所以此圖也叫《八卦圖》。」
「《八卦圖》？」蘇默輕輕的念叨了一句。
「是的，到如今縱然有圖流落在人間，怕也早不是那遠古神物了，大多成了江湖相師謀生的幌子。而它另外一個方向便演變成了你手中所持之物。」
蘇默看了看手中的薄薄的書冊，好像看著千萬年間的歷史。
「世間像伏羲那樣的神人自然不會出現，可是還是有聰慧之人，此圖之後又是幾百年，一位蜀山隱者將此圖含義加上自己領悟演變成文字，便於後人領悟。相傳總共有九層，可是誰也沒有找到過那第九層。」燕九說道這裡，停了一下，帶著幾分遺憾道：「即便是找到，世人愚笨，也不見得能領悟的了，還不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饑。」
「蜀山隱者？那師父，蜀山，在哪兒？」
「哈哈哈，」燕九長笑了幾下，道：「你怎麼不問我伏羲他老人家在哪兒呢？」
蘇默恍然大悟，想必這蜀山也如同神人伏羲一樣，只在傳說中，而今幾千年過去了，滄海桑田不知變換了多少個輪迴，那些傳說自然是無法驗證了。
「不過，我燕山祖師得高人指點，說這燕山集天地靈氣，有參透造化之象。所以我先祖們才在這裡落腳，也終於將燕山，發揚光大，可是那參透造化一說，卻再也沒有人提起了。」
「哦，」蘇默淡淡的道，「師父，我看到這冊中記載，我燕山祖輩中有一人將這八層全部參悟透？」
燕九遙遙頭：「那是我燕山一位祖師，他不到二十歲就參透了七層，之後兩百多年，他整日面壁，不曾踏出燕山一步，終於在兩百四十歲時勉強參透了第八層。傳說那日燕山青光直衝天際，而他自己也在一片祥和中安然辭世。說是參透，其實也未可知。」
「兩百四十歲，真是可惜。」蘇默嘆道。
「這修行一道，雖說不能長生不老，延年益壽是不難的。可是，江湖眾人，只是把這等修行用在獲取暴力，仇恨廝殺上面，確實誰也不能阻止的。」
蘇默停了一下，試探的問道：「師父，為什麼不能人人放下這仇恨？」
燕九站起來，他又看了一眼祠堂的牌位，最後目光停留在那處石壁，沉沉的道：「放下，說了幾千年了，這人世間的情仇又豈能是說放就放得下的！」
燕九走後，蘇默還在回想著燕九所言，他還想問師姐怎麼樣了，身上的傷是否好了，師哥呢？可是他沒有問，他將心中的那份強烈的牽挂按了按。
蘇默坐在鋪墊之上，手握法決，呼吸吐納，似乎不覺得累，氣流在他的周圍盤旋著，不知不覺中，他睡了過去，他做了一個夢：伏羲靜坐於八荒山上，耳聽八方之風，身納天地之靈氣~~
這日清晨，蘇默聽見祠堂外面熟悉的鳥叫，知道是天亮了，這裡的一切似乎有它自己的規律，他慢慢的習慣了這種規律。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蘇默知道有人來了，如果是師父，斷然不會走的這麼快，如果是給自己送食物的燕山弟子，卻不似這般輕盈，他不猜了，來人已經站在了距他不遠的地方，還在看著他。
蘇默微微的睜開眼睛，是燕鶯，是師姐！
那日夜思念著的淡淡的笑意，那被怪獸一掌拍下的柔弱的面容，那在生命垂危時還說著你快走的女子！是你嗎？
是劫后重逢的驚訝，還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分不清了！
蘇默的眼中含著淚水，這不到一月的時間彷彿是千年萬年，而現在，就是那纏繞千百回的雙眸，這樣微笑的注視著他！
「師姐，你還好嗎？」蘇默道。
燕鶯看著蘇默的眼神，想到小師弟一直擔心著自己，很是感動，道：「小師弟，你怎麼了？我都好了，你看你看。」邊說邊跳了幾下。
「師姐，在那個岩洞，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燕鶯笑道：「小傻瓜，我算過命的，一生小有驚險卻是個長命鬼，倒是你，我爹罰你面壁，在這裡冷冷清清的，不好受吧？」
「不，我覺得挺好。」一個人的時候，他準備了好多話給師姐說，可是眼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傻傻的看著眼前嬌美的面容。
燕鶯手從後邊一繞，拿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短笛：「小師弟，看看這個，喜歡嗎？」
蘇默點了點頭，看著燕鶯而不是短笛，道：「喜歡。」
「那我就送給你了」說完將短笛放在了蘇默的手中，「我見你經常帶著那支短笛，想必它對你是很重要的，那日在後山你用它殺了怪獸，我就做了這個給你。」
燕鶯轉過身，看了一眼祠堂的擺設，道：「小師弟，多虧你救了我，也救了雲天師哥，謝謝你。」燕鶯看著蘇默，認真的說道。
「你和雲天師哥，還有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雖然武功低微，可那種時候，我也得拼一拼。」聽到師姐說到師哥，蘇默有少許的嫉妒，甚至生氣一時覺得氣氛凝重，他知道是自己不對，「放下，說了幾千年了，這人世間的情仇又豈能是說放就放得下的！？」他心中重複著燕九說的話，難以放下的似乎不止仇恨，還有別的，這些在少年的心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