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親

第五章 相親

計程車滑進市中心,晚上九點鐘的楚江市,華燈初上,喧囂正好,褪去了工作一天的疲憊和偽裝,男人倜儻風流,女人靚麗嫵媚,大都市的夜生活才不過剛剛開始,車在黑森林酒吧門前停下,蘇潔付錢下車,看着裝潢精緻典雅的大門前停靠的是一流的名牌轎車,有些微發怵和無措,她幾乎從未來過這種喧騰的地方,便是偶有路過也不過是匆匆掃上幾眼,她一向過的小心翼翼,循規蹈矩的,知道那沉甸甸的大門裏關着的是與她迥然相異的生活,她走不進去,也不願走進去。

尚且在拾階而上,守衛的門童早已是伶俐的替她拉了門,殷勤備至的態度絲毫不以她的穿戴而有所影響,蘇潔心中的感覺微微有些複雜,卻也是深噓一口氣走了進去。

大堂中橘紅色的霓虹燈光閃爍,各種高級香水糅合在一起的混合氣息,曖昧的電子樂中夾雜着讓人臉紅的調笑聲,似是而非的**聲,露台旁甚至有幾對男女在相擁接吻,醉酒之後的人們似乎褪去了所有的偽裝,那毫不遮掩的色情直叫蘇潔格外的難以適從,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她與田真真不過見了兩面,依稀記得些眉目,找起來不免有些吃力,正猶豫着便見一身穿學生裝的女孩踉踉蹌蹌的向她走過來,半抱了她的手臂吃吃的笑喊著:「蘇醫生」。

她實在無法將眼前這這化著濃妝,打着誇張眼影的成熟嫵媚女子與照片上笑的青澀單純的少女聯繫起來,下意識的便抽回了手,吃驚的問,「田真真?」。

她動作快的很,田真真一時不防,腳步不穩的向一旁載歪過去,正撞上手側的醉酒男人,那人正要破口大罵,一眼瞥見田真真開的極低的學生裝的領口半敞,露出胸前白皙的一片肌膚來,不覺伸手上前抓了兩把,笑嘻嘻的道:「學生妹長得不賴」。

蘇潔忙將人扶起,對着那男人道:「先生請你自重」。

那男人一腔心思本在田真真身上,驀然聽她說話,聲音又甚是嬌柔清脆,雖然將帽檐壓得很低,臉上還裹着圍巾,只是大衣包裹的身姿卻異常纖細裊娜,在這喧囂的酒吧中竟有一種欲拒還迎的楚楚可憐,頓時來了興緻,伸手便向她的臉上摸去,嘻嘻的調笑道:「來,讓我瞧瞧你的臉」。

只是手還未及伸出去便叫人捉住了,「陳老闆,你喝醉酒不要緊,失了態可就不好了」。

蘇潔抬眸一看,不覺驚喜的喊道:「李先生」。

李牧卿微微上前,笑道:「這麼有緣,一天遇見了兩次」。

那醉酒男人像是非常怕他似得,酒意頓時去了,臉上也帶上三分怯意,訕訕的笑着:「真是瞎了我的狗眼,沒想到是李少的女人,對不住,對不住,您老千萬別往心裏去」。

李牧卿也笑了,「別,陳老闆,我們老闆在上面看着呢,你這一喝酒就誤事,他可不放心把活兒交給你了」,也不看身側畏畏縮縮連連應是的男人,領着蘇潔向樓上包間走去。

到了二樓蘇潔才知道這間聲色俱佳金碧輝煌的酒吧貴重的地方並不是一樓偌大的舞池,而是樓上這些林林而立的包廂,大紅的長絨地毯踏上去軟綿綿的,垂墜在地的金絲絨窗帘,連門把手摸上去都有一種難言的質感。

關上門外面的喧囂頓時不見,包廂里空蕩蕩的,長長的鎦金玻璃長几上,凌亂的酒杯顯示著酒酣人散的酴糜,她在李牧卿的幫助下將田真真扶到真皮沙發上坐下,一抬頭卻見人正打量著自己,看她望過去笑了笑,輕柔的嗓音里透著一絲懶散的薄醉,「蘇醫生,你也太盡職了,這麼晚了還要忙着照顧病人」。

蘇潔微微愣了,「你認得她?」。

李牧卿扯著領帶鬆了松,在沙發上坐下,「史助理的女兒嘛,以前來公司參加過酒會,」,看了一眼睡熟的田真真,他輕笑一聲,懶懶的向後靠了靠,「那時候可比現在清純多了」。

他下午那一面給蘇潔的感覺是優雅從容的,此刻或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俊臉微紅,口音也不再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輕聲軟語的上海話聽上去平添了幾分親昵,一時倒叫蘇潔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李牧卿見她不做聲,抬起手腕看了看錶道:「時間不早了,你家住的遠,先把田真真送回去,再送你吧」。

蘇潔也笑道:「真不好意思,一天麻煩你兩次」。

「客氣什麼」,李牧卿笑着答道,起身撿了長几上的煙盒和火機,點了只煙吸上,拿着沙發扶手上的大衣遞了給蘇潔,「給她披上吧」,又道,「這丫頭家在哪?」。

田真真的家蘇潔也去過幾次,倒也很是輕車熟路,兩個老人瞬間對蘇潔的態度一個大轉折,她推辭客套了幾句,這才得以和李牧卿一道離開。

到家已經是接近晚上十二點,蘇潔幾乎困到了極點卻也重新梳洗了才上床去。第二天早上是被刺耳的手機鈴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餵了一聲,田真真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蘇醫生,謝謝你昨天送我回來」。

「酒醒了?」,蘇潔眼睛依舊眯著,沙啞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你的事兒還沒完呢,抽空到疾控中心一趟吧」。

「嗯」,那邊頓了頓,急切的聲音帶上了些微小心翼翼,「謝謝你,從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蘇潔掛了電話,腦海中已無困意,窗戶外的天還微微黑著,將自己穿去酒吧的衣服洗了,看了看時間剛剛好,任電飯煲中煮著粥,她像往常尋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穿上,又帶了帽子和口罩下了樓,外面的路燈昏沉沉的,映下的影子即疲倦又有些舉步維艱。

早點攤才剛擺上來,她沿着長街慢慢的小跑着,途中遇見同樣晨練的老人,熟絡的打着招呼,她是沒有什麼可以仰仗的,因此對自己的身體有着異於常人的,近於偏執的愛惜,折回的路上到常去的早點攤買了包子和油條,提着上了樓,開火炒了兩個菜,和米粥一道裝進了食盒當午飯,這才坐下來將早飯吃了,換過衣服騎車去上班。

到了中心向陳主任報告了結果,直叫他高興的連誇蘇潔辦事有力,田真真倒還守信,果然按時去做了檢查,乖乖的登記信息。

蘇潔拿出葯,默默的將她望着,「這是***,解毒用的,可以免費領取」,卻見田真真垂下的頭驀地揚起來,一臉驚愕的看着她,不覺淡淡道:「你胳膊上的針孔,我可不陌生,田真真」,她輕喊她的名字,聲音也愈發嚴厲起來,「東城的戒毒所,你想去嗎?」。

「可是,可是」,田真真吸著鼻子,「我媽媽恨不得我死在外面,一輩子別去找她」。

蘇潔情知她是有意推脫,淡淡笑了,「只要你想去,這些都不是問題」。

眼前的女孩愛好虛榮,喜歡奢侈,吸毒卻又濫交,即是得病也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自己原不該以一副道德帝的嘴臉多管閑事,然而在她看來,她不過和妹妹一樣,三觀還尚未形成,或是因為她的援手而就此改變也並非毫無可能。

雖然這種想法天真樂觀的可笑,蘇潔卻總是對此有着一種近似於變態的偏執,就像她一直認為,如果當時有人出手,妹妹當時就能活下來一樣,年深日久了,這些偏執就漸漸的轉化為了對父母的恨,恨他們當時袖手旁觀,更恨自己,當時醉心高考而忽略了一切。

此後幾日,田真真的心思顯然已有些鬆動,蘇潔也不再勸她,只任她自己拿主意。手邊的事情剛解決,蘇偉介紹的相親對象電話便打了來。

約定的正是她輪休的一個星期天傍晚,蘇潔仍然是慣常的大衣圍巾,到了約定的地點,是一家西餐廳,看上去比田真真請的高檔了很多。

蘇潔隨着侍者走近,沙發上一個三十四五歲上下的男子,起身向她打招呼,他個子生的不低,站起來正好露出微微的肚腩,低着頭打招呼,腆下高聳的頭頂上,露出其上啤酒蓋大小的光禿禿的地帶,一見她滿臉堆笑:「外面這天,騎車多冷啊」。

蘇潔忙說無妨,在他對側坐下,雖是垂著頭,也能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在她臉上流連,她只當作不知,淡淡笑着將帽子圍巾取下來一一放在身側的沙發上。

眼前的相親對象王明生,弟弟蘇偉的經理,如果不是家裏逼得很,她勢必不會再見第二面的,只是剛和家人關係有些緩和,一時也不敢鬧得太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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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覺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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