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機關3

魁煞越說越高興。他時而跳，時而歡呼。此刻，明明他就是搗蛋的頑皮，但他卻說暗影是搗蛋的頑皮。

眾人怔怔地凝望著雀躍歡呼的他，沒有人應聲。

此刻，這個安靜的世界，這個瘋狂的世界，彷彿僅僅屬於他一人。

大頭，小腦，粗腿，弱風和魁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彷彿在看一個小丑在舞台上盡情的表演。

魁煞笑著笑著，終於停了下來。他忽然覺得，眾人的面容，似乎都是僵硬的。他沒有聽到他預想中的奉承話語，他也沒有看到大頭五人的錯愕神情。

他忽然覺得自己身後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太過神秘，太過強悍。他雖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她身上散發著的那懾人的氣息，卻足以令所有人心生寒意。

他慢慢地，慢慢地迴轉過身軀。他知道，噩夢在等著他。然而，他還是心存僥倖地想，那種濃深的驚恐，只不過是他的錯覺。

終於，他完全站定了身軀。然後，他的眼睛因心中的驚駭而睜得又大又圓。

「你......你......」

突發的緊張讓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的身前，他驚愕的視線里，暗影面無表情地站力在耀眼的光線里。

「大頭，這裡的一切，都交給你了。」

暗影冷冷地凝望了魁煞幾秒鐘。然後，她的身形，再次消失了。此時，她才是真地進入了地道。方才，她只不過隱著身軀，快速點了眾人的穴道。也幸虧她多想了一步，否則，她很可能會中了魁煞的暗計。

「笑啊？怎麼不笑了？」

大頭緩步走到魁煞面前，語氣冰冷。現在，局面徹底地扭轉了過來。魁煞的部下，一個個都像木偶一樣定立在原地。他們除了眼睛會動，什麼都不會動。而魁煞，此時也無心戀戰。他只求儘快離開，然而，面對大頭，小腦，粗腿，弱風和魁枯的夾擊，他又怎能逃脫？

血紅色的大坑裡，熊火依然燃燒著。只是，火焰燃出的溫度，卻是冰寒的。

大坑的上邊，是獅子群陣的轟轟移動。

風中行和猴子倘若躍出大坑，便是一死。但是，倘若他們一直息身在火坑裡，死亡的氣息還是會籠罩著他們。是絕望，還是希望，他們誰都不知道。他們只能夠面對著面苦笑。因為，他們除了苦笑之外，就什麼都不能做了。

地道里，沉沉的黑暗，伸手難見無指。

暗影輕輕掠了下來。雖然身在黑暗裡，她還是可以看清周圍的東西。因為她早已習慣了黑暗，如同她早已習慣了寂寞孤獨一般。

她一直走，沒有方向。但是，地道的方向，卻只有一條。台階一個接著一個，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寬。但這卻絲毫影響不到暗影的前進。

突然，暗影忽然覺得自己的視野里多了些東西。然後，她凝神停下腳步。

沒有聲音，沒有生機。她就像是走在一個腐朽的巨大墓穴里一樣。

然後，她緩緩蹲下身軀，手輕輕探出。她在摸台階。

台階上，居然出現了腳印。有的腳印寬大，有的腳印窄小。

她忽然抿嘴笑了笑。她知道，這腳印，絕對是風中行和猴子他們留下的。可是，她的眉頭又猛然擰在了一起。沒有可能的啊，台階平整圓滑，但卻為什麼這幾個台階上有腳印。她好奇地踏了出去，然後，她的眼眸瞬間變大。

幾乎在一瞬間，她的身影再次消失了。她向正前方直刺而出。

隱退路......

她已經想到了這樣的道路。她曾經無數次以為，隱退路只是個傳說，但不曾想，她居然在這裡撞上了。隱退路，如果換做別人，必將陷入它的機關之中，但對於她而言，卻永遠不會。她的輕功，幾乎是上天賞賜給她的。所以，隱退路的機關尚未啟動以前，她的身軀便掠了出去。

當她的身形再次出現在黑暗中的時候，她依然沿著黑暗的地道向下走去。她生平從來都不覺得害怕，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知道了緊張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此刻，她已覺得緊張。一顆心彷彿在喉嚨處紊亂地跳動。

她沿著台階，沿著黑暗，緩緩地，一步一步，向下走去。她知道，她平生最大的天地，也許就在不遠處沖她招手。第一次，她想讓自己笑，但是，久已僵硬的面孔，卻難以扭曲出美好的弧度。

她已不會微笑。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生命已是一個空殼。每天，她只是行屍走肉般存活著。這個世界上，多了她不算多，少了她也不算少。

突然，黑暗中，她恍惚聽到了腳步聲。

她佇足，凝神靜聽。

沒錯，是腳步。腳步聲忽急忽緩，彷彿腳步的主人，心中焦慮不安。

她的身形微微一閃，便向前方掠去。

然後，她看到了腳步的主人。

血紅色的光線中，一個老翁摸樣的人在來回亂走。他的頭髮已經完全白了，他的鬍鬚也是白的。只是，他的臉，白裡透紅，紅里透白。鶴髮童顏。

暗影終於笑了。很久了，她都未曾再笑過。她的笑容僵硬，卻依然透出淺淺的溫暖。黑暗裡，她的笑容，彷彿綻出異樣的光芒。

「誰？」

大師突然聽到了細弱的呼吸聲。然後，他猛地迴轉過身軀，雙臂平伸開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已經在這裡呆了很久了。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裡，他什麼人都沒有見到過，什麼聲音也沒有聽到過。但是，他知道，越是平靜的表面下，越是隱藏著絕頂的高手。所以，他的神經時刻是緊繃的。

暗影微怔。難道這個大師的耳目如此靈敏，竟能夠聽出她的呼吸？要知道，她的輕功，絕步天下。她的蹤跡，世人難尋。

「我！」

就在暗影準備掠出身形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熟悉而陌生。

血紅的光線下，一個人影背身而站。她根本無*看清他的面容。

「你是誰？」

大師冷聲問。他時刻提防著眼前這個身材魁偉的人，提防著他的突襲。

「你又是誰？」

那個人問。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大師的聲音冰冷。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面容威嚴的人絕對不懷好意。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那個人也冷聲說。

黑暗裡，暗影輕輕地點了點頭。聽聲音，她已經知道這個背她而站的人是誰了。

「哼！」大師毫不顯弱地說，「告訴你也無妨，我叫大師。」

「這個名字，沒聽過！」

那個人冷冷說。

「沒聽過沒關係。現在，我既然已經告訴你我的名字了，那麼你是否可以將你的名字也告訴給我？」

大師冷笑著問。此時，他說不出他的心裡是懼怕，還是倔強。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個人緩緩走到大師面前，下頜抬得很高，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不公平的事情，我很少做！」

大師迎接著他強烈的目光，冷聲說。

「只怕是你不想做也得做！」

那個人的頭湊到大師面前，冷笑著說。

大師微怔。然後，他的左手，劃出美麗的弧線，向著這個狂妄的人的胸膛擊去。

「砰！」

兩人強對了一掌。

掌聲之後，大師直退出去很遠，才停下身軀。而他的對手，那個神情狂妄的人，卻是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不屑地望著他笑。血紅色的光澤印照在他的面容上，反射出一種令人說不出的威嚴氣息，彷彿那種氣息，就是自他體內迸射而出一般。

「呵呵。不錯不錯。來來來，如果不服，你可以再和我對擊一掌！」

那個人笑著對大師說。

大師愕然。

然後，血紅色的光線中，他慢慢地站立起身軀，怒視著這個武功不知要高出自己多少倍的神秘人。

掌風。他的胸膛前，忽然出現了雄沉的掌風，無邊無際地向神秘人擊去！

神秘人的嘴角，再次勾出漫不經心的笑容。好象在他看來，大師所有的功夫都是小孩舞拳，沒有絲毫威力。

他漫不經心地劃出雙拳。他在笑，他的拳風也在笑。

然後，他的笑容忽然僵死在他的面容上。

黑暗裡，暗影的嘴角也閃過一絲驚訝。

大師揮舞而出的掌風，看似沒有任何力道。然而，真正的掌風，卻在後邊。前邊只是形式上的掌風，彷彿只是層霧。當神秘人第一眼看到他的掌風的時候，就彷彿在霧裡看花一般。所以，他才一時掉以輕心，只揮出了他平時五分之一不到的拳風。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拳頭，已經陷入了對方厚沉掌風的包圍中。忍著巨痛，他暗喝一聲，猛然將拳風以最大力度揮出。

轟隆隆的聲響響徹在整個天地間。

響聲中，神秘人只覺得自己拳風的周圍，忽然出現了灼熱的氣流。彷彿他已經將拳頭放在烈火中焚燒一般。

他大驚。

然後，他瞬間收回拳風，身軀向後掠去。

當他定下身軀時，他醒目地看到，他的五指，已經漆黑一片了。然後，通徹心扉的灼熱從他的五指激流過他的心臟。

他的對面，大師迎風而立。

他的身前，飛舞著許多火苗。火苗圍繞著他的身軀打下了光圈。那是一層保護圈。

黑暗中，暗影的臉沉了一下。

表面上，大師雖然贏了。實際上，他已經輸了。他並不是輸給神秘人，而是輸給了他自己。他緊密的防守，正說明了這點。什麼時候，他都力求自保。剛才，如果他全力進攻的話，那麼，此刻的神秘人，恐怕早已是重傷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