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證茶
很奇妙，這種感覺非常奇妙，這個茅屋看起來明明不是很大，但卻令人有一眼望不到邊界之感。站在屋前，猶如身臨萬丈深淵，猶如面朝浩瀚海洋，著實神奇。
可怕，太可怕了，這種情況，豹奴也僅僅只是從混元老祖曾經的故事裡聽聞過一二。要麼就是屋內之人精通奇門遁術，而且修為登峰造極，幾可溝通天地，引氣入陣，融合陣法於自然，當然可以另闢空間，使人有瀚海一粟的渺小感覺。要麼就是屋內之人武功高絕，修為出神入化，幾可稱為武林金字塔頂尖的人物，可怕......
「在下渚蓮渚紅衣，受邀拜訪道友。」一眼就可以看出遍布屋內的道家擺設，沿著八卦方位嚴謹列陣，渚蓮由此便可知道道緣台之主在道學上的修為絕對不在自己之下。江湖很大，在悠悠的歲月中，有著無數風雲一時的高手，無法抵抗江湖的變化。一個瞬間，就可以摧毀一個絕頂高手。因為各種原因而退隱山林，一年，十年，漸漸被江湖所遺忘......
他們隱藏在黑暗之中，苦苦修鍊，只等待有朝一日的重返江湖：一鳴驚人。這樣的人，實在太多；這樣的人，實在太強！忍受了常人無法適應的寂寞，默默潛修，付出多少，便收穫多少。他們的強，不是渚蓮所能預測的。
「哈哈，好朋友請進來一敘。」屋內主人停下了手中的撫琴，站起身來迎接渚蓮的造訪。「豈敢，豈敢。」知道這裡主人也是道學名家，渚蓮有說不出的舒坦隨適，沒有一絲見外。
「吱呀......」木門打開，一位青年頭戴紫金冠，身穿月白道裝打扮，正立在琴架之前恭候渚蓮等人進屋。「啊。」豹奴不禁驚呼，眼前這人器宇昂揚，風流倜儻，膚色也是潔凈光彩，但偏偏半邊臉龐似是害了什麼病恙，容貌醜陋異常。
這一次，就連渚蓮和凌藍公子也是微覺差異，這樣儒雅道骨的一個人，怎麼臉上的相貌卻丑怖如鬼，完全是不搭情調。「哈哈，原來好友你也是只憑外表看人。」屋內主人腳步一怔，停在原地不再前進，只是面帶笑意看著渚蓮如何應對。
「嗯。」乾咳一聲，把凌藍公子與豹奴的注意力吸引回來，渚蓮臉色羞紅，一揖倒地：「啊，是渚蓮失禮了，還望道友莫怪。」「唉，無妨，夫子也曾說過：食，色，性也。」屋內主人哈哈一笑，略過此事不再多說。
屋內主人雖然花面如鬼，但是細看起來，倒也還有半邊臉龐是正常光潔的，玉面帶風不怒而威。「道友倒是好興緻，隱於這山水妙地，實在是讓渚蓮心生嚮往。」只可惜，渚蓮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的東西，他沒有可能向這位大能一般退避山林的，更何況，又焉知這位驚世大能就不是在付出了慘痛代價，才可以從漫漫江湖路中脫離出來的？
「哈，請上座。」屋內主人不置可否，只是深深的打量了渚蓮一眼，似乎與他早有相識。「不知為何，渚蓮總是覺得在哪裡見過道友。」渚蓮面帶疑惑的嘆道：「唉，這些天來，也不知為何，總有些莫名記憶的片段不斷的閃現出來，實在叫人有夠煩惱。」
「道緣心生萬法化，相逢何必曾相識。」茅屋本來不大，在擠進了渚蓮、豹奴、凌藍公子、大金鵬王之後已經略見狹窄，屋內主人收拾起茶几之上的古琴，輕撫茶几，請渚蓮等人坐了過來。
「啊，那也是不錯的，相逢即是有緣。」豁然開朗，這屋子的主人話里有說不出的魔力，可以令人無條件信服。忽然一愣，渚蓮這才想起，坐進屋子已經有段時間，自己竟是連這裡主人的名號還未曾知曉：「啊，對了，忘記請教道友名號了。」
「唔，半面枯骨半玉顏，踏盡紅塵傲飛雪。如不嫌棄，就叫我做傲飛雪就可以了。」屋子主人依舊是一聲不溫不火的應答，使人摸不准他的腦海里究竟再思考些什麼玄奇奧妙的東西。
豹奴跟在渚蓮的後面，這奇妙的地方確實使她心生好奇，但她更加明白，好奇心是會害死人的。茅屋內的擺設異常簡潔：一桌，一床，兩椅，就是屋子的全部。但令豹奴她大吃一驚的卻是這屋裡的一切，不，甚至就連茅屋本身也是，他們分明是被一位絕對高手以凌厲的劍法硬生生劈出來的，高手......
「道友，這可是是靈機式的獨幽琴？」渚蓮眼睛落在那古琴之上，果然符合傲飛雪淡然孤寂的品性。「哦，怎麼，好友你也懂得這些古琴的來歷？」傲飛雪眼前一亮，他迷上古琴這優雅的藝術時日不久，雖然有自己的下屬尋來這曠世神琴，但奈何卻不知出處，叫人不禁扼腕嘆息。
「哈哈，曾經和別人論起過當今世上的傳世名琴，現在發現，還是此琴性情幽靜，最為符合道友的清凈居所了。」渚蓮一笑，他何止是曾經和別人談論過，他更加是古琴的最大收集者，在他的收藏里也絕不缺乏傳世佳品。
「過獎了。」傲飛雪性格淡漠，但近來痴迷於琴道，心中越發知道此中奧妙無窮，連忙自稱不敢：「七弦為益友，兩耳是知音。我本來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可以明白自己的琴音了，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渚蓮你還是這樣的明辨心機啊。」
「什麼？」這一句話是渚蓮明明白白聽清楚的，當下大感愕然，莫非自己和傲飛雪真的已經認識很久了嗎？為什麼在自己的記憶里卻沒有半點蹤跡？「唔，我有說什麼嗎，一定是你聽錯了吧。」傲飛雪打個哈哈，勉強是混了過去。
真人面前，凌藍公子不敢多嘴，只是隨侍渚蓮身旁，他心裡清楚這一次有緣接見道門宗師傲飛雪到底還是看在了渚蓮的面子上。一股香氣撲面而來，大金鵬王已經是端著一個茶盤走了進來。
「好香的茶啊。」豹奴伸手欲接，可是傲飛雪卻搶先結過了茶盤，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鵬王你這茶雖好，但還稱不上佳品，不足以招待貴客啊。」被傲飛雪批評，大金鵬王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是更加的興奮，他知道自己主人的茶道技藝之高超，當世不做第二人選，更兼且，傲飛雪所珍藏的名茶，他也是垂涎已久，想來今次可以一飽口福了。
「好友，你可知道，什麼是茶文化？」傲飛雪打發大金鵬王出去拿自己收藏的茶具，趁此機會為渚蓮他們好好梳理一下天朝茶文化的知識。「不知。」渚蓮搖頭，他也並非神人，琴棋書畫他就精通，但這口腹之慾卻委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茶道的主要內容講究五境之美，即茶葉、茶水、火候、茶具、環境。」傲飛雪起身焚香靜氣，霎時間，小小的茅屋之內就營造出了一種祥和溫馨的氣氛：「這其中又為三點與三不點品茶，「三點」為新茶、甘泉、潔器為一，天氣好為一，風流儒雅、氣味相投的佳客為一。」
「啊，看不出來這一杯小小的茶水竟也暗含這許多的道理。」渚蓮的眼睛放光，他本來就是一個喜歡這些清雅藝術的人。不再說話，傲飛雪小心翼翼的接過大金鵬王遞來的一小包茶葉雙手輕握，一道白金色聖光閃動，竟是渚蓮也才剛剛領悟的道家絕技「清凈神光」，他竟是用這神光來煎煮茶葉。
一字排開茶室四寶，傲飛雪的手一一點過這些名貴的茶具，分別是玉書，赭色薄瓷扁形壺，端正的放在潮汕爐之上，不多時，只聽蓋子「撲撲」作響，原來其中的山泉已經沸騰。面帶笑容，傲飛雪從手中的茶葉捏出幾顆放入孟臣罐中，兌上剛開的泉水，一陣淡雅清新的香氣已撲面而來。
「其實，泡茶與做人的道理都是一樣的，其身要正立意要雅。」似在為自己的茶水註釋，又像是在針對渚蓮的煩惱做出開解：「每當一個人對自己堅持的道產生懷疑的時候，那就是心魔的浩劫，此刻只有解開了心裡的疑惑才可以繼續走下去。」
「第一杯茶入口苦澀，不堪入腹。」傲飛雪凝神看向頭一道茶湯，卻不立即去飲，而是倒在茶壺外面：「但是，即使是糟粕也好，同樣有它養壺的作用。」將母壺中泡好的茶注入子壺，趁著壺熱注入開水，加蓋后再次加溫，不多時一股教之先前還要芬芳的茶味已經溢了出來。
「好了，這一次好友可以品評了。」傲飛雪臉上的笑意更重，就連魔鬼般猙獰的骷髏面具也減去了不少惡意。將子壺中的茶湯快速且均勻地注入聞香杯中，就如同祥龍行雨，甘霖普降。當子壺中茶湯剩少許時，又用點斟手法，點斟一遍稱為鳳凰點頭，傲飛雪用自己的方法表達對貴客的歡迎。
「多謝。」渚蓮接過傲飛雪的茶盞，依著他教導的方式用拇指食指夾杯，中指托住茶杯，等待屋內眾人都分到了一杯之後，才慢慢的進行品嘗。
先聞香，再觀色，三品味，一品三口茶湯進入口腔果然舌底生津回味無窮。「嗯，喝起來初時微苦，但是香氣回涌滋味特別啊。」閉目享受，傲飛雪的話語一遍遍的流過耳邊，渚蓮的心中一動，似有茅塞頓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