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家訪

特別家訪

鮑春花把籮筐鎬頭鐵鍬放在人力板車上,早上六點鐘就到了紅薯地。她看着這一大片紅薯地,心想:「回家已經十幾天了,我必須在兩天以內把紅薯收回家,下周一回學校上課。」鮑春花開始發瘋似的幹活兒。首先把紅薯秧全部割掉,堆放在地頭上。每一株大約結3塊至5塊紅薯,每一塊紅薯都掛在根莖上。刨紅薯時先用鎬頭把周圍的土地翻鬆,再用鐵鍬把根莖下面的土整個兒挖出來,最後用手提起根莖,紅薯就從地里拔出來了。但是,也有伸得很長跑得很遠的紅薯不能夠一次提出來,就得仔細地翻土尋找。種紅薯很辛苦,澆水,翻秧,除草,幾個月才能收穫。紅薯收不凈留到地里很可惜。鮑春花把紅薯一棵一棵地刨出來,裝進籮筐,扛到地頭的板車上。汗水濕透了他的內衣,連外衣上也滲出了汗跡。她出汗太多,太累了,從板車上取出一個大水瓶,口對水瓶痛飲一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仰面朝天雙臂雙腿伸開,直挺挺地躺在土地上。血液緩緩向四肢流動,有麻酥酥的感覺。疲憊的身體得到暫時的緩解,多舒服啊!從未有過的舒服。大約有十分鐘,鮑春花進入了朦朧狀態。她太累了,白天晚上不停地操勞,睡覺時間太少了。一隻蟲子爬到臉上,她猛然清醒,翻身站起來又投入緊張地勞動。

這一天從早上六點,忙到晚上七點,13個小時收回了一畝地的紅薯,完成了一半任務。

回到家裏還要伺候爸爸媽媽。媽媽看見自己的女兒頭髮蓬亂,滿身泥污,汗水濕透了衣服,心中一陣酸楚。她看見女兒手上的泡正在流血,急忙找藥棉紗布包紮。

媽媽心痛地說:「春花,你悠着點兒幹活兒,不要太拚命了。你的手傷成這樣到學校怎麼寫字?」

鮑春花說:「我想明天把紅薯收完了,後天就回學校上課。」

鮑國中說:「都怪爸爸沒有用,你小小年紀就扛起了家庭重擔真不容易。你是家裏的支柱,不能把身體累垮了,全家都指望着你吶!」

鮑春花說:「爸爸媽媽放心,我不會垮的。」

一天下來,鮑春花累得渾身酸疼,一頭栽到床上,再也爬不起來了。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鮑春花睜開迷糊的雙眼,看見桌子上的鐘錶已經七點鐘了。她大吃一驚。心想:「今天還有一畝紅薯沒有收回來,一定要抓緊時間干,爭取明天去上學。」鮑春花從床上爬起來,想去洗一把臉,兩條腿不聽使喚,沒有站穩,差一點兒摔倒。她連忙扶住椅子定了定心神,揉了揉模糊的雙眼走到臉盆架前面,用臉盆里的涼水洗了洗臉,就抓起鐵鍬就向外走。

媽媽看見自己的女兒累成這樣,連忙喊:「春花多休息一會兒吧,不要把你累垮了!」

鮑春花說:「我正年輕,吃點苦沒有問題。今天一定要把紅薯收回來,爭取明天去上學。」

媽媽說:「春花,你還沒有吃飯吶!」

她從鍋里抓起兩個窩窩頭塞到口袋裏,拿起工具,拉起板車向地里跑去。

鮑春花正在地里刨紅薯,一抬頭看見穿戴整齊乾淨的一男一女兩個人向她的紅薯地走來。鮑春花仔細一看,原來是高校長和周老師。高校長和周老師走到鮑春花面前仔細打量著這個16歲的中學生,久久說不出話來。鮑春花穿着一件退了色,又寬又長,打着補丁的舊衣服,(是媽媽的舊衣服)渾身上下身沾滿了泥土,蓬亂的頭髮上沾滿了雜草。如果不面對面仔細辨認真不知道她是一個妙齡少女。周老師拉着鮑春花雙手,心在顫抖,手也在顫抖。她心潮湧動思緒萬千:「貧困的生活,艱苦的環境,把一個成長中的少女折磨成這個樣子。」

老師撫摸著鮑春花裂口小手兒說:「手都磨出血來了,怎麼也不包紮一下?你不疼嗎?」

鮑春花說:「沒關係,一幹活兒就感覺不到疼了。」

高校長撿起鮑春花使用的鎬頭,看見鎬頭把上沾滿了鮮血說:「鮑春花同學,過去我只知道你是學習上的尖子,沒有想到你干農活兒也如此拚命。」

鮑春花說:「我已經十多天沒有上學了,我打算今天把活兒幹完,明天去學校上課。所以,特別賣力氣。」

高校長看一眼周老師,對鮑春花說:「我和周老師今天參加義務勞動,幫你把紅薯收完!」

鮑春花說:「這活兒太臟太累,你們幹不了!」

高校長說:「學生能幹,我們當老師的幹不了,就說明我們有差距,更需要學習鍛煉,今天我們一定要補上這一課。」

高校長也是農民出身,年輕的時候也干過農活,只是多年不幹,不太適應這種體力勞動。周老師接過鮑春花手裏的搞頭,高校長拿起鐵鍬,兩個老師開始了緊張地勞動。鮑春花把刨出的紅薯一車一車拉回家。大約兩個小時,高校長和周老師收回了很多紅薯,勞動效率很高。鮑春花接過周老師的鎬頭,拉住周老師的手,看見她手上磨出了幾個血泡。有一個血泡破了流出了鮮血。高校長手上也磨出了泡。高校長和周老師的身上、臉上沾滿了泥土。汗水把頭髮打濕,幾綹頭髮貼在她的臉上。她顧不得整理自己的面容。汗水從頭上流下來形成了道道印記,誰也顧不得擦臉,三個人都成了花臉貓。

鮑春花從口袋裏找出一條幹凈的毛巾遞給周老師說:「周老師,快擦擦臉吧!你的臉上花了。」

周老師是一個特別講究儀態容貌的現代女性,每天出門都仔細梳洗化妝。今天投入了緊張的體力勞動就顧不得這些了。她接過毛巾胡亂擦了一下臉就投入了緊張的勞動。

鮑春花接過毛巾給高校長擦汗,高校長說:「參加這一次勞動給我們上了一堂生動的實踐課,讓我們親身體驗了勞動人民的偉大和光榮。讓我們進一步理解了《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的深刻含義。」

鮑春花說:「你們手上都摸出了泡,我們重新分工吧!我負責刨紅薯,周老師負責檢紅薯,高校長負責把紅薯運回家。三個人熱情高漲,幹勁沖天,一直干到下午5點鐘才把紅薯全部收回家。鮑春花勸高校長和周老師吃過晚飯再走,他們卻匆匆告辭,返迴風丘縣城。

已經半個月沒有上學了,她穿了一身乾淨的校服,騎上自行車早上七點鐘就趕到學校。到了學生宿舍,同學們都圍上來問長問短。周老師也來了。周老師把補課計劃交給了鮑春花。因為白天要上正常課,晚上和星期天補課,一周七天安排的滿滿的。

鮑春花看着這張補課計劃表,心裏想着爸爸的病情。她正在為難,高校長急急忙忙向鮑春花走來,關切地問:「周老師給你安排補課了嗎?」

鮑春花說:「周老師已經把補課計劃交給我了。」

高校長問:「還有什麼困難嗎?有困難儘管說。」

鮑春花說「高校長,學習的事兒我會努力的,只是父親病重,母親身體不好,家庭經濟困難。」

高校長說:「鮑春花同學,你家的困難我們都很清楚。經學校研究,準備組織一次全校性的捐資助學活動,幫助你解決經濟上的困難。」

鮑春花的馬上臉紅了,她開始了激烈的思想鬥爭。《貧窮》不是一個光榮的字眼。雖然艱苦樸素是大家公認的優良品質,畢竟是表面上口頭上的說辭,沒有真正進入大家的思想意識中。在同學之中,誰吃的不好,穿的不好,家庭困難很容易被人看不起。同學們都處在青春年華,自尊心都很強,誰也不願意被人看不起。

所以,鮑春花說:「校長,我不想麻煩大家,這點兒困難就不麻煩大家了。」

高校長說:「一人有難,大家支援,有困難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不要有什麼思想顧慮,這事兒馬上就辦,你好好學習就行了。」

既然高校長如此熱心,如果她再堅持拒絕就不好了。她想:「與其打腫臉充胖子還不如面對現實好,有人幫助是一件好事。」

於是就向高校長深鞠一躬說:「謝謝高校長!」

1996年9月28日上午7點50分,周老師在下課前有一個簡短的講話:「一場暴雨,鮑春花同學家裏的房子倒塌,砸壞了爸爸的腿,遇到了特殊困難。學校決定發動全校師生伸出手,捐助鮑春花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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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阿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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