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儘管白鳳已經十分小心,但木門發出的細微聲音還是吵醒了榻上的少女,只是一眼,他十八年來的一貫冷靜和淡然幾乎瞬間崩潰。

淡紫色的發毫無生氣地散落了一床,那雙原本能夠魅惑眾生的眸如今不再是瑰麗的深紫,像是隔了千萬重霧靄,又似被抽離了整個靈魂,淺淡到幾近透明,唯一僅存於眸底的幾點盈光,如打碎的片片琉璃盞,一道道劃過他心口。手指骨節握得生疼,終是勉強壓下了心中的怒意,下藥的人真是高明,這毒雖不至於要她性命,但幾乎透支了她整個身與心。

盈淡的紫少了幾許妖媚,卻多了一絲醉人的乖憐,秀睫微垂,平靜如水,像是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不動聲色地將雙手藏進薄被中,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盡落白鳳眼中。只是燭光微閃了一下,他已到了床邊,雙手被他輕輕握住,緩緩拉出被外,因毒血被引至指尖排出,現今她十個手指上皆纏著厚厚的紗布,未乾的血跡隱隱有些向外滲出,一片斑駁淋漓,白鳳一瞬間的震顫,清晰地直達她心底。

「這點小傷,何必在意,只要孩子無礙......話未說完,便被他的吻封住了唇,再發不出半點聲音,與以往不同,平日里即便是情到深處,他亦是溫柔俊雅的,而今天像是要侵佔她的一切,肆意的吻狂風暴雨般席捲了她全部意志,掠奪著她所有呼吸。可是當她望進那一片深藍時,卻只看到隱忍的絕望和沉沉的悲傷。

炙熱似一觸即發,白鳳雙手小心翼翼地在她周身油走,幾番輕拉撕扯下,紫色外衣被他褪下隨手扔至地上,只剩素白透薄的裡衣與他相對,雖然彼此早已有過肌膚之親,但這般暖昧的舉動,她終究是有些羞怯,「明日便要成親了,你......

纖長的手指拂過她的唇,止住了未說完的話,輕柔地攏起她散亂的秀髮細心撫順,撐起雙手俯身凝望,像是要把她一寸一寸永久地刻進心底,這一瞬她只覺被一片藍色的海洋洶湧淹沒,所有的委屈痛楚皆被拋擲在了腦後。

許久他默然起身,風雅萬千地在她面前寬衣解帶,白色與紫色的輕紗薄錦糾纏了一地。悄無聲息地在她身邊躺下,緊緊相擁而眠,「在我心裡,你早已是我的妻。」

她從不知道寒冷的夜也可以這般綿柔繾綣,像無盡悠長的暖流撫平她心中埋藏的所有傷痕。閉上眼,在一片靜謐的冷香中陷入沉睡。許多年後,再次想起這一夜,她依舊會忍不落淚,她所期望的幸福也不過是在深愛的人懷裡沉沉睡去,卻不知那只是命運給他們開的一個玩笑。

同榻而眠,是他對她許的諾言,他從不削欺騙,但在面對這接踵而來的殘酷現實之時,他選擇了隱瞞。他不知如何對她啟口孩子的事情,亦無法面對帶給她如此劫難的自己,或許是他對命運的藐視讓他們走入了這般的絕境,那麼這一切便由他一人親手打破。

她一夜無夢,睡的安詳;他一夜無眠,心碎無痕。

次日清晨,當端木蓉踏出屋外的一刻,便見屋外一樹繁花凋零殆盡。這一夜,註定有人撕心斷腸。

抬眸,白色身影伴隨晨光踏著落花款款而來,心底感嘆,即便世界頃刻毀滅,這個人依舊會如此清逸絕塵吧。

「孩子的事麻煩端木姑娘可以暫時替白某隱瞞。」他斂了一身涼淡冷漠之意,渾身透著一股淺淺的哀傷。

「你如何打算?」端木蓉瞭然地朝他微點頭,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了想問的話。

白鳳若有所思地深深看她一眼,翩然轉身而去,空中飄飛著白羽碎花,夾雜著冷香的清寒空氣和毫無波瀾的話語一起幽幽回蕩在林中,「當年蓋聶既然能救身中無解之毒的你,那我亦能救中了絕子散的她。」

「你是要去.......」她一怔,喉中湧上一陣酸澀,一旦扯上了情字,再是沉穩淡薄之人亦無法逃脫,一如穩重內斂的蓋聶,一如眼前這風華蓋世的少年。

884樓

羌笛聲幽,宮鈴淺和,三清妙音,動心弦,銘心骨。

當低淺的宮鈴聲緩慢而有節奏的流入耳中之時,端木蓉和盜跖不約而同地望向來人。

如平淡無波的靜湖中落入了一方巨石,瞬間掀起三尺浪濤,兩人望著那片紫影驚嘆到無以復加。昨日白鳳懷中的她眸光渙散,了無生氣,幾乎以為眨眼間便會煙消雲散,明明就是孱弱嬌柔,楚楚可憐的纖柔女子,可是眼前那像蝶仙一般飄然而至的身影,卻又是傾世惑人的魅妖,靈氣逼人,清秀絕艷,叫人一刻都無法移開視線。

深紫色的眸悠悠掃過端木蓉,輕眨流轉之間,端木蓉只覺心跳得厲害,那隨意的淡淡一瞥彷彿能夠穿透一切,望入他人的靈魂深處。傳聞所說的果然不假,紫眸傾世,睜眼攝魂,閉眼索命,不過能與白鳳凰比肩的女子,自然不會是平庸凡俗之輩。

「多謝姑娘相救。」微微一頷首,水潤優美的唇輕動,流淌出如梵音魔咒般的聲音,剎那隻覺心似灌入了濃蜜甜香。未等他們二人做答,少司命已步出甚遠,飄渺若仙的身影緩緩隱入林間,消失在茫茫霧藹之中,心中驀的悵然若失,繼而又啞然失笑,這般清冷淡涼的性子,與那人還真是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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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陰陽家一改往日神秘肅穆之景,四處張揚著喜慶的紅,玄幻莫測的東皇太一竟毫無條件的答應了那一日流沙白鳳震驚天下的提親,有人說這是東皇拉攏流沙的手段,亦有人說此乃白鳳攀附東皇的妙招,一時間眾說紛紜,人言鼎沸,不過有一點眾人皆是達成了共識,能娶少司命為妻,這白鳳還真是艷福不淺吶。

從晨時到午時,洶湧而來的人流越來越多,可偏偏未見流沙的半個人影。

「這白鳳公子還真是沉得住氣,到現在都未現身,傳聞他性子冷淡,看起來一點也不假。」一旁的丫鬟小聲的嘀咕,雖離得有些距離,但還是瞬間讓新娘身邊的幾人變了臉色。

星魂望了望天,眸中一片陰鬱,吉時已過,還不見那人出現,莫不是出了什麼亂子。目光落在身邊平靜淡然的盛裝少女身上,泛起微微的澀意。

然而沒有人會想到,聚散流沙此時亦是一片鮮艷的紅,只是附上了血的味道,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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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她灌了一夜的酒,卻依舊無法入睡,徒留宿醉帶來的腦脹頭痛,可這些微不足道的疼痛又如何能抵上她此時心中萬箭穿心般的絞痛呢。她愛的人,今日便要成親了,可新娘不是她。

敲門聲如重鎚般一聲一聲撞擊著她腦中的神經,起身開門,反手一轉露出了寒光爍爍的匕首,打擾她休息的人,休想活命。

只是門開的一霎那,她覺得她似乎醉了,那張每日每夜魂牽夢繞的面容竟然就在眼前,匕首慢慢從手中滑落,發出一聲清脆的悲鳴。

白鳳掃了一眼面前的墨麒麟,微微皺起眉,從來滴酒不沾的她竟一身酒氣,一直以來最循規蹈矩的人今天居然衣衫不整,頹廢到極致。不過,她如何,從來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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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羽相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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