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崩出金玉良言
第3章崩出金玉良言
楊心悅從電梯進入地下停車場，劉培寧正笑眯眯地站在車前，「楊總，一起喝杯咖啡怎麼樣？」楊心悅暗想，果然是海歸，張口說喝咖啡，其實這個時候的洛州市人都去爭着喝頭湯才是。
楊心悅明白他請喝咖啡的用意，無非就是關注她手中的客戶資源。她挑眉笑問，「劉總有事可以直說，不必客氣。」
劉培寧點頭讚許，「既然楊總快人快語，那我也不繞圈子。我需要你手中的客戶資源，當然，不是無條件的。我知道天泰化工正在找銷售經理，如果楊總有興趣，今天晚上，我可以約武總見個面，引薦一下。」
楊心悅暗自冷笑。天泰集團找銷售經理的事情，做為行內人士，她早就聽說了。這個武總十分難伺候，一年之內換了三個銷售經理，仍然不滿意。不過是一個求職機會而已，就想換她手中的客戶資源？
楊心悅拉開自己的車門，把包包扔在副駕，「首先，劉總，我既然已經不是總監了，不如叫楊小姐更貼切一些。其次，你在逗我玩兒呢！對不起，恕不奉陪。」
劉培寧見楊心悅毫不猶豫地把車子打着，伸開雙臂擋在車前。楊心悅無奈，降下車窗，探出頭看着劉培寧，想知道他能崩出什麼屁來。
劉培寧雙眉一縮，走到她跟前，「第一，我叫你楊總是因為，以你在行內的口碑很快就會找到一個與總監相類似的職務，不必麻煩地換來換去。至於剛才在公司叫楊小姐，因為，在吉遠集團，你已經不是楊總了。其次，天泰化工這個位置，武總是留給我的。」
這個人倒是考慮得仔細全面，關於稱呼一說，也無可厚非。但是，在吉遠公司她已經不是總監這句話，其實並不確切，辭職明天才生效。楊心悅也無心糾正，只是有些不明白，天泰集團雖然不如吉遠樹大根深，但也算是這幾年化工界的後起之秀，技術創新團隊十分給力，大有趕超吉遠之勢，他又何必單單要跟她爭吉遠集團的位子呢？
楊心悅一臉招財貓式的微笑，「喲，既然是留給劉總的，我怎麼敢覬覦他人的東西呢？」劉培寧自然聽出她這話外的意思，倒也承認得乾脆，「是，我以私人關係擠走你是不夠厚道。雖然天泰也不錯，但是吉遠有你的鋪墊我做起來會很輕鬆，不像天泰在技術革新方面有優勢，但在銷售方面比較弱。我這些年在國外漂著，對國內情況不是很熟悉，冒然去天泰不如到吉遠容易出成績。而你不一樣，你已經把吉遠的銷售業績搞得很好了，再往上走無非就是銷售數字上的變化。這個時候，其實你應該換換崗位了，你沒覺得其實你已經走到瓶頸期了嗎？」
劉培寧最後一句話，才是切中了楊心悅的要害。她最近這一年感覺累，感到銷售額的增長不再讓她欣喜若狂，她就知道，上行的通道越來越陡，她在吉遠其實很難有實質上的突破了。她之所以走得這麼乾脆，是因為她也意識到了這種危機。
楊心悅明白的很，劉培寧後面崩出來的不是屁，是金玉良言。
她發自內心地地表達自己的謝意，「多謝劉總提醒。不過，我在想，如果沒有劉總的引薦，我去爭取天泰這個位置，是不是自不量力？」
劉培寧點頭微笑，「你完全有這個能力。」
「所以，」楊心悅淺淺一笑，「在商言商，劉總的引薦和我手中的客戶資源相比孰輕孰重？我心裏有點數。」
劉培寧看了一眼旁邊，又沖她一笑，「好吧，我不要你的資源，我也可以引薦，就當是對你的一點歉意。」
楊心悅感覺劉培寧這個對手太有耐心了，一個意思繞了這麼大一圈兒，這才是核心意思吧？畢竟在行內，他去吉遠多少有勝之不武之嫌，鼓動她去天泰就顯得好看多了。她另謀高就，他取而代之，就算以後劉培寧業績不盡如人意，也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但是，楊心悅對自己在行內的口碑十分自信，所以她很坦蕩，「嘖，那我更不會給劉總這個機會了。」
歉意就讓他歉意去，日後見她，他心裏難免會咯噔一下。
楊心悅就此進入入職以來最灰暗的時候。情場失意，職場失利，還有陌生人俞象淳那一句話，簡直是摧毀了她對自己外貌的自信。
她回到家，以一個舒服的大字躺在每晚眷顧的那張床上，感到人生從未有過的失落。對事業的馬不停蹄，對愛情的不思進取，對人生的不知疲倦，永遠都有一股勁在前面不遠不近的地方，拉着她不停歇。就像眼前的這張床，無論她如何調整姿態，都填不滿。
現在，沒有事業，沒有愛情，只剩下她自己時，楊心悅突然鬆懈下來，卻感覺說不出的難過。馬同林再沒微信或者電話來，解釋解釋，或者哄哄她。同事也沒有人對她的離開表示一些哪怕是假惺惺的眷戀。人總是在失意的時候，才會意識到平日裏那些暖心的舉動是情真意切還是虛情假意，才會為這些曾經最不在意的舉動感到心涼。
楊心悅抱着手機，從微博到微信，從明星傳聞到社會熱點，再到朋友圈狀態，一遍一遍刷，時睡時醒，渾渾噩噩地挨到晚上七點多，手機突然來電。
楊心悅平時最討厭的陌生號碼，這時候竟然讓她心頭一暖。鈴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響了好一會兒，她才接起來，原來是某公司的市場調查電話。楊心悅精神抖擻耐心細緻地回答了對方的每一個問題，並對對方的服務態度表示滿意，最後又在來電女生甜膩膩的感謝中壓了電話。
楊心悅這才感覺空前絕後地餓。她懶懶地跳下床，拉開冰箱，看到有袋速凍水餃，並不想吃，但聊勝於無。她接了半鍋水，等到水開了，下了十來個餃子，還沒等餃子飄起來，整個屋裏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原本滋滋作響的水也恢復了平靜。
已經下鍋的餃子，吃不到嘴裏，楊心悅只覺人若是失意，連電也同她過不去。她拉開門到樓道里，樓道燈亮着。她以為自己電卡沒費了，打電話一查，餘額還足。
那就是電路出現問題了。這是座新建的小區，去年交工，入住不到一年。楊心悅一個電話打到物業去，物業表示，電路有問題屬於工程質量，請打給工程部。
楊心悅只好給工程部打電話，對方一改往日推諉敷衍的態度，十分熱情地表示，用戶就是上帝，十分鐘之內必到。楊心悅壓了電話，依然有些難以置信，愣愣地站在黑乎乎的房間里發了一會兒呆，門鈴響。
楊心悅摸黑走到門口，拉開門，果然站着一位工人，背着工具箱，帶着安全帽，竟然是工程部經理親自上門。楊心悅側身讓開，對方拿着手電筒進門，她這才發現身後赫然跟過來一個，正是摧毀她自信的俞象淳。工程部經理適時地拍俞象淳馬屁，「這是我們大老闆俞總，他十分關心這裏每一位住戶的情況，今天特意來巡查。」
楊心悅恍然，原來工程部改變的不是服務態度而是服務對象。這麼一來，她這個電話打得倒也及時，藉著俞象淳的身份，工程部以快速給她解決問題來取悅老闆。原來，俞象淳竟然是這個小區的開發商，難怪，他那麼確定她不住十八樓，並且清楚十八樓的攝像頭不開。
如此一來，自己上電梯沒按樓層按鈕，到十二層又到十八層，倒顯得別有用心。俞象淳一定以為，全小區的住戶都知道他是這小區的開發商，那些年輕妹紙都恨不能向他生撲過去。
楊心悅倒抽一口冷氣，以鄙夷的目光看向工程部經理，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俞象淳站在門口，薄唇微啟，帶着一絲嘲諷的笑。
工程部經理拿着手電筒，推開配電箱，原來有電路虛接。他打開工具箱，拿出工具，將上面的螺絲緊了緊，又拉下開關，屋裏頓時亮了。
楊心悅笑吟吟地向工程部經理致謝，「謝謝，辛苦了！」
工程部經理連忙道，「不客氣，俞總要求我們服務無止境，有什麼問題儘管打電話，我們工程部二十四小時隨時為每一位住戶服務，並且隨時接受大家的監督——，」這一番話明顯就是惺惺作態，與其說是說給楊心悅，還不如是說給俞象淳聽。
楊心悅一臉無公害的笑，不忘記點頭附和兩句。在職場中取悅上司她也經常干，有些話說得比這個噁心多了，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佯裝真情流露。同是職場人，個中甘苦，她懂。
不對，她現在已然不在職場中了，楊心悅突然有些失落。
俞象淳打斷工程部經理的話，「楊小姐對於我跟着來，很失望吧？黑燈瞎火，孤男寡女，白白錯失了這樣一個好機會！」
楊心悅瞬間有想罵人的衝動！本來她一向忙碌慣了，突然閑下來各種不適應，再加上失戀，又沒有人來安慰，心裏窩了一肚子火撒不出去。俞象淳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停電是假，不過是以這個借口來勾搭這個工程部經理！
楊心悅掃一眼油膩猥瑣的工程部經理，遏制不住心裏的怒火。當下，她重重地點頭，「是啊，俞先生，你明知道還要跟來，是賤還是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