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霸王晚宴
「喂，許演，我這兒剛忙完，想起今天你說要啟程去我的臨湖別墅，到了吧？」
「嗯，大概一小時前到的，環境那是相當不錯，眼睛都看不過來。真搞不懂你們這幫有錢人，放著這麼好的別墅不住，白白空著真可惜。」
我走在前往小區商超的路上，道出了自己真實的感受。
電話另一邊，王大壯笑得十分得意，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他的周圍很嘈雜，電話的效果並不是很理想。
「喜歡就好，那你就先住著當作度假，老同學對你夠意思吧。這小區去年開盤廣告打的到處都是，一波密集轟炸勸人買入了，說什麼交通便利環境優美，內陸城市體驗森林感覺，黃金樓盤坐等升值。於是我爸隨意托助理全款買了，簡單裝修后趕上他心臟病住院，命我去看看如何，結果我到了現場，當時入住率很低，都是類似那種富豪購入的，權當成一種未來投資擺設而已，誰知道城市擴張哪年能發展到這裡，出門不開車去哪都不太方便，又沒有什麼娛樂場所，待兩天看風景養生還行，時間久了悶的厲害，也許正適合你的性格吧。」
作為四年的同寢好友，王大壯確實頗為理解我的文藝范——悶騷之氣。我心裡不禁嘿嘿一笑，咱就算得了便宜賣乖吧。
「大壯，那我就先住下了？」
「喜歡的話隨意，客氣什麼。父親後來又說把這棟別墅送給我作為婚房，我覺得交往的女孩兒自己來會認為這兒太遠吧，還得找個會開車的不成，要不配個司機，萬一女孩兒趁我不備和司機跑了怎麼辦？所以去年又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就是你知道的那個。」
「哦，你的嘴還是這麼貧，女友和司機私奔，凈說些總裁文裡面的東西，少看精神毒藥啊。」
了解了前因後果，想起王大壯位於市中心25層100多米的房子，那裡寸土寸金，購置一個車位50多萬，那是足夠我買兩三台家用轎車的價格，哪有眼前的別墅寬敞舒服呢？哎，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吧。假如我有錢了，我想需要的就是這樣一處住所吧，願意陪心愛的人住一輩子都不覺得厭倦。只是一切終歸是想想，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即便送我一套這樣的房子，我原單位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觀湖陽光別苑一個季度的物業費吧。給別人打工，做著毫無技術含量的工作，拿著固定工資的苦逼白領就是如此，未來逐漸成為婚奴、房奴、車奴，前赴後繼的把鈔票送給社會生存機器，而很多人依舊在沾沾自喜自我陶醉著，為掙錢打工，失去了基本的危機意識。
縱觀世界國家發展，繁榮的背後總會出現短暫經濟衰退的一個時期，除了國企能勉強生存外，民企終究是靠不住的。現在大概正面臨這個時期，起碼我對原單位的判斷是這樣的，像我這類可取代性太強的員工，又沒什麼靠山，接受不了它的變化，只能選擇退出。
我的一技之長還有什麼，思來想去，唯有寫作算是唯一的生計吧。未來究竟是沿著此路一直走下去，還是另闢蹊徑，這是個難纏的問題，需要慢慢給出答案。
和王大壯的手機聊天，讓我聯想出了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情。
幾次偏離了正常的軌道，又被王大壯的一聲吆喝叫回了魂魄來。
「我說許演吶，你先忙著，我開車到約會的地方了，不聊了。」
「又是和哪位美女約會？」
「嘿嘿，家裡著急結婚呀，要理解，到歲數了，何況我一個大小夥子血氣方剛的。」「擦，你可別拿那些話噁心我，你的女朋友更換頻率快趕上我的新襪子了……」
「哎哎哎，得了，你都快成我家長了，還說教我。真的不聊了，有什麼事找我，然後我那個公司給你的約稿沒那麼著急，一周一篇就可以，拜託你啊有空指導下我公司那幾個不成器的畢業生，能獨立上手最好了。他們的文化水平太低，汗顏，寫個小短文那麼費事，像要了親命一樣，比干體力活還不情願，之前來應聘還敢漫天要價，也不掂量下自己的實際能力。」
「行，知道了，我也掛了，準備吃晚飯。」
我同樣打斷了王大壯的牢騷。
「對，上學那陣兒你胃不好，我知道，快吃飯，再見了，好好享受荒郊別墅吧，記得鎖好門，小心饑渴難耐的少婦夜闖空門呀。」
「去你的。」我掛斷了電話，畢業幾年，老同學還喜歡不著邊際的聊天，本性難移吧，我和他皆是如此，除了臉上幾道輕輕的皺紋，歲月沒有改變我們任何特點。
從商超正門進入，門口的服務生戴著白色的手套彎下腰為我開門。
「先生晚上好。」
極具親和力地問候，聽著十分順耳，我點點頭回答了一句，「謝謝，晚上好。」
進入商超，賣場的外邊一側確實有很多風格考究的飯店，它們叫著稀奇古怪的名字，只有通過透明的玻璃窗朝裡面望，才能判斷主要是吃什麼的。到來第一天，我今晚的要求，價錢適中即可，一個人吃西餐應該是很逼，其它的特色小吃花少量的錢又怕吃不飽，富人區尋找一家大眾炒菜館真難啊。
徘徊了許久，幾家高檔的餐廳門口的迎賓妹子介紹給我她們裡面的特色菜肴好幾次，知道再不選擇恐怕很難脫身，面前終於出現了一家麵館，回憶起當年犯胃病時，整日的稀粥鹹菜三餐度日，一碗麵條在我的眼中堪比山珍海味。如此初春時節，夜裡伴隨的微微涼意，吃一碗熱乎乎的湯麵將是最好的選擇了。
於是我推門走了進去，店內的客人很少，隨著服務生的指引，我找到了一個靠窗戶的角落坐下后拿起菜單，服務生小哥拿好紙筆在我一旁靜靜候著。
眼前一陣眩暈，倒不僅僅是吃飯太晚老毛病犯了，而是眼前的菜單，映入眼帘的簡單麵條竟然沒有低於50元的。機場和景區才敢如此標價吧，我又不好意思和對方理論，看著周圍有幾桌食客點上果汁淡定談吐的樣子，我明白這次老夫只有認栽了。
「雞絲湯麵吧，謝謝。」我點了一道在家的樓下只需10元，在這裡58元一碗的食物，忐忑地說到。
「好的先生，需要酒水飲品嗎？」
「不了，謝謝。」我已經開始在為自己在小區內的高檔餐廳吃飯的決定感到深深自責，錢包在流血，還要什麼酒水，喝點西北風就完全可以了。
服務員禮貌地收拾好菜單，從他精緻的馬甲兜里掏出一個黑色長方形的物體：「我們這裡先付款，先生是現金掃碼還是刷卡？」
我去，服務還真是周到啊，這是怕我吃獨食跑了不成，哥吃頓麵條的錢還是有的，住在這裡不能拉低自己的身份，我按亮了手機，支付寶綁定著王大壯支付我寫作費用的那張銀行卡，今天是要第一次使用了：「我們掃一下吧。」
服務生心領神會，手裡的儀器對著我亮出的二維碼，就聽清脆「嘀」的一聲，我們的這筆不等值買賣宣告完成。
十多分鐘，等餐的過程中，我的獵艷之旅才剛剛開始，眼睛一刻不曾停歇，四處遊走尋找著目標獵物。
可惜天不遂人願，零星的客人中，吃面的妹子真是少的可憐，數量用一隻手完全數的過來。
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人擦擦嘴，挽著年齡匹配的男人臂彎款款走出；又一位領著孩子30歲出頭的女士正拍手與女兒對著手機，擺出各種姿勢，說著再給爸爸笑一個……
看樣子她們均無法成為我的目標，單身了這麼久，擇偶口味還是正常的，不會飢不擇食，我在一直默默等待著人生中的那位完美戀人有一天可以出現。
端上來果然是雞絲湯麵，服務員端上來比臉大不了太多的深湯碗，裡面放著掌心那麼大的雞肉，為了顯得肉多，面案師傅充分展示了精湛的刀工，雞肉薄絲平均散布在麵湯之上，蓬鬆飽滿的樣子挺像那個意思，若不是明碼標價，我真想投訴他們荒郊開黑店欺負外地客人。
小心翼翼地用過晚餐，湯汁幾乎全部喝掉，倒不是今晚的我有多麼飢餓，節約實行光碟行動，心思是想把58元的價值和余香用身體完整的帶回家裡，要永遠記得這碗湯麵的奢華。
回新家的路上，小區的其它別墅很多都亮著燈，開盤一年多了吧，終於有了絲人氣。
人類是一種群居動物，渴望安靜的同時，有些流光溢彩的點綴再好不過，少了許多孤獨，多了許多生機。在這裡感覺到異鄉的氣息，我本不屬於這裡，卻化身成為了漂泊的一位騎士，不知不覺走得痴迷了，行跡直達湖邊的綠茵小路。
路燈和彩燈，天黑以後顯得更加明亮了，迎面一個中年男人在遛狗，沒有牽繩子，瞧都不瞧我一眼，狗狗棕色的毛皮顏色很正，泛著亮光，被打理的很好，價格應該不菲吧。
遛狗男人經過後再看不到什麼人了，我背湖而立，抬頭仰視，透過稀疏的樹枝，很容易觀瞧到29棟別墅的所在位置，幾扇窗子還開著，它確實是小區內地點最好的幾棟屋子之一，站在三樓，絕對是觀看湖光美景的最佳選擇。
長舒一口氣，沿湖小路旁邊有一個長椅，我走過去過去坐在上面，一隻胳膊悠哉悠哉的伏在椅子靠背上。
晚餐點一瓶酒好了，喝的暈暈乎乎的，酒足飯飽來湖邊吹吹風，小日子賽過神仙吧。
我打算哪天放縱地實施一次，哪怕一次就好，畢竟這種美好的感覺很久不曾來過了。
『我在長椅上醒來，全身酸痛，絲毫也記不起是怎麼來到這兒的，記憶像是煙霧一般消失了。』
不知不覺，我腦海浮現出了最喜愛的新本格派推理導師島田莊司在處女作《異邦騎士》中的橋段，作品一開場，以『我』為主人公的失憶的男人正坐在一張同樣的長椅上，而後來隨著故事情節的推動，男人看到自己留下的手記準備報復，去殺死妻子的仇人時，同樣選擇在夜跑的河邊小路伏擊，然後是開著摩托的騎士出現，沿著河岸呼嘯而來，擋在我的面前，那是島田先生筆下的占星術師御手洗潔的第一次出場，用完美的推理將『我』從異邦的騙局中解救出來。
啊，多麼美妙的場景，閱讀過幾年了，閱讀過兩次，如今重新借著此情此景，一切依舊曆歷在目，優秀的推理小說，看的時候不再是文字而已，更多的是一個個畫面，一部畫面感超棒的電影，裡面的人物一個個鮮活的站在面前。
島田莊司先生透露，創作異邦騎士時正是辭職失業的那些日子，每天在河邊、酒館、公園廣場和長椅幾個地方循環往複，無所事事，不甘心平庸的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思路，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推理小說家，影響了上個世紀日本推理界一個新的時代，培養了一批優秀的新本格推理小說人才，受人敬仰。那時的大師多少與我也有許多契合點吧，作為一個失業人士，深刻體會到他曾經的孤獨與落寞，那麼我的人生道路又會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