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把藤丈夫打造成樹男人

第15章 把藤丈夫打造成樹男人

沈漁的愛情是在舒婷的《致橡樹》下開始的。那首經典的愛情詩,從她踏入圍城開始,就奉為婚姻寶典。堅強獨立的沈漁,從不欣賞那種藤纏樹般的倚賴式情感,她認為,婚姻中的雙方應該是橡樹男人與木棉女人,相依相戀,又互相獨立,各自留有足夠的空間。可有一天,沈漁突然發現:自己還是那株獨立的木棉,老公卻成了緊緊纏繞的蔓藤。

一、有多少思念可以承受

沈漁當年是在一片反對聲中,嫁給孟雋的。孟家在杭州經營一家中等規模的茶廠,他作為唯一繼承人,不可能與沈漁一起留在上海,而沈漁在時尚雜誌的美編工作得心應手,縱觀全國各地,上海當之無愧為時尚的最前沿。讓她去杭州的報社朝九晚五,是萬萬不肯的。憑心而論,孟雋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子承父業,生意做的有聲有色,雖不算富賈一方,但出有車入有宅,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按理說,上海離杭州不過區區百餘里路程,倒也不算是什麼困難,可問題在於,如今去歐洲比深圳還容易的年代,哪還有兩地分居的夫妻。道理沈漁都明白,可讓她放棄自己的事業,還是猶豫不決。她不是那種小鳥依人的柔弱女子,害怕自己一旦辭職,義無反顧去了孟家,沒朋友沒親人,還得在家族企業協調複雜的裙帶關係。但她也不想當女強人,骨子裏還是渴望有老公疼、丈夫愛的日子。可是現在,結婚三年,還有好多同事以為她是單身呢!

要堅持獨立和自由,就要付出代價。寂寞、孤獨伴隨着沈漁度過許多不眠之夜。孟雋亦和她一樣,是有家的單身貴族,一下班就跟朋友泡酒,有時午夜有時凌晨,反正回家也是孤枕難眠。雙方的父母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兩人性格都倔強獨立,誰也不妥協,但有一點是一致的:喜歡孩子。孟雋是獨子,自不必提,可沈漁這樣的時尚女人,對孩子近乎狂熱般的寵愛,有點出人意料。

一段婚姻,愛得最深的最先妥協。兒子滿周歲那年,孟雋把工廠賣掉,來到上海。他不是不心痛,工廠雖不大,但傾注了父母多年心血,只有他體會得到。可對沈漁的思念,對兒子的疼愛,最終佔了上風。孟雋內心是一個愛家的男人,真正面臨選擇時,他寧願賣掉工廠,也不願落下兒子的足球賽和家長會。從呀呀學語,到坎坎絆絆走路,每一個微不足道的成長瞬間,在孟雋的眼裏,都是最精彩的。

沈漁真正滿足了。風生水起的事業、活潑可愛的兒子、疼她愛她的丈夫,幸福生活不過如此吧!可沈漁忘了一點,孟雋大學畢業后,就管理自家工廠,從未有過給別人打工經歷。他甚至都不知道,應聘書該如何寫。兩人一商量,反正現在經濟不景氣,不如先去充充電,拿個MBA證回來,到時候再謀職升遷也方便。反正有賣廠的錢墊底,兩三年不工作也不會降低生活質量。於是孟雋重返大學校園。

起初,沈漁對丈夫的選擇很滿意,兩人一個工作、一個讀書,正好互補。雖說有保姆,可非親非故,哪能把兒子照顧得那麼周到。一聽到兒子的哭聲,她的心都糾在一起。孟雋學習時間寬裕,在上海也沒什麼朋友,下了課就回家陪兒子,解了沈漁的後顧之憂。現在時尚類刊物越辦越多,競爭激烈,經常是參加完米蘭服裝發佈會,又飛香港做新年化妝節。沒辦法,時尚雜誌就得奔在時尚的最前沿,沈漁拍的照片越靚,雜誌的發行量越大,社長也就笑得越開心。

別人眼中的沈漁光鮮亮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身心多麼疲憊,有時候也萌生退意,可是不行啊,房貸車貸要還,兒子的教育儲備金要存,自己和孟雋的商業保險要交,必須咬牙挺下去,而且沈漁骨子裏是個極要強的女人,在她的詞典里,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她最滿意的作品,永遠是下一個。

二、有多少責任可以逃避

兩年後,孟雋順利拿到MBA學位證,沈漁終於長舒一口氣。帶着兒子,一家三口去酒店慶祝。這是孟雋來上海后,沈漁第一次心無旁婺地吃全家餐。在上海這個競爭激烈的城市,把分屬於兩人的壓力全放到她一人肩上,還真是有些吃不消。飯快吃完了,孟雋一字未提工作的事。沈漁沉不住氣了,試探著問:「我朋友公司正在招聘,要不要打個招呼?」孟雋逗著兒子,漫不經心地說,自己能搞定,不用她費心。沈漁也就不再多言。她相信,憑孟雋的能力,找份工作應該不難。

一轉眼3個月過去了,孟雋的工作還未找到,沈漁看着不慌不慢的他,按捺不住急切,正好一位商界朋友公司擴大經營,需要分店經理,她自作主張應了下來,晚上回家迫不及待地找西裝,配領帶。孟雋開始不同意,沈漁好說歹說,最後把臉沉了下來,他才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第二天一早,沈漁又重複了一遍地址,檢查完孟雋的衣服,覺得沒問題才安心上班。邊開車,邊自嘲,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好象是從孟雋上學開始,家裏的大事小情都是她作主,不知道是因為老公沒了收入,還是暫時脫離職場,她總覺得孟雋越來越不自信,失去了以往的自信和昂揚。

午餐時,沈漁接到朋友電話,才知道孟雋根本沒去。她氣極了,真想罵他一通,可手機關機,家裏電話沒人接。沈漁有些慌了,孟雋不是這樣的人,會不會出什麼事了?她拿起外套,想出去找他。可雜誌今天截稿,下班前必須配好所有文章圖片,沈漁心神不寧、手忙腳亂地弄好,送到印刷廠排版,急忙開車回家。看到孟雋的車子停在車庫裏,緊張的心情才略微一松,代之而起的是憤怒。她冷著臉進屋,質問孟雋為什麼不去面試。孟雋吱唔了半天,一會兒說堵車,一會兒又說車壞了。沈漁說那再約一次,孟雋斷然拒絕,說不想靠老婆的關係找工作。沉默半晌,孟雋低聲但口氣堅定地說:「我想繼續讀博士。」

沈漁一聽,頭都炸了,這兩年有賣工廠的錢支撐,才好不容易堅持下來,現在那筆錢已經所剩無幾,秋天兒子要入學,沈漁打算跨學區讀雙語學校,得準備一筆數目不菲的學費。還有車貸房貸,這麼重的擔子讓她一人挑,他倒好,一甩手去讀什麼博士。

「你這是在逃避,不分擔生活壓力,卻躲到學校落個清閑,有你這樣的老公還不如沒有。」沈漁情急之下,說話重了些。孟雋臉色一變,反唇相譏:「我還不是為了你,才來上海。你要是當初和我去杭州,何苦受這份罪!」

最後,爭執變成爭吵,沈漁說不行就離,孟雋說離就離。沈漁氣哭了,睹氣回了娘家,跟母親訴苦:「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說,開車在上海的馬路上,有一種恐懼感。要真是這樣,那些坐地鐵上班的人,還怎麼活?」母親倒很明事理,雖說當初反對,但生米已經做成熟飯,孟雋是獨子,儘管有個性,但總體來看,不失為體貼、能幹的丈夫,也就默認這門婚事。

「這不能全怪孟雋,你也有責任。」母親一針見血地指出癥結所在。「如果不是你非要他來上海,他現在還在杭州好好經營著茶廠。他從畢業就在自家工廠,哪有給人打工的經驗。讓他彎下腰,低姿態到處找工作,從心理上就無法接受。況且上海又沒朋友沒關係,找工作還要靠老婆,傳出去,大男人的面子往哪放?」

母親的話,讓剛才還哭哭啼啼堅決要離婚的沈漁冷靜下來,這時母親又說:「小漁啊,不是我說你,別動不動就提離婚,真要離了婚,找個愛你的人容易,但要找個愛你兒子的人可是難上加難。孟雋可是你兒子的親爸,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人能無條件地愛他,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最後一句,讓沈漁徹底清醒過來。其實仔細想想,孟雋除了逃避工作,還真未沾染其他毛病。母親看出女兒的心思,點她一步:「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關鍵看你怎麼做!」

三、有多少藤纏樹能分得清

當天晚上,沈漁與來道歉、接她回家的孟雋走了。

屋漏偏逢連陰雨,沈漁還在為孟雋的事煩惱,又惹上了官司。起因還是孟雋。那天他沒去公司面試,沈漁急着找他,匆匆忙忙交稿,錯發一張別人的攝影照片,原是放在電腦里借鑒對比的,結果忙中出錯,竟然把這張照片印在雜誌上。現在被原作者發現,以侵權為由告上法庭,索賠20萬元。這下沈漁慌了,急火攻心,一下病倒住進醫院。眼看開庭日期漸近,沈漁病中還得強打精神,找朋友幫忙輸通,看能不能庭外合解,讓對方撒訴。

大難臨頭,方知人情冷暖。平時豪氣衝天的男人,一個個像花使者似的,圍着她轉,拍著胸脯說「有事找我」。可真到了關鍵時刻,一個個都不見人影。不是開會,就是出差,沒一個站出來的。倒是孟雋,心疼老婆,平時不愛求人的他,硬著頭皮去找讀MBA的同學,幫着解了燃眉之急。這段時間可真苦了他,又要照顧病中的沈漁,又要和同學跑法院,晚上還要帶兒子,而且一句怨言都沒有。沈漁忽然間有些后怕,幸虧當初沒由著性子鬧離婚,否則真是追悔莫及。

沈漁發現,這場飛來的「不幸」,卻意外地激起孟雋的責任心和衝勁,一改往常那種不緊不慢的態度,兩天一趟律師所,還彎下腰低姿態找當事人和解。原來,男人的豪氣是需要被激發的。沈漁打定主意,決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軟弱」進行到底,看孟雋如何解決。

病癒後上班,孟雋接到了沈漁的電話,不說話,光是哭。他立刻慌了,從戀愛到結婚,沈漁只是快樂時流淚,還從未如此脆弱地哭泣。「別哭,出什麼事,慢慢說。」沈漁只說讓他趕快來接自己。10分鐘后,孟雋的車停在雜誌社樓前,沈漁抱着個紙箱,站在大門外。

「老公,我失業了。」沈漁哭得傷心欲絕,也顧不得路人側目的眼光,身子一軟,倒在孟雋的懷裏。「因為侵權這事,影響了雜誌社的聲譽,讓我回家等消息。這該怎麼辦呀?」

孟雋有點暈,官司已經搞得焦頭爛額,又出了這檔事。他打開車窗,透了口新鮮的空氣,又被北風吹得一個哆嗦,想到沈漁這幾個月來所遭受到的痛苦,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底氣十足地說:「那咱就不幹了,回家去。」說着,油門一踩,離開這個傷心地。

晚上,沈漁輾轉難眠,這是她最後的殺手鐧,效果如何,心裏還沒底。

自此,沈漁和孟雋的角色徹底對換,早上睡到自然醒,餐桌上已準備好牛奶和麵包。白天懶洋洋地坐在落地窗前,曬著暖暖的太陽,聽着飄忽的爵士樂。孟雋告訴她,安心在家休息,他會解決好一切。

那天,當孟雋將調解協議送到沈漁面前,她驚喜地跳到他身上,邊吻邊讚揚:「老公,你真棒!」孟雋又拿出一紙聘書,是一家全球通訊公司的市場部助理,試用期三個月,職位雖不高,但他終於邁出這關鍵的一步。沈漁興奮地大聲歡呼,提議去吃法國大餐慶祝。孟雋說現在銀根吃緊,要節省開支。沈漁才記起,原來自己還在「失業」。

一個月後,孟雋表現良好,試用期提前結束。沈漁也恢復了自己的工作。孟雋知道真相后,並沒有責怪她,相反,還是要好好謝謝她。如果不是她上演「失業」這場苦情戲,逼他走出家門,跳出校園,也許現在還是纏繞在橡樹上的蔓藤,纏得越緊,樹枯得越快,最後兩敗俱傷。

在太太們的眼裏,老公似乎是堅強無摧的鐵羅漢,有着金剛不壞之軀,可是,江湖險惡,變化莫測,脫了那層金鐘罩鐵布衫,他們一樣有着無以名狀的脆弱。當太太越來越強時,老公開始逃避、畏縮,一不小心,角色對換成了蔓藤男人和樹女人。

其實,男人與女人原本都是獨立的,只是某個特定時間,奇迹般相遇、相纏,經歷多少年的風雨歷程,最後以一種併合體出現。但交融的是心靈,個體上仍是獨立,這才是婚姻的最高境界。所幸,孟雋回到正常狀態,工作步入軌道。沈漁亦重返職場,繼續打拚自己的事業。她可不希望,一不小心自己又成了藤女人,凡事依靠孟雋。她希望自己和孟雋,永遠是樹男人和木棉女人,相親相愛,互相依靠,共同迎接人生的每一次洗禮,是愛人,更是戰友,這樣的婚姻城堡,才能固若金湯,牢不可破。

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但有意思的是,等到男人成功后往往就不需要這個「偉大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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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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