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松豈知春(上)

第6章 青松豈知春(上)

「天不早了,此地不是敘話的地方,有什麼話咱們還是回府再說吧。」耿立山用淡淡的口吻說道,並未提到那頁《長生訣》。

東方世家是江北武林的執牛耳者,家主東方千秋和韓勝是莫逆之交,若無韓勝的幫助,東方世家絕無如今的地位。

當然了,東方千秋早年也救過韓勝的命。

二者之間的關係如果用互相利用來形容的話顯得太過現實,英雄惜英雄,投桃報李之類的才更貼切。

饒是如此,東方千秋也不過來過摘星樓三次而已,至於他的獨子東方百盛,境界雖也到了一品,想要來摘星樓觀摩卻被韓勝以「不入天相,觀之無益」給擋了下來。

而不務正業,滿眼只有銅臭的東方千仞未必沒有想來摘星樓的心思,卻連提都未曾提過。

劍皇故居,武學聖地可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地方。

至於耿立山,曾親手處死大梁王的后妃一十三人,那其中哪一個不是閉月羞花的絕世美女?

東方雪晴美則美矣,之所以得以登樓,和她的相貌毫無關係。

「前輩莫怪,晚輩並非有意登樓,實在是被追殺的急了,這才……」說到此處住口,月光下,東方雪晴低下螓首,下意識吐了吐舌頭,愧疚中帶着一絲俏皮,居然有些別樣的嫵媚。

耿立山默然不語,倒背着手當先下樓,東方雪晴不敢怠慢,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出乎耿立山的預料,韓勝竟然和東方雪晴十分投機,東拉西扯了半天,不但沒提那頁《長生訣》,甚至親自安排她住進了韓娟的閨房。

韓娟比韓飛大兩歲,去年嫁給了雲州巡撫杜鵬的公子杜百川,這是韓勝硬逼着她嫁過去的,自打三日回門之後,韓娟再未回來過一次。

韓勝再次返回房間后臉上掛着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他的臉上有一道自鼻樑直到臉頰的恐怖傷疤,燭光之下如同一條猩紅的蜈蚣趴在上邊,顯得十分恐怖。

擺手示意耿立山不用站起來,他自己則沉着臉坐到了正中間的香梨木高背靠椅上,見耿立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皺眉道:「飛兒又不是外人,有屁就放!」

耿立山吃軟不吃硬,聞言居然破天荒的笑了一下,道:「公爺再過年便整六十了吧,白狐狸不是說過嘛,六十耳順,您倒好,脾氣不減反增……」

「呸,老子戎馬多半生,拼死拼活的,最開頭的時候不就為了個不用瞧人眼色?當年要飯的時候都敢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如今土都埋到脖子了,莫非還要看人臉色說話不成?」

耿立山點頭:「說的也是,要不說還是跟着您最痛快呢……」

「別拍馬屁,論這功夫,五個你也趕不上徐超,更別提那條白狐狸,他那張嘴,能把活人說死,也能把死人說活。」

別看耿立山是天相境界的高手,卻從心眼兒里尊敬韓勝,聞言居然騷了騷後腦勺,一笑過後方才正容道:「那就說正事兒,屬下腦子不好使,一直琢磨不透那東方雪晴今日忽然來到咱們府上是不是別有用心……」

「若說純粹湊巧打死老子也是不信的,不過若說幕後之人是東方千秋那個老傢伙老子也不信,他跟老子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便那勞什子神功秘法真有貓膩,他也萬萬不會把禍水往咱們身上引。」

「如此說來,那丫頭是被人利用了?」耿立山其實並不笨,笨的話也不可能成為江湖名人錄當中的人物:「會是誰呢?」他又補充了一句,同時皺眉深思,真的是沒有任何頭緒。

這倒不是韓勝沒有敵人,恰恰相反,想要他人頭的人實在太多了。遠的不說,得勝城的守將拓跋春肯定算一個,還有北胡朝廷的南院大王蕭炎,女帝蕭昭……大乾朝欲除韓勝的比北胡也不少,比如大梁降乾的名將吳貴,曹宋餘孽曹瑞,兩人可都是江湖名人錄里的人物。更別提還有被滅了教派的楊勝天尚在人世,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絕不吝嗇一劍砍掉韓勝的腦袋。

「想那麼多幹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麼多年了,咱弟兄們又怕過誰來?」

耿立山霍然開朗,哈哈一笑道:「公爺說的對,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罷。」

說罷他長身而起,就要告辭而去,韓勝卻叫住了他:「這麼多年了,你也別總在摘星樓鑽著了,不是有那麼句話嘛,叫『欲速則不達』,想當年老子娶了飛兒他娘,七八年也沒倒騰出了個種來,最後索性不想這事兒,結果不就有了娟兒傑兒和飛兒嘛!」

耿立山驀然一怔,良久,忽然深深的躬下了身子,韓勝坦然受之,聽他道謝,不禁呸了一口:「滾犢子,再敢給老子來這套,別說你是天相高人,便入了陸仙,老子照樣打的你找不到北。」

耿立山嘿嘿一笑,轉身離去,瞧他步伐,明顯要比來的時候飄逸的多。

收回視線,韓勝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韓飛,問道:「怎麼想起去摘星樓了?」

「也沒啥特殊的原因,心血來潮吧,就是忽然特別的想去看看李太白的那些詩。」

「感覺如何?」韓勝挑眉追問道,同時身體向韓飛傾斜,顯出一副十分有興趣的樣子。

韓飛撇了撇嘴:「也就那樣吧!」

紅梅皺眉看向他,心裏有些不屑,若非韓勝當面,說什麼也得譏諷兩句。

「為什麼這麼說?」韓勝居然笑了,問道。

\「因為孩兒看到過他別的詩篇。」

「哦?」不光韓勝,就連紅梅也詫異了起來。要知劍皇雖然文采飛揚,傳世的詩篇卻並不多,摘星樓所刻,大概已夠半數了。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月兔空搗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無言,青松豈知春。前後更嘆息,浮榮安足珍。」

韓飛悠悠吟誦,韓勝目瞪口呆,望向一旁問道:「紅梅兒,你讀書多,劍皇可寫過這首詩么?」

紅梅緩緩搖頭:「沒有,起碼奴婢從未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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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過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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