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地為逆旅，世人盼長生（下）
如果說摘星樓是江湖人士的武學聖地，那麼《長生訣》便是眾人心目中的武道聖經。
自打炎黃二帝授人火種，教人識字，為世人開蒙昧以來，文道一途出了個孔夫子，此人同李太白一樣，也是天選之子，生而知之，寫詩三百，著《春秋》，訂禮儀，創儒教，廣收門徒，歷代君王皆有加封，為萬世之師表，為文道之聖人，世人尊稱文聖而不名，更有當朝國子監祭酒，坤陰殿大學士朱熹自貶為儒教門下走狗，說「天不降文聖，萬古如長夜。」
這話說中了天下讀書人的心聲。
而談到武道一途，便不得不提那位自號「逍遙子」的武學聖者。
此人倒也沒什麼別的成就，就是自創了一套《長生訣》，然後又開創了一個門派，叫天師府，天師府矗立世間已過千載，至今仍為白道翹楚。
逍遙子破碎虛空而去時帶走了《長生訣》的真本，有抄本遺世，三個徒弟各有所得，爭執不下，遂成三派——天師府，無想寺，天聖教——也就是如今早已被滅的魔教。
至於那本《長生訣》抄本，卻被當時天師府里的一位得天師喜歡的小弟子給偷走了，此人也知闖下了滔天大禍，得手之後便趕緊下山，也不知找了個什麼地方潛藏了起來，隱姓埋名，江湖中再未有過他的消息。
三百年前北胡境內出現了一個叫作「殺」的殺手組織，人數永遠維持九名，卻個頂個是二品以上境界的高手，傳至今日，其首領胡蝶更是據傳達到了天相境界。
人們都說這些人便是當年那位偷《長生訣》的天師府弟子的後人，只是很少有人親眼看到過他們出手，所以僅僅是猜測，一直未曾得到定論。
《長生訣》是真正可以讓人突破陸仙之境，踏碎虛空的強大功法，哪怕自逍遙子而後再無人憑此功法突破，仍舊難以掩蓋它的強大。
事實上，天師府一分為三之後，不是沒有後人去做重新整合的努力，可惜三分日久，無論是天師府，天聖教還是無想寺，都將自己所習功法視為《長生訣》正朔，事關尊嚴，就算有人私下裏產生懷疑，也從來沒有哪一個人敢將其餘兩派的尊長叫到一起拿出心法共同參考一下。
當然了，三派心法，天聖教的陰陽兩極心法，天師府的紫霞神功，無想寺的枯禪大法，雖然並非派中弟子皆可修行，但所習者其實也不在少數，想要私底下印證也並非絕無可能。
自然有人印證了，天師府上一代天師張宇初便是其中之一，他和楊勝天的師傅，也就是天聖教的上代聖女雲想容有深交，而無相大師便是因為雲想容落的發出的家，曾經偷着將所習枯禪大法告知於她。
不能排除無相大師和雲想容也有將三派心法合而為一的心思，總之不管什麼原因吧，最終三派心法全部落到了張宇初的手裏。
可惜他失敗了。
據說當他得到另外兩派心法之後曾經閉關七七四十九日，出關之日，白髮變黑，枯木再逢春，弟子們還以為他大成了，不想他卻入祖祠對着創派祖師逍遙子的雕像默跪一晝夜，最後太陽初升時分，外邊守着的弟子們親眼見他走出祖祠，嘆息三聲，直挺挺倒了下去，遺言只有一句：「葉秋誤我！」
葉秋便是當初那個偷走《長生訣》抄本的人。
這一下，《長生訣》抄本就顯得愈發的珍貴了，十三年前，湖州曾經傳說此功法現世，引無數江湖高手蜂擁而至，為奪功法大打出手，血流成河，到頭來卻是假的。
那次還是輕的，歷史上這樣的事件並非一次，每一回都能惹出一場殘酷的殺戮爭奪。
所以，當聽到窗外有女聲傳來，說她手裏有一頁《長生訣》時，耿立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忍不住暗嘆：江湖又要不得安寧啦！
他不想惹麻煩，卻也對那《長生訣》好奇的緊，心念電轉間人已到了臨崖一側的窗戶前，月朗星稀，雖非滿月，光線卻要比樓內強的多，虛空中但見一團白影猿猴般自陡峭如刀削般的崖面上攀援而上，很快衝出崖頂，手搭二樓伸展而出的飛檐借力，利箭般沖了上來。
「咻——」一道烏光撕破空氣自崖底電射而至，直奔騰空的白影后心，伴隨着輕微的噼啪聲，瞧那聲勢，射箭之人的境界起碼也在二品巔峰。
此人不光箭術高明，眼光也是毒辣，所取時機非常恰當，正是女子虛空力竭之時，眼見便要玉殞當場，耿立山振臂揮袖，如一條綠龍席捲，不但準確擊中了那道利箭，還順勢捲住了女子纖細的腰肢，將其自窗口迅速的扯了進來。
「區區二品也敢來我雲州撒野，莫非欺我耿立山上了歲數，提不得槍斬不得人頭么？」
耿立山是定北軍左將軍，善長槍法，一條梅花槍使的是出凡入聖，被世人尊稱為「槍聖」。
此刻他手裏雖然無槍，但氣沉丹田，聲如滾雷，天相境的威壓藉著聲音如大山般壓了下去，仍舊威勢十足，天下間少有人敢獨偃其鋒。
碎石滾滾而落，漸漸趨於平靜，除了山風嗚咽，再不聞其它聲息。
「多謝前輩仗義出手，晚輩東方雪……」
「東方千秋是你什麼人？」望着盈盈拜倒的白色倩影，耿立山淡淡的打斷了她道。
「回前輩，正是家伯。」
「你是叫東方雪晴吧？」
白衣女子抬臉道：「正是小女子，原來前輩居然也聽說過晚輩的名字。」
「江湖角色榜上排行第四，天下又有何人不知呢？」耿立山直勾勾的盯着月光之下女子的俏臉，頓了一下嘆道：「果然有傾城的魅力，天機老人眼光毒辣，誠不欺我啊。」
倒背手立在旁邊的韓飛聞言不禁輕笑了一聲。
女子起身，好奇的看向黑暗中發笑的韓飛，問道：「這位是……？」語氣中隱隱潛藏着一絲淡淡的不悅。
耿立山正要介紹，男子已經抱拳出聲：「東方姑娘你好，我叫韓飛，對了，就是那個好多人都不看好的定北公世子。」
萬沒想到韓飛居然如此自嘲，東方雪晴愣住了，耿立山也有些發怔，門口，已然上來的紅梅也很詫異，不過她比前兩者恢復的快，想想今日發生在韓飛身上種種不可思議的舉動，很快她就又覺得若他不這麼說才不正常呢。
少爺確實變了，只是好像有點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