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20 若有所失
為確認趙佶會否「惟己命是從」,宗望突然問道:「本帥欲助道君復祚,未知尊意如何?」
趙佶狂喜之餘,警覺道:「佶在位二十五年,治國、享國、失國,極盡榮厄,已損道身。從此以後,惟願效法周穆王、淮南王,作一柳庵處士,清心寡欲,無思無為,以求修得正果,重返仙班!」
宗望正色道:「絕非戲言!」
趙佶察言觀色,揣宗望誠意滿滿,旋即欠身離座,一躬到地,對宗望感泣道:「倘有來日,元帥乘犢車,佶當負笈以隨,巡幸八荒!」
宗望大笑道:「道君此言,足通肺腑,惟犢車內少一婉容耳!」
趙佶面紅耳赤。
宗望方覺失言,便安慰道:「不過是本帥的一句戲言罷了,你們漢人有雲『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蔑』,道君既與本帥如此相知,本帥自會善待於她。」
話音甫落,親衛來報:「魏守節請見!」宗望准入。
趙佶乍見魏守節,訝然道:「你不是魏司諫嗎?」
魏守節見了趙佶,欲行臣子之禮,又慮宗望見疑,便拱手道:「正是魏守節。」
趙佶疑惑道:「朕一向厚待文士,奈何棄朕而去?」
魏守節奚落道:「宣和二年,官家一紙詔書,將下官流放雁門,僥倖得活,淪落此地。」
趙佶苦思半響,茫然道:「那個時候,朕篤志書畫,擢謫、政令未曾頒過一詔,司諫流放之言從何談起?」說罷,竟一時相對無語。
「不料群小竟弄權如此,朕有不察之過!」趙佶忽然嘆道。
宗望問魏守節可有中原消息,魏守節這才稟告道:「探子密報,趙構已在應天府繼位,國號建炎。」
趙佶驚喜道:「中原百姓盼我回朝,如久旱之地期待甘雨,如今構兒承命,朝廷暫安,必著力與金主和議,送佶返國!」
魏守節冷笑道:「兩國和議,確乃趙構所盼,但我料他必買金主一諾『永不送道君返國』!」
趙佶一盆冷水澆頭,沉思了半晌,長嘆不語。
宗望心道:「倘若趙構索回趙佶,反而對我掣肘中原不利,惟有趙構與鷹主秘議『不送趙佶還國』,方能顯俺手段,也讓趙佶對我感恩戴德、言聽計從!」遂對趙佶道:「既承許了你,鷹主跟前自有本帥周旋,道君勿憂!」
趙佶正忐忑間,忽聽宗翰的一名親衛在庵外稟報:「王婉容已在牛車內自殺身亡!」
剎那間,柳庵之內,群情寂然。
「王婉蓉可有話講?」宗翰問道。
親衛稟道:「聽她身邊伺候的老媽子說,王婉容死前又說又唱,說什麼『唐武宗』,唱什麼『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不知是何緣故?」
原來唐武宗時,有一歌姬孟才人,因痛心武宗讓其殉情,遂悲歌一曲《何滿子》,唱畢立殞。嗚呼,「問世間『權』為何物,直教人『生』難自專!」
趙佶聽了,愴然淚下。魏守節學富五車,焉能不知婉容所指,心中暗罵趙佶無情。
宗望冷笑道:「到了此時,道君可知道辜負了什麼人、失去了什麼東西么?」
趙佶哽咽道:「歷此磨難,幡然醒悟,已知負美人、失自由耳!」
宗望暗自搖頭道:「竟不知辜負了中原民望、失去了江山社稷,果真『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耳』,誠如軍師所言,好一個傀儡人選!」吩咐下去,暫將婉容埋在烏舍荒漠,擇日撿骨改葬。
可嘆婉容,貴為皇妃,卻不能苟活於世,惟有自殺以全名節,並非不怕死,實屬無奈啊!但婉容之死,究竟是戰爭導致的呢?還是禮教導致的呢?或者是趙佶無能導致的呢?木成然百思不解,只能奉勸天下未出閣的女子:「嫁人當嫁能保護自己的真丈夫!」
附:宋子虛詠史中有記載:《詠宋宮人王婉容》云:「貞烈那堪黠虜求,玉顏甘沒塞垣秋。孤墳若上鄰青冢,地下昭君見亦羞。」后金帝尊其為烈女,立了貞節牌坊。